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望奇技
都察司牢房里,并没有往日那般骇人的审讯,甚至也根本没有犯人。
那几位工匠已经被送回驸马府了。
霍莲坐在牢房里,手中转动着一架小木鸟,这是那几个工匠做出的缩小版,随着按下鸟身上一个机关,再向前一抛,小木鸟没有落地,如同那日在皇城校场驮着人的木鸟一样,慢悠悠飞起来,在屋子里盘旋。
霍莲没有再理会木鸟,看着门的方向出神。
朱川从外走进来,木鸟撞在他身上掉下来,朱川眼明手快捞住,手里的木鸟又恢复了一动不动。
“都督,他们说的可信吗?”他问,将木鸟抛了抛扔在桌子上。
亲眼看着这几个老匠做出一个小的木鸟,证明的确有这个手艺。
老木匠们进了都察司直接承认了,他们的技艺是一位墨者教的,但他们并没有加入墨门。
“那位师父很和善,在我们的作坊里做工挣了一些米粮钱,我们原本也不知道他这么厉害。”
“那时候家里穷,老婆骂孩子哭,被他看到了,临走的时候教给我们这个手艺,说让我们做出来哄哄孩子。”
“其实孩子也不怎么喜欢,更愿意去抓真的鸟玩。”
“我们一直以为这只是做个玩具,过了半辈子了,还是柳驸马提醒我们才试着把它做大,发现还可以驮人飞起来。”
老匠们说得诚恳,又查了他们的身家,也的确没有问题。
墨者喜好为师不藏私技也是实情。
霍莲从桌上拿起小木鸟,在手里转了转,看了眼一旁的六尺剑。
“他们的确不是墨门的人。”他说,“技艺很是粗糙。”
甚至不如一把剑的玩具。
朱川对墨门技艺粗不粗糙并不感兴趣:“如果只是偶然学来的技艺,陛下应该不会厌恶,那这次五驸马能继续得到看重了。”
霍莲说:“五驸马真是步步高升。”
朱川点头:“这家伙运气还真不错。”
“你相信运气吗?”霍莲忽然问。
朱川愣了下,挠挠头:“相信吧,有人就是运气好,有人就是倒霉一些。”
霍莲摇头,看着手中的木鸟:“我不信,运气不好,是自己举止行为有差。”
比如梁寺,比如那个洛掌门,他们是运气不好,但之所以以来厄运,他们自己也都有过错。
“运气好,要么是自己能力所致,要么就是……接着说,“别人给的。”
朱川一怔,旋即眉头一竖:“都督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是有问题。”说罢一拍手,“可不是嘛,如果五驸马真这么运气好,怎么前几年没这么厉害,天天被公主瞧不起,连院门都进不去……
咳,公主府的隐私不提也罢。
“的确是,五驸马也就是从……
朱川想着,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从建造观星阁之后,才被皇帝看重。
后来的花灯宴,亦是有那女人的参与。
更不用说现在的能飞上天的木鸟来自墨门之技。
也就是说,是那个女人给了五驸马好运。
“都督!果然是她?”朱川呵了声,“天天在我们家住着,背地里攀上了五驸马。”
甚至也不算背地里,先前这七星就被五公主邀请过,还做了什么裙子,肯定是那时候就搭上关系了。
“怪不得舍得离开京城了,原来留着后手呢。”
“都督,去告诉陛下,免得将来我们还要被反咬一口。”
听着朱川一堆话,霍莲再次摇头:“不是她。”
朱川再次愣住,不是她?
霍莲看着手中的木鸟要说什么,有侍卫急急进来:“都督,刘宴说要查桉,从五城兵马司调了兵马出京了。”
朱川呵了声:“他有什么案子要查的?还动用兵马?”
侍卫说:“好像是抓墨徒。”
墨徒?
朱川一怔,霍莲也看向侍卫。
“真抓还是假抓?”朱川皱眉问。
刘宴这老小子早就跟墨徒混一起了,能抓早就抓了,分明是要靠着墨门捞好处。
现在墨门的掌门都离开京城了,他又大张旗鼓的……
霍莲没有说话抓起六尺剑向外走。
朱川忙跟上说:“对,我们看看去就知道了。”
但刚走出来,就见一个内侍被迎进来。
“都督。”他笑呵呵施礼,“陛下有请。”
霍莲的脚步一顿。
内侍将来意说明,因为那几个工匠被送回去,五驸马高兴,皇帝也更有兴致,又要继续飞那个木鸟,这一次还会试携带兵器。
动兵器了,更要霍莲在身边守着。
听到这句话,朱川到嘴边的那句我们都督有事,我去伴驾的话咽了口去。
人人都说霍莲跋扈,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但事实上都督的跋扈只是皇帝允许的跋扈。
“好。”霍莲对内侍颔首,“我这就去。”
内侍笑呵呵:“奴婢在车上等都督。”
看着内侍走开,霍莲将手中的六尺剑递给朱川。
朱川忙接过,说:“我亲自去跟着刘宴,到时候不管他是抓墨徒,还是被墨徒抓,都逃不过我的手心。”
嗯,这话似乎哪里有点怪,但不管了。
霍莲笑了笑:“你不用去。”
不用吗?朱川不解,那就看着不管了?
“把剑给梁六子。”霍莲说,“告诉他,如果不能将这把剑交给七星,北境长城以后就不会存在了。”
……
……
御街上被黑压压兵卫簇拥的黑车疾驰,路上的官员们忙避开,就算有走在前方的车马也忙避让。
李国舅也在其中,他的避让让街边的几个官员笑了。
“李大人,你还用让路啊。”他们打趣说。
李国舅笑呵呵说:“论官职霍都督比我大,当然要避让。”
这个老好人虽然不踩低但捧高极其拿手,官员们笑了笑也不再多说,李国舅放下车帘,接过车内一老仆打扮的人递来的茶。
“见陛下呢不是难事,但见了陛下不被拖出去砍头则要慢慢来。”他说。
老仆将头低的更低:“罪人知道,愿意耐心等候。”
李国舅喝了口茶,笑了笑:“那就等着五驸马再得圣宠,以及刘大人的好消息,应该不会等太久。”
老仆整个人俯身在车内:“一切都有劳李大人。”
……
……
皇城这边官员们进进出出,京城门也比往日多了官兵出入。
张元本不在意,蹲在墙角似睡非睡,忽地听到有声音唤他“头儿!”
张元抬起头看到一个路过的官兵勒马停下,是他以前在京兆府的同伴。
“栓子,出外差啊。”张元说,又摆手,“婶子那边我会照看的。”
栓子却没有立刻告辞,而是对张元招手。
张元耐着脾气走过去。
“大理寺又调动兵马去抓墨徒。”栓子低声说,“听说外边的官兵已经将墨徒围起来了。”
张元愣了下,墨徒这两个字已经有些陌生了。
前方的官兵在喊栓子的名字,栓子对张元说:“头儿,等这次我抓到了他们,一定审问滚地龙的下落。”
张元看着他:“你还记得呢。”
“难道头儿你不记得了?”栓子反问,又恨恨说,“你就是因为他被害到如此地步,我可不会忘。”
说罢不再停留,催马跟上官兵们。
张元站在原地目送,神情变得复杂。
“我倒不是记得被害到如此地步。”他自言自语说,茫然的眼神渐渐凝聚,“不能忘记的是案子未结。”
伴着这句话,他转身向马棚奔去,下一刻翻身上马也向城外疾驰而去。
身后城门卫的喊声乱乱。
“张元你又逃值——”
……
……
皇城校场上站满了官吏,比起上一次可以说人山人海。
谁不想亲眼看能驮着人飞的木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