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街上灯火里的那几人被吓了一跳。
“天啊,老张是在对我笑吗?”
“第一次见到老张笑,吓死人了。”
……
……
陆宅里灯火明亮,围坐在厅内的陆大夫人和陆大老爷脸色都不好看,陆大夫人更是不停的转动手中的念珠,将漫天神佛求一遍。
“真是吓死人了。”陆大夫人喃喃,“夏侯家果然惹不得。”
陆异之含笑劝慰:“没事了,母亲,都过去了,有刘大人今天这一句话,陛下对我再无避嫌。”
陆大老爷说:“需要给这位刘大人送钱吗?”
刘宴吗?陆异之摇摇头:“他不是那种爱财的人,不要给他送钱。”
“那他怎么会帮你啊?你跟他打过交道?”陆大老爷问。
陆异之再次摇头:“刘大人不是那种喜欢与人结交的人,很少与朝中的官员来往。”
他这种新晋官员更是不可能。
今天刘宴叫住他,他也真是很意外。
“那肯定是这位刘大人惜才。”陆大老爷抚掌说,“异之才学兼备,只要扶一把就必然能出人头地,刘大人自然也知道。”
陆大夫人念珠一停,说:“刘大人是不是有女儿?”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肯定是有所求,这个刘宴是不是想要女儿嫁给她儿子?
哼,虽然得罪了夏侯家,但想要嫁陆异之的人多的是。
陆大老爷一怔,也不由看向陆异之。
陆异之笑了:“刘大人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女。”
这样啊,陆大夫人有些遗憾,继续慢慢捻佛珠,可惜可惜。
“也是,就算有,现在也不能议亲。”陆大老爷沉声说,“倒不是顾忌夏侯家,是顾忌霍莲,毕竟那个女人在霍莲手里,万一惹怒了她,鼓动霍莲对付你,很是麻烦。”
陆异之再次笑:“霍莲以后也不用在意了,他这一次去被边境,陛下是要借他的手铲除北海军,除掉了北海军,霍莲也就没什么用了,最多一两年,霍莲就要完了。”
霍莲完了,那个七星自然也完了。
不过,她可以放心,陆异之看向一旁的耳房,他会照看好她在他们家的牌位。
逢年过节,给她一缕香火。
他陆异之是个有情人。
……
……
当天光从地面跳出来的时候,七星勒住了奔驰的马匹,似乎有些不适应光亮,眯着眼看前方。
前方似乎无边无际。
“小女。”陈十的声音在耳边激动地喊,“你走了有六七年了,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七星的视线渐渐恢复,前方一片绿油油的原野,远处有山峦起伏,天地似乎连接在一起。
“我。”她慢慢说,“记不得了。”
她离开这里不止六七年了。
第6章 有家归
北境与其他地方一样,有大城有小镇,也有散落的村庄,广袤的大地,隐约起伏的山脉,看上去些许苍茫,人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如同一点墨迹。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腿有残疾,手中拖着一个爬犁,走路虽然慢但并没有太吃力。
他似乎从田里归来,向前方的村落去,不过田地里没有其他忙碌的农人,村落里也没有孩童嬉戏鸡鸣狗吠,天地间一片安静。
突然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安静,伴着滚滚烟尘有数人奔来,但拖着爬犁的男人似乎听不到,既不回头也不避让,一瘸一拐慢慢走。
“雷叔!雷叔!”
身后喊声如雷贯耳,但男人依旧头也不回,直到人马冲过来,拦住路。
陈十从马背上跳下来,对着男人的脸张大嘴喊:“雷叔!”
男人看着陈十的脸,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笑容,哦了一声说:“小石头啊,你又去哪里骗钱了?”
陈十脸一红忙大声喊:“雷叔别瞎说我什么时候骗过钱!”说罢忙看四周,“雷叔耳朵坏了,要对着他说话才能看到。”
雷叔看着口型,看向四周,四周有三匹马,四个人。
两个年轻女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一个装着铁胳膊的男人。
他们也正在翻身下马,听到陈十的话,都对着雷叔大声说“雷叔。”
雷叔移开视线哼了声:“又带回来狐朋狗友!”
他自以为的小声,听在其他人耳内如雷。
花铃和阿猫夸张的笑,孟溪长微微一笑,唯有七星神情平静。
陈十有些尴尬的对雷叔喊:“雷叔不要乱说,我哪有狐朋狗友!”
