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
紧绷的情绪瞬间松懈,如同被拉紧的弦。
失去了张力,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吃饭了吗,饿不饿?”
早在一开始,便听出是谁的声音,林琅眉头皱了皱。
很多时候,她都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却还总要摆出一副好人模样。
既然谎言都被扯开,大家落得个狼狈结尾,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深情款款来。
她全部交付出去的真心,不是早就被他践踏干净了吗。
林琅自己都开始怀疑,有不甘吗,有憎恶吗。
自己如今对徐初阳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的视线突然落在裴清术的身上。
他坐在那,剪裁合体的高定正装,衬得那副宽肩窄腰的身段越发清绝。
心中供着慈悲佛,嘴里念着道德经,真真正正做到了,以己渡人。
一种怪异的情绪突然上涌,如同吸水的海绵一般在她心底瞬间涨大。
阴暗到,完完全全将她遮蔽。
这种阴暗促使她伸手,握住裴清术的手。
后者抬眸,眼神几分错愕。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如玉竹一般修长好看。
握在一起时,触感微凉,带了点硬。林琅的手指一根一根,缓慢地伸进他的指缝,指腹搭在手背,掌心紧密相贴。
仿佛要将自己,也一同融进他的骨血之中。
顶多只算亲密,称不上多暧昧的动作,却因为他周身高山白雪般干净神圣的气质,生生衍出一些渎神的罪恶来。
林琅说话的语速不急不缓:“正在吃,有事吗?”
徐初阳沉默片刻:“你一个人?”
大概得益于她看谁都缺点意思的眼睛,林琅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空灵感。
好像她是一面风筝,随时都有被风吹走的可能。
除非时刻攥紧那根拴着她的线。
哪怕稍有松懈。
林琅一边接电话,耳边是徐初阳担忧的语气,一边握紧裴清术的手。
指尖在他掌心描绘,他的掌纹淡,浅浅的几条。
生命线和事业线很长,唯独爱情线有些杂乱。
林琅从前跟着寺里的师傅学过一些,只能算皮毛,准不准就两说。
纤细白嫩的手指在掌心打圈,似有若无的轻触。
仿佛一朵才结出的花苞,连周围枝芽都是嫩的,却被人生生用手指给戳开、搅散。
裴清术脊背轻微地绷紧。
待到她合拢手指,第一次发现,他虎口处长了一粒褐色小痣。
被冷白的肤色衬出几分禁欲来。
她用指腹抚过那粒褐色小痣,动作温柔的,仿佛怕弄疼了他。
裴清术偏开头,呼吸随着喉结的轻微浮动也沉下去几分。
距离那么近,这阵沉下去的呼吸声,也被电话那端的人给听见。
徐初阳的眉头瞬间就皱起,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也收紧到仿佛要生生将它捏碎。
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语气也听不出太多异样:“小琅,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林琅没再说话,等沉默的时间拉长了,然后才毫不犹豫的将电话挂断。
裴清术的手被她握着,此时十指紧扣,不同于上次没有给任何回应。
这次,他也同样,握住了她。
只是神色有片刻怔然。
林琅松开手:“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凉。你很冷吗?”
他抬眸,刚才的怔然不复存在,仿佛只是林琅的错觉。
这次,他主动去握她的手,眼中是带着笑意的:“现在就不凉了。”
林琅看见他眼底的笑。
她想,自己以后也会下地狱吧。
第二十八章
两只手缠握在一起, 没一会,裴清术的手就被林琅熨出几分暖意来。
他的手好看,骨节分明又修长, 稍微合拢, 便能把她整只手都包裹住。
林琅觉得, 裴清术这个人实在太干净了, 让人拿起画笔也不忍让他身上描摹色彩。
总觉得那是一种亵渎,对他的亵渎。
“你以前, 有过喜欢的人吗,哪怕只是好感?”
她开始好奇,觉得荷尔蒙高涨的青春期少年很难抗拒自己的真心,不让它去躁动。
在面对她的问题, 无论大小轻重,每一个, 裴清术都会认真对待。
包括此刻, 他也沉思去回想。
然后摇头:“没有。”
林琅问:“一次也没有?”
大抵是觉得她这个反应有些好笑, 他眼底漾开层层浅淡笑意:“家里管教严厉, 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所以, 没空心动。
是没空心动还是心动不了。
林琅没有继续多问。
感情本来就是个很玄乎的东西,这是在她自己身上就被证实过的一个真理。
所以她不可能去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更何况, 裴清术这个人, 天生就有一种能让人无条件信服他的气场。
她身上的衣服穿的有些单薄, 白日里气温高, 她来的时候太阳还未落山。
这会已是深夜, 外面寒冷露重的, 如果就这样出去, 恐怕也得冻出一身好歹来。
裴清术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她搭上:“我让人把暖气开高一点。”
那股淡而厚重的沉香气息越发浓重。
没由来的让人心静。
林琅迟疑了一会, 伸手拉着外套衣襟,往里收了收。
若把外套比做人,此刻的她,便被整个从身后抱住。
是突然来的错觉,裴清术身上的清冽气息,远比安眠药带给她的功效要大。
“你怎么这么香,喷香水了?”
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话里带了几分撩拨意味。
或许是因为她这句过于直白的话,裴清术的眸色稍微深邃几分,有些情绪于他来说还是太罕见,所以任由旁人再仔细的瞧,也瞧不出到底是怎样的。
是抵触反感,还是,喜欢。
他的声音仍旧温柔,起身后往茶壶里注入热水,又扔了些干花茶叶进去。
等它泡开之后,才和茶杯一起拿过来。
“家里总燃着香,可能不小心染上了。”他给她倒了一杯,浅淡颜色的花茶,还带着花香,“再等几分钟,我让人过来接你。”
林琅刚才是挺想走的,但现在又突然不急了:“我要是这么直接出去,被人看见了,裴蔺会倒霉吧?”
温和的人,是很难严厉起来的。但裴清术稍微压低了语调说话,便给人一种挣不开的压迫感:“在有这个念头时,他就该做好承担结果的打算。”
看着这样的他,林琅说:“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怕你了。”
闻言,裴清术抬眸,他像是也好奇:“嗯?”
林琅:“他就是因为怕你,所以才找的我。说你会剃光了他的头发把他送进寺庙。”
林琅一手托腮,好奇问他:“你真的会剃光他的头发吗?”
裴清术无奈失笑,见那外套在林琅身上频繁下滑,他靠近她一些,将扣子扣上。
睫毛垂着,动作轻慢又细致。
林琅也坐着不动,让他给自己穿好外套。
眼神落在他的手上,看着纽扣在他修长手指拨弄下,被嵌入扣眼之中。
分明是个圣洁之人,这双手又像是所有欲望的源头。
不管做什么,都让人心生旖旎。
他将扣子扣好,也没有离开,而是保持着现有的距离。
“他高一的时候头发比现在要长,他的老师联系过我几次,说不符合学校规定。那时我在国外,管不到他,只是警告了一句。”
所以,只是一声警告,就让他心生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