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然怔怔地望着他,少年神情认真,和平时的懒散完全不一样,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很有魄力。甚至,是压迫感。
下一秒,他却笑起来,压迫感顿消,整个人又变回原来的状态,似是漫不经心地开玩笑一般。
“当然,你不一定要全听我的。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建议,全听进去,你得到的只有混乱。包括我在内,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该怎么学,该怎么改,怎么取舍,你自己拿主意。”
涂然拿不定主意,“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这才第一个月呢,不急。”陈彻拿起筷子,要挑走碗里不喜欢吃的番茄,刚夹起来一块,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来,她说他很挑食的话。
他筷子一顿,不动声色把番茄放回原位,轻咳了声,说:“先稳住心态,再提高效率。我看了你的英语试卷,听力满分,扣分多的是阅读和作文,阅读后两篇错误率高,作文没写完,说明你做题太拖,没把控好时间,后期自乱阵脚。这和你的能力没关系,是时间分配问题,很好纠正。”
涂然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只管两眼放光地望着他,问:“怎么纠正?”
“平时多练就行,丢掉以前的做题习惯,逼自己适应,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集中注意力,怎么提高写题速度,怎么提高正确率,这都能训练出来。”
“放宽心,”陈彻又补充了句,“以你12岁就一个人离开家,去当练习生的这种魄力,没什么难得了你。”
他竟然觉得她有魄力。
涂然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觉得是自己幻听。
可是,连简阳光也附和:“没错,兔妹,你可是当过小偶像的人,听说你们每天训练比复读生还苦,出道竞争比高考还激烈,你这都熬过来了,还怕考试?”
周楚以也笑着说:“虽然不知道你以前的经历,但你一看就是很努力的人,不管是考试,还是其他事情,你都值得一个好结果。”
祝佳唯也点头:“抛开对他们三个的成见,这点我赞同。”
“你看,不只我,”陈彻眼神清明地看着她,弯起唇,“他们都这么觉得。”
涂然怔怔。
少年的双眸,清澈干净,就像是一面明镜,照出她自己都发觉不了的优点。
干涸的心脏,一点一点充盈起来。
因为他,因为他们。
因为这一句句温柔的肯定。
“感觉……突然有一点信心了。”
涂然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陈彻,毫不吝啬地夸奖:“你好像一个人生导师啊!还是顶厉害的那种!”
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陈彻眉梢一抬,嘴角勾出一抹笑,“人生导师?”
涂然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又补充一句:“虽然外表看起来不像。”
周楚以故意问:“那像什么?”
涂然反射性答:“打架很厉害的不良少年。”
周楚以满意了。
陈彻:“……”
陈彻握着筷子,挺无语地往后仰了仰,再一次为自己留给她的糟糕初印象打补丁:“那次打架真的是别人来招惹我。”
说完又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脚简阳光,示意他为自己说两句好话。
简阳光正埋头干着饭呢,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反而越描越黑:“你打过那么多次架,说的哪一次?”
“……开学前一天。”陈彻有点咬牙切齿了,“请你吃了顿肉蟹煲那次。”
“噢,那个黄毛啊!”
简阳光别的没什么,但对吃的记性好得不像正常人,提到肉蟹煲,就马上想起来相关的事,“那次确实不能怪阿彻,刚放暑假的时候,黄毛纠缠赵从韵,阿彻帮她打了一架,被黄毛记恨上,那天又找上门来挨揍。”
涂然听到熟悉的名字,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件事还跟赵从韵有关系。
祝佳唯意有所指地评价:“噢,英雄救美。”
周楚以继续拱火:“君子动口不动手,英雄救美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一定要打架呢?“
涂然赞同地点头:“对对,反对暴力。”
说完就对上陈彻看过来的视线,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他的眼神看上去……好像有点委屈?还有些幽怨?
她眨眨眼,又歪了歪头,表示困惑。
陈彻收回视线,垂着眼睛不看她,有些底气不足地解释:“刚好那天心情不好。”
只能说黄毛倒霉。两次打架,都撞上他最烦躁的时候。
第一次,是涂然的组合爆出丑闻那天,因为担心涂然,烦得不行,去找简阳光打球发泄。又接到赵从韵的电话,说她被混混纠缠,求他帮忙。他正好手痒,对方也嘴欠,没犹豫就揍了。
第二次,涂然在微博上宣布解约退圈,黄毛又来找他,刚好撞枪口上。
周楚以啧啧摇头:“心情不好就打架,陈彻同学有点暴躁啊。”
又扭头对涂然说:“我们要小心一点,别惹他生气。”
陈彻快把手里的筷子给折断:“……周楚以你不拱火会死?”
