“喂。”夏棠叫他,“虽然我是不该让它到你的浴缸里游泳,但你也不至于耿耿于怀到现在吧。”
  现在想起来,在两个小学生乱七八糟的养法下,这么小的鸭子还能活一个多月,实在是属于生命力顽强。
  陆霄在路灯下,从鼻尖低低哼声。
  一看就梁子很大。
  夏棠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两个人离开猫舍,走在路上。
  她手搁在口袋里,注意着身边人,又问:“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吗?”
  “记得。”陆霄说,偏过脑袋,对上她的目光,冷不丁又问道:“你今天,还是觉得不高兴吗?”
  夏棠一时没说得出话,眼睛飘忽地眨了一下,被问得猝不及防。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是有一点。”
  是有一点不高兴。
  明明看见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人出现在楼下,既觉得麻烦,又像有一只小动物在张扬舞爪,用爪子挠着心脏。
  明明突然决定叫上这家伙一起去看出租屋,心里想的都是如果是他,要怎么装进这间屋子里。
  明明晚餐很好吃,明明看见他的眼睛,心里就像被暖和的风吹得乱七八糟。
  可还是不高兴,不高兴得想去捏一晚上的挤压球,在游戏里砰砰砰地把敌人都击毙,戴上拳套去揍沙袋。
  “我就是很讨厌这样。”她面对面,站定在陆霄面前,脚尖碾着地面说,“和你在一起,就会让我显得很没用。”
  假如她戴着的是普普通通的项链,就不用害怕丢失,也不用担心有人觉得项链不是她的。
  假如她和杨柏,或者更正常些的人走在一起,人人都会觉得他们就是一对,不会有人怀疑那是不是她的男朋友,不用总觉得,迟早有一天他们还是会互相陌生。
  跟陆霄谈恋爱果然坏处很多。
  就好像一个开心的上班族,每天早上都要穿过全市最繁华的街道去工作。
  每一天,她买路边煎饼当早餐,驻足看放着昂贵珠宝的橱窗,看着黑丝绒上熠熠发光的宝石,像看着漂亮的招贴画,不觉得有哪里不好。
  直到某一天,她忽然有了想“买下它”的念头的那一瞬。
  从路边摊,到黑丝绒,到宝石,到她映在玻璃上吃早餐的倒影。
  一切都变得不好起来。
  “那你。”陆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是灌进了夜风,随着路灯的光缓缓落在头顶。他认真地问,“已经不想继续和我在一起了吗?”
  空气有一瞬,一瞬的寂静。
  夏棠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路灯落在鸦羽似的眼睫上,暖黄的,将漆黑的眼珠照得仿佛黑曜石。
  夏棠用力抿了下唇,慢慢开口说:“你低头。”
  没有等人动作,她抓住了面前人的手臂,衣袖泛起褶皱,夏棠踮起脚,在路灯下吻了一下男生的嘴唇。
  将草莓芭菲的味道也覆盖上去。
  “没有。”她抬眼,将这张脸映在自己眼睛里说,“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一开始不答应他,说不定就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
  如果那天不一时冲动地跳下公交车,也许现在就不用总是患得患失。
  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仍然不想分开。
  仍然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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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他们仍然住在上次的酒店房间。
  屋子里好像换了熏香,进门时就能够闻到。
  更多的是沐浴露的气味,干净而凉,和嘴唇传来的热度完全不一样。
  夏棠站在床边,也只和坐在床上的陆霄差不多高,他顺理成章地搂住她的腰。
  发间氤氲着湿漉漉的香气,陆霄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掌心的温度隔着睡袍熨烫着腰侧的皮肤,和她接吻。
  唇齿交缠间,夏棠不自觉揪着面前人的衣襟,布料泛起褶皱。她低着头在陆霄怀里,舌尖被吮住,尝到他舌头上凉沁沁的薄荷味。
  和鼻息纠缠的热度完全不一样。
  晚餐时,她打电话告诉舍友们今天晚上不回去,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拉长的心照不宣的“哦”声。
  脸就为此莫名地泛红。
  到现在变得更红。
  睡袍的材质是真丝,夏棠很少穿这么柔软又这么薄的衣服,冰凉丝滑地贴在身上,又被男生修长的手指分开,带着热度一寸寸向下蔓延。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到现在脑子还觉得晕乎乎的,像在连轴转地放映电影。
  舌尖又被亲得一阵一阵发麻,含含混混又乱七八糟。
  唇瓣稍稍分开,夏棠嘴唇湿润泛红地,微微张开着喘息。鬓发从耳边滑落,她眼睛里有浅浅的雾气,看着面前人的脸。
  陆霄眼瞳里映着顶灯的暖光,自下而上地看着她,像是慢慢氤氲着情欲的色彩,微湿的头发乌黑搭在额角,眉骨有着很漂亮的弧度。
  这个幼稚又跋扈的家伙,到现在,也已经是一个越来越可靠的成年人了。
  成年到连接吻都接过那么多次。
  鼻尖和鼻尖靠得很近,夏棠垂眼仔细看着他,抬手,碰了碰他弧度锋利的脸侧。
  看起来冷冰冰的又坚硬,摸起来至少还是软的。
  陆霄抬手,一根根握住她的手指,侧头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温热的脸颊上。呼吸拂过她的手腕,温热又湿漉漉的,是脉搏跳动的地方,让人战栗地颤了一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