小女妹妹见了他以后,总有些生分,也像小时候那样总是跟他身后喊石头哥哥,可能是太久没见了,雷叔再说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小女就更跟他生分了!
他抓住雷叔的胳膊,拉着他看七星:“雷叔你快看这是谁?”
他张了张口没有问七星你还认得雷叔吗?答案肯定是不认得。
雷叔这才看向七星,这个女孩子安静的看着他。
雷叔先是茫然旋即眉头一皱,手握紧了爬犁,脱口说:“洛工!”
此言一出,孟溪长和花铃都有些愕然,这个名字是……
“洛工是谁?”阿猫拉着花铃衣袖好奇问。
陈十回过神跺脚将雷叔的脸扳回来对着自己,喊:“雷叔你真是不光耳朵聋,眼也花了!这是小女!燕姑姑的女儿!”
说到这里他瞪着雷叔,嘴巴张大,声音却小下去。
“像燕姑姑!”
小女和燕姑姑被雷叔看到,他的眼神一瞬间又变得惊喜,忙转头去看七星。
这次七星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雷叔。”
雷叔松开爬犁,上前一步盯着七星左看右看,看得笑容满面眼圈发红连连点头:“是,是,小女,跟小时候一样,跟阿燕长得一模一样!”
说罢急急伸手招呼“快快回家去。”
七星说声好,牵着马跟着他缓步而行。
陈十松口气,其实也不怪雷叔,他当初在白楼镇也是一眼觉得像那姓洛的,所以错过了跟小女相认。
也是奇怪了,小女明明长得跟姑姑像,但一看她就觉得是那姓洛的。
唉,父女血缘真是没办法!
念头闪过,陈十翻身上马,催马疾驰向前越过雷叔和七星,荡起尘土。
“雷叔,我先去告诉大家小女回来了!”
直接说谁回来了,不跟大家玩什么猜猜这是谁,免得一个又一个喊洛工!
看着陈十疾驰而去,七星跟雷叔疾步而行,花铃孟溪长也都牵着马跟着,孟溪长还伸手抓起地上的爬犁……
他的手一顿。
“怎么了?”阿猫问。
孟溪长拉动爬犁说:“没事,这爬犁很重,但拉着又很轻。”
花铃一笑:“有什么奇怪吗?”她对前方两人挑眉,“七星小姐的家呢。”
七星小姐这么厉害,她家里的人,就算是个腿脚不灵活的聋子也不会是一般人。
孟溪长笑了,点头:“的确,我们行走江湖的也久闻北堂械师厉害。”
阿猫此时坐在马上问:“洛工是谁?”
刚才看起来大家都知道。
阿猫是小一些,记事的时候墨门已经出事,估计也没人跟她说过,花铃说:“是先前的掌门。”
阿猫哦了声,嘿嘿笑了:“那可见七星姐姐气度不凡,这位大叔一眼就看出她是掌门!”
这样吗?花铃和孟溪长对视一眼,当时他们还觉得奇怪呢,原来如此啊!
阿猫解了惑就丢开了,在马背上做扬鞭催马的姿势:“驾,驾,去看七星姐姐的老家啦。”
……
……
亲人的回来让整个村落都热闹起来,但这个村子的人不多,且都是老弱病残。
对于孟溪长来说也不奇怪,当初为皇帝铸神器,北堂几乎全部都去了,也几乎全都死在晋地。
这是各处墨门人都有的悲痛,但墨者们也不会沉浸在悲伤中。
就算只有十几人,为了欢迎亲人回来,以及招待同门来客,在村子正中的议事堂燃起了篝火,展开烤架,搬出来自己酿造的酒水,点心,吃吃喝喝说笑。
“别看现在人不多,当年可是人多的很!”陈十伸手比划,“从这里到这里都站满了人,我都挤不进来。”
一个老妇人将烤炉上的兔肉转动,闻言笑说:“你小石头那时候也没资格进门呢!小屁孩子一个!”
阿猫一手一串肉一边吃一边咯咯笑:“小屁孩子!”
陈十对老妇人故作恼怒:“惠婆婆!我现在多大了!”说着又倨傲抬头,“我现在可是北堂堂主!厉害呢!”
惠婆婆撇撇嘴:“厉害什么啊,小女都是掌门了,她还没你大呢!”又嗯了声,“小女小时候就比你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