祝佳唯更关心另一件事:“智明不管打架吗?打架不会退学吗?现在举报还有用吗?”
陈彻手里的筷子已经弯了:“……祝佳唯我跟你有多大的仇?”
“没事的!”涂然突然出声,帮他说话,“陈彻虽然脾气有点暴躁,但是他以后不会再打架了。”
陈彻瞬间没了脾气,眼神柔软地看着她。
果然,好人只有小白兔。
简阳光刚啃完一只鸡翅,吐了骨头,好奇地问了句:“为什么?”
小白兔拳头一握,义正言辞:“以后我看着他,他打架我就报警!”
陈彻:“……”
简阳光为她的六亲不认竖起大拇指:“牛哇牛哇!”
周楚以笑眯眯倒油:“记得拍照留证据。”
祝佳唯顺手补一刀:“到时候我帮你举报到学校。”
陈彻:“…………”
第29章 情侣装
涂然大概猜出为什么换座位之前, 杨老师要先知会她一声。
因为和陈彻坐同桌,真的太有压力!
每天上课前,涂然都会在前一天晚上, 预习当天要讲的内容,自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
虽然花的时间比较多, 但也因此能跟上老师的授课速度。
陈彻也会预习, 花的时间却是她的四分之一还不到。
不同于她把公式或者自认为的重点标记出来,还没上课就把教材画得花花绿绿,他只是粗略地一览,课本也整洁如新,只偶尔在某个地方画个记号。
涂然上课, 完全是被动接收知识, 陈彻却有他自己的节奏。
不是一整节课都牟着劲, 只有在老师讲到他做标记的地方,他才会认真听讲。
虽然不像其他同学那样积极发言,但他也会低声接下老师抛出的问题, 且每次都比别人快。
有时涂然甚至没听懂问题,他已经把答案解出来。
晚自习, 涂然还在整理当天的笔记, 他就已经把课后作业做完。他也不怎么记笔记,教材上的标记, 简约得只有他自己能看懂。
这是怪物吧?这绝对是怪物吧?
只跟陈彻坐了三天的同桌,涂然就感觉自己快抑郁——差距对比出来的无力。
不是她不努力,是比她聪明的人,在更聪明地努力。
第一节晚修课间, 涂然整个人蔫在桌上,脸蛋贴着桌面, 望着旁边正低着头奋笔疾书的少年。
陈彻手底下还有半道题没解开,他是进入状态就不会被轻易打断的人,这会儿正握着笔飞快地在纸上运算。
笔在他手下好像有什么魔力,再难的题也能行云流水地解出。
他微低着头,眼皮冷淡地垂着,长睫直直地往下落。左眼正下的那颗小泪痣,在教室明亮灯光下,格外清晰,似乎触手可及。
涂然看着他干净利落的侧脸,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那颗泪痣上。
这颗泪痣的位置长得真好,不知道他哭的时候,眼泪会不会刚好经过。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陈彻手里的笔停下,垂着的眼睫扇了两下,红晕悄悄爬上耳根。
他余光早注意到涂然一直在盯着他看。
笔尖在纸上晕出一个墨点,陈彻滚了滚喉结,到底还是出声,略有些不自然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涂然脸仍贴着桌面,像被太阳晒蔫的小草,嘟嘟囔囔地说:“我在观察怪物。”
“嗯?”她声音小,陈彻没听太清。
涂然又真情实感地感叹:“就是觉得,你好快啊,吃饭很快,做题很快,感觉做什么都很快。”
陈彻眉梢一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坐他前桌的简阳光,听到这意义不明的夸奖,噗地一声笑出来。
他还转过身笑:“兔妹,你这发言有点危险啊。”
涂然没懂,脸蛋离开桌面,直起身体问:“为什么危险?”
陈彻没给简阳光解释的机会,撂下笔,抽起一本书拍他脑门上,“少教她乱七八糟的东西。”
简阳光被手动闭麦,缩回座位,找自家同桌嘤嘤嘤求撑腰,“祝佳唯,他打你新同桌你不管?”
祝佳唯眼皮都没抬,淡定翻了页书,“打得好。”
简阳光:“我走,我走!”
无人在意。
涂然拿着笔轻轻戳了戳陈彻的手臂,在他看过来时,她虚心向他请教:“我也想变得像你一样快,可以教教我吗?”
离桌出走未遂的简阳光,听到这话又捂着肚子笑出鹅叫。
陈彻长腿一抻,在桌子底下,往他屁股上踹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