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在MV中扮演一名内敛的舞者,她与她的爱人是闪光灯下最耀眼的一对儿,奈何舆论一直不看好舞者与网球手的组合,时常受到大众的诋毁。夏暖和爱人在巨大压力下苦不堪言,却又不得不尽最大努力实现彼此的梦想,手牵手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坚持前行。
MV用的色调皆是黑白两色,肃穆而又压抑。这恰好是夏暖所需要的,她要把别人加注到她身上的痛苦化成荣誉,在黑白之中够了一条属于自己的浓墨重彩的康庄大道。
景斯言扮演的就是那位男主角。两人在MV中有不少亲密戏,还有一段景斯言配合着夏暖跳舞的戏份,两人那时已经伤痕累累,却又倔强地不肯屈从于现实。
夏暖偏着头问他:“你谈过恋爱吗?”
景斯言脸上有一丝可疑的红,不敢看她,但还是硬着声音说:“你别小看我哈,我谈过好几个呢。”
夏暖了然的点了点头,一边理了理桌上的文件一边说道:“那看来咱俩的亲密戏你可以‘放心大胆’的演出了。”
景斯言为她那着重加强的“放心大胆”四个字眼皮一跳,抬眼间见她要走连忙坐直身子喊住她:“喂,你开什么玩笑啊,怎么你拍个MV还有……还有那种戏份啊?”
夏暖狡黠地看着景斯言:“怎么,你怕了?”
景斯言嘴硬:“你才怕呢!”
夏暖一笑置之,转身便出了会议室。
景斯言回到家里把这件事先斩后奏地说给孙清露听,孙清露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教育了他一顿,痛心疾首地说:“你去给我把合同取消了,好端端的你演什么MV啊,你记不记得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用心训练你胡闹什么啊!”
景斯言抿着唇不开口,倔强地站在远处,任凭妈妈手里的鸡毛掸子在身上制造一道又一道痕迹。孙清露心疼,也打得累了,恨铁不成钢地把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扔恨恨地说:“阿言,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妈妈真是管不了你了。”她哽咽一声,坐到一边别过头去抹着眼角不吭声。
景斯言轻轻来到她膝前坐下,声音尽量放轻放柔:“妈妈,你听我说,我也不是一时兴起或者一时冲动。我也有我自己的考量。”他深深吸了口气耐心地和妈妈解释:“您知道夏暖对吗?那个大明星,现在是荔城最红的花旦之一,您还看过她的电影。妈妈,您想,如果我能够出人意料地出演她的MV,那么就会有媒体人去探究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夏暖会找他出演?到时候我也许就能获得更多的关注,关注有了,赞助就会多了,赞助多了……”他握紧孙清露搁在膝上的已经苍老的手指,一位单亲母亲带着自己的儿子走上多少人折戟沉沙的网球职业道路,别人都说母亲伟大,景斯言却为母亲感到心酸,背后的辛劳谁又知道呢?他认真的抬起头望向妈妈心疼的眼神:“赞助多了,我就能让妈妈过上好日子了。”
“阿言……”孙清露忽然发现自己的阿言其实已经长大成人了,再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跑过来问自己的小男孩儿了。她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眉心,怅然地开口:“妈妈没本事,没办法给你更好的训练条件,现在还得让你自己想办法……”她到底是个传统妇女,总觉得娱乐圈不是什么好地方,想着景斯言签了合同要和那个女明星拍MV心里就不舒服:“可是你说,你这不就等于把自己卖了吗?”
景斯言笑了笑,吊儿郎当地逗着妈妈开心:“卖就卖呗,趁着我还年轻,能卖就卖。”说着,他坐到孙清露身边,一手揽过妈妈的肩膀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妈,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机会,您得感到自豪,要不是我妈国色天香,我能这么英俊叫人家大明星挑中吗?”
孙清露给他一拳,嘴上训斥他“油嘴滑舌”心里却对儿子的恭维颇为受用。如此心里也放宽了一些,景斯言又开导了孙清露一会儿,孙清露这才彻底同意:“算了,你有自己的打算妈妈也不能拦着你,但是我只一条,不能耽误训练和比赛。”
景斯言挺直腰板敬了个礼,肃然说:“Yes Madam!”
夏暖的MV开始拍摄,景斯言曾以为拍个MV是很简单的事情,当然或许在别的明星那里真的很简单,但是夏暖不一样,这张专辑夏暖要求精益求精,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团队每天被夏暖催命似的赶去工作,苦不堪言。
景斯言拍摄第一天什么都不懂,在摄像机前动作僵硬不说,简单的几句台词也是说的磕磕绊绊,NG不少次。
夏暖忍无可忍,拿了台词本子展开直接伸到景斯言眼前愤怒地说道:“你能不能用点心。就这么几句话你也记不住?你是不认识字还是脑子被网球拍砸了?”
摄影棚里众人都大气不敢出,可是景斯言仍然觉得掉价难堪。从小到大,家里虽不宽裕,但是孙清露也是把景斯言看做宝贝,哪里受过这样的责骂?
