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他们眼中,人没有三六九等之分,也没有在意或者不在意。
他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温柔有礼貌。
但他同样平等地不在意任何一个人。
你摔倒受伤了,他会温柔扶起你,问你需不需要帮助。
但他不会因为你的受伤而难过。
庭院很大,长廊是用鹅卵石铺出来的。
天很干净,碧蓝如洗。他的眼睛也是。
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视线与靠墙站着的林琅对上。
偶尔有风吹过,空气中浮动着熏香的味道。
裴清术停下脚步,距离太远,林琅瞧不见他眼底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裴清术始终都没挪开过视线。
直到林琅微挑了下眉。
他的瞳孔才在那瞬间恍惚,转瞬即逝,没人察觉。
他冲她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从看到她,再到离开,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天色不知何时阴了下去,暗沉暮色在他的白衣上散开阴影。手腕上的菩提子手串,也泛着一层浅薄的光,隐在袖口,忽隐忽现。
他像是这座院子里的一副水墨画,飘渺清绝。
那个女人哀怨地哭完,八成是见他没有丝毫留恋,她缓慢地收好眼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
想来也是个有着自我骄傲的女人,很难想象到底是有多喜欢,才能让她不惜放低姿态去说这些话。
犹豫了很久,她最后还是拿起那块被他放在一旁,准备留给她擦眼泪的手帕。
视若珍宝般的放进了外套口袋。
回大厅时,看见林琅,她脸色露出几分不自然:“你都听到了?”
林琅和她不算认识,但之前见过几面。
她是徐初阳好友的女朋友。
她请求林琅:“今天的事,麻烦你不要和别人讲。”
林琅点头:“放心。”
道过谢后,她干脆靠墙站着,问林琅:“有烟吗?”
林琅摇头:“戒了。”
徐初阳不许她抽烟,说对身体不好。
她又笑,一副要和林琅促膝长谈的模样:“你是徐初阳的女朋友,应该见过裴清术了吧?”
林琅对别人的感情经历没多大兴趣,但现在这个状况,也不好直接走开。
所以她全程都是点头摇头。
她点头。
果然,得到确认的回答后,那个女人问她:“你觉得他怎么样?”
林琅实话实说:“单论样貌和家世,世间少有了。”
“他这样的人,哪怕没有这副皮囊,照样世间少有。”她擅自开始讲述自己的感情经历,“我喜欢了他五年,从高中到大学。”
林琅没说话,她不是一个特别合格的倾听者,故事只是刚刚开了个头,她就想找个借口离开。
但是不等她开口,对方便擅自将故事继续下去:“可是喜欢没用。他那样的人,从来不缺人喜欢。”
和徐初阳在一起的这些年,因为他的身份,林琅也算是见识到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从前总会有人去编造一些谣言来平衡自己和权贵之间的差距。
他们说,那些有钱人都是些草包二世祖,脱离了原生家庭甚至还不如工地搬砖的农民工。
可是亲眼见过之后,林琅才知,能够说出这些话的人,才是缩在方寸之地的井底之蛙。
自小便接受最好的教育,拥有广阔眼界,他们口中被贬得一文不值的二世祖,哪一个不是人中翘楚。
良好家世,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跳板罢了。
而裴清术,则是那群翘楚之中的,天之骄子。
若把人比作飞蛾,裴清术便是幽暗夜色中的一簇明火。
引得无数飞蛾明知有去无回,却仍旧甘之如饴。
“他太优秀了,也太耀眼,喜欢他的女生太多太多,我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这五年来,我没勇气去和他说一句话。只能借着在同一所学校的便利,偷偷看他一眼。后来他出国留学,彻底没了消息。我隔三岔五找他朋友打听他的消息,时间长了,我就和他的朋友在一起了。”
她苦笑,“我一直以为,这样我就能离他近一点。要是能早些知道会是这个后果,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他朋友的追求。”
“他把分寸感看的太重了,哪怕是一丁点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她强忍难过,嫌弃地冷笑一声,“你说他们这些宗教学的,平时上课的内容是不是都是寺庙里那些清规戒律?都什么年代了。这还只是他朋友的前女友和他告白,要是哪天他朋友的现女友要和他上床,他不得手抄一百遍清规戒律了?”
林琅没说话。
那个女生眼神看向林琅,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冲她笑了笑:“我没说你,我就是打个比方。”
林琅也笑:“没事。”
气也透的差不多了,她站直了身子,手往里指了指:“有个聚会,我先进去了。”
对方点头,也不挽留:“谢谢你听我唠叨。”
“客气。”
林琅进去了。
看着她离开,女人抬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
裴清术玩的好的朋友除了她那个土大款前男友,就只剩下徐初阳了。
她刚才说那话不是明摆着含沙射影林琅吗。
但愿林琅别多想。
反正,裴清术那个人,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他绝对,做不出和自己好友的现女友,上/床这种事情来。
第八章
同学聚会聚到了晚上八点,最后在好几个人喝到烂醉时收场。
组织这场聚会的班长去结账时被告知免单。
班长手上还拿着钱包,听到这话一愣:“免单?”
服务员操着标准的露八齿微笑:“老板特意交代过,这桌免单。”
后来周橙静好奇提起,为什么老板唯独给了他们这桌免单,是因为有认识的人吗?
开店做生意就算不为赚钱,也不能做慈善吧,平白无故的免单。
服务员将蜂蜜蛋糕打包装好,递给林琅。
她接过的同时,将付款成功的手机界面拿给服务员看。
不轻不重的两声道谢声,一前一后响起。
“可能吧。”林琅清淡的语气,是在回答周橙静刚才的问题。
这家店的生意很好,尤其是招牌蜂蜜蛋糕,最少也要排半个小时的队才能买到。
周橙静闻到蜂蜜的味道了:“你不是不爱吃甜食?”
林琅说:“给徐初阳买的。”
周橙静故作嫌弃,用手在鼻子前扫了扫:“恋爱的酸臭味。”
林琅笑了笑,没说话。
有时候她觉得,徐初阳是外婆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太苦,所以特地派到她身边来保护她,让她也体会一下生活中不是只有苦涩。
林琅是在大一认识徐初阳的,他们之间没有暧昧期,认识不过几分钟,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刚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像陌生人。
——也确实是陌生人。
在得知林琅是北方人后,徐初阳会带她去吃附近有名的北方菜馆。
也会配合她,吃一些自己吃不惯的大酱。
林琅握着筷子,看着面前那些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绵软大白馒头,有点尴尬的小声说:“我是北方出生,但我是在南方长大的。”
他一愣:“这样吗。”
然后林琅就笑了:“不过试试老家口味也挺好。”
林琅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湖水荡开涟漪。
同时也在她心里荡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林琅很喜欢他的笑,好在,他也很爱笑。
所以林琅每天都能看到他的笑容。
他会在她吃完一碗饭后笑着夸奖她:“我们小琅今天没挑食,真棒啊。”
也会在她做噩梦被惊醒时,抱着她轻声安抚,那时他的眼里满是心疼。
林琅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她说:“徐初阳,我想看你笑。”
然后他就笑了,他说:“小琅不怕,哥哥在。”
他总是以哥哥自居。林琅看到他的笑容,也看到他因为心疼而泛红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