“老子下次一定拍好!”他咬了咬牙,梗着脖子发誓。
“还老子?你也就是个孩子!”夏暖双手环在胸前,冷冷一笑,上下打量着景斯言,最后轻蔑地开口,“我看,再给你一百次机会你也好不了!难怪你成绩不佳,你这个样子,做什么都是白费!”说罢,夏暖将台词本子扔到他脸上转身往自己化妆室走去,边走边说:“最后一次,演不好换人!”
摄影师在这行混得久了,什么场面都经历过,看着景斯言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脚下是夏暖扔给他的台词本子,少年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羞辱,最后还是弯下腰捡起,掸了掸上面的灰。摄影师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小伙子啊,这行其实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其实也不容易。你是第一次出演,难免生疏找不到窍门,夏导也是心情不好,毕竟经历了那种事,性子也变得别扭了许多。你看开些,别往心里去。”
景斯言点点头,低低说了声“谢谢”。他深深吸了口气,身体里才重新又积聚了一些力量,扭头对摄影师说:“辛苦您在这开导我。我会回去努力练习的。”
经纪人也在化妆室语重心长地说:“夏暖啊,不是我说你,你对景斯言要求太苛刻了。人是你挑来的,这才一天你就嚷着要换人,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话说回来,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现在团队都被你催的神经兮兮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如临大敌。你这个样子让整个团队也吃不消啊。”
“人的确是我点的,换不换我心里有数,你别操心。”夏暖手里的梳子狠狠扔在化妆台上,闷闷一声也惊动了经纪人历来风轻云淡的面色,“至于其他人,我之前就给他们打过预防针,告诉过他们这张专辑我要求完美,如果谁做不来,那就是能力不够,要走要留他们自己决定。我没关系。”
经纪人还是为景斯言抱不平:“景斯言以前也不是圈里人,你没看景斯言紧张成什么样子了。你想想你第一次拍戏就能拍到完美无缺吗?夏暖,你真的太强人所难了。”她站起身,看向镜中蹙眉沉思的夏暖,知道她还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有些事我不提不代表不知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
夏暖咬着唇瓣,也没有再说话。经纪人深深一叹,推开化妆室的门离开了。夏暖往后一靠,倚在椅子上,抬望眼,看到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却突然感觉那样不真实。
夜里工作结束,夏暖走在去往葛老咖啡馆的路上。在最灯红酒绿的荔城也有属于人间烟火之处,秋末冬初的冷风将那些带着香气的味道毫无遮拦地吹到夏暖面上。那是属于普通家庭幸福安乐的一面,是夏暖曾经以为会得到的人间天上。
她站在门外,仰头观望楼上的温馨灯火,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恍惚间似乎还能看到她和曲凤城熬夜创作、你侬我侬的画面。那里有她和曲凤城在荔城的美好记忆,虽然贫穷,却拥有梦想,后来发达,却一无所有。
推门而入,招财猫憨态可掬地说着“欢迎光临”,店里没人,葛老还是坐在老位置上,摘下老花镜,慈祥地看向夏暖,和蔼地笑了笑:“你来了。”
夏暖脱下外套坐到他面前,安静地开口:“是啊,很久没有过来看您了。”她凝神聆听咖啡馆里的音乐,葛老阖上手边的报纸为她解答:“是Memory。”
多么著名的旷世名曲,夏暖一怔,轻轻念了几句,笑容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曲凤城曾经在某个闲下来的深夜为她单独唱这首歌的画面猝不及防地在脑海中浮现,物是人非,什么都变得遥远不可及:“我竟然没有听出来。”
“是听不出来,还是不想听出来?”葛老靠近了一些,那历经沧桑的深邃眼神似乎能够看透夏暖的所思所想。
“听不出来,”夏暖摇摇头,开着玩笑,“阿城不在,我的乐感差了很多。”
葛老转了话题:“你最近又在准备专辑吗?”
“您从报纸上看到了?”
葛老点点头,温言说道:“我很高兴你能又开始你的工作。”
“如果不工作,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夏暖原本温柔的笑容渐渐扭曲起来,她眼睛闭上,感觉着内心的撕扯与翻涌,剧痛如潮水淹没她的理智,夏暖最后痛苦地说道,“我不敢睡觉,不敢有空闲,只要一停下来,他就像是无孔不入的风,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她双手掩面,肩膀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种结局?”
葛老沉默片刻,对她说:“几年前我的妻子经历了很多痛苦,卧病在床,她对我说:如果可以忘记这一切该多好,她就可以过上从前快乐单纯的日子。我找遍了方法想要帮助我的妻子,最终我成功了,她忘记了所有她想要忘记的事情……”
“她快乐了吗?”夏暖好奇地追问,心里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葛老露出一个稀薄的笑意,手指摩挲着温润的咖啡杯,望向窗外的灯光点点,徐徐说道:“夏暖,忘记不是万能的解药,面对才是。还记得《飘》最后一句话吗?不管怎样,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夏暖低下头,耳边回荡着Memory那句歌词:Another day is daw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