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舜宫中,皇帝寝殿内。
宇文昭前脚刚踏进殿内,就有太监拖着被砍死的宫人尸体擦肩而过。他略蹙起眉,步伐没有丝毫迟疑。
「滚……都给朕滚!」宇文渊脚下踉蹌,发疯似地挥舞长剑。
一旁的宫女太监无不是吓得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下一个倒霉鬼就是自己。
「臣,叩见陛下。」宇文昭站定不远处,朝其缓缓施了一礼。
宇文渊猛地回身看去,往昔炯炯有神的眼里而今佈满血丝,很是可怖。
「……瑞德王?」宇文渊怔了半晌才认出自己的王兄。「平身。」
宇文昭示意宫人们出去,眾人如获大赦,一刻也不敢多待。
「头疼还是不见好转?太医院怎么说?」宇文昭语气轻柔,以免刺激到宇文渊。
现在的宇文渊就像随时会绷断的弓弦,一点儿噪音都受不了,十分易怒。
「呵,那帮老废物,开的药一点用都顶不了,朕究竟养他们何用!」宇文渊暴吼一声,狠狠将手里的剑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陛下息怒,臣把温神医请来了,过会儿便让他给您瞧瞧。」
其实宇文昭老早就想请温彻给弟弟治下头疼的毛病,无奈这位师叔喜欢云游四海,愣是派人翻遍了许多地方才找到他。
「神医?」宇文渊揉了揉太阳穴,「快,宣神医进来。」
待温彻进殿给宇文渊把脉后,眉宇不由皱成了川字。
「如何,陛下身子可有大碍?」宇文昭立在温彻身后,神情严肃地问。
「神医但说无妨。」宇文渊把温彻神情尽收眼底,冷声说道。
「陛下龙体亏虚,精气不足,以致食不安、寝难寐。然,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病症,更非毒物所害,病因实属难测。草民以为,侵扰陛下健康的根源应为外物间接影响精神所致。」
「喔?神医竟也看不出朕这头疼究竟因何而起了?」宇文渊难掩失望之色,顿感烦躁。
就连大名鼎鼎的神医都束手无策,难不成他还中邪了?若真如此,当初就不该太早砍了那些嘴边掛着怪力乱神的钦天监老傢伙。
「草民可以给陛下开些静心安神的方子,用以缓解头疼之症。」温彻说道。
「就这么办吧,有劳神医了。」
开完药方子,宇文昭和温彻便告辞离去。二人并肩走在霜白的石阶上,皆是长长一叹。
「陛下多日未上早朝,眾臣群龙无首,难以齐心镇压叛军吶。」宇文昭仰头望天,入目所及尽是一望无际的乌云密佈,好似随时都会飘雨。
温彻斜睨他一眼,继而收回视线,状似若无其事问:「王爷还是不愿坐上那个位子吗?」
宇文昭闻言脚下一顿,驻足不语。
他岂会听不明白温彻的意思?皇上的身心状况糟糕透顶,已经无法把持朝政,现下内忧外患肆虐,他这个王爷难道要继续置若罔闻吗?就跟当初放弃皇位之争,弃黎民百姓于不顾一样。
「师叔,您明知昭心不在此。」半晌过去,宇文昭露出苦笑道。
「虽说社稷之主难当,但你贵为皇室,国难当前应有所作为。」温彻说罢又是一叹,「当年你还有胞弟可推上帝位,如今除了你,还有谁能堪此重任?」
温彻才不管宇文家的江山如何,只不过每逢乱世,他们这些医者免不了要过劳,想想就头疼。
宇文昭垂眸,若有所思。
「皇上的病着实诡异,战事结束前恐是好不了,你且琢磨琢磨我方才说的话。」温彻说罢,逕自拂袖而去。
宇文昭攥紧拳头,片刻后才抬脚离开。
***
数日后,战场。
大澜军中一顶较大的营帐内,朗夜同李璿讨论作战计划,几名跟随李璿出生入死多年的心腹将领连连点头附和,对其投以讚赏的目光。
这年轻人虽是平民出身,但性格沉稳多谋,熟知战术与调兵遣将之法,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尤其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竟与护国大将军不分伯仲。
不单如此,将士们也看出朗夜与李璿交好,都怀疑他的身份绝对不是平民那么简单。
「大舜油尽灯枯,相信不日便可轻而易举夺下几个城池。将军,末将愿打头阵,率兵出击!」赵副将抱拳,扯着嗓门喊道。
「有老赵出马,指不定十日内就可攻到宇文老贼城下呢,哈哈哈!」宋斌随意惯了,当即朗声大笑。
「希望能赶紧结束,俺想俺家婆娘想得紧。」正值新婚燕尔的陈大牛靦腆地说。
「莫要操之过急了,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全部收復恐需不少时日。」
「是啊。」
聊着聊着,宋斌忽然伸手勾住朗夜肩膀。「小兄弟成亲没?」
眾人八卦之魂燃起,纷纷朝朗夜看去。
朗夜摇头。
「那行,回头把我家小妹介绍给你。」宋斌很喜欢朗夜,觉得这年轻人将来定有出息,于是忙替妹妹物色了。
「多谢宋兄好意,愚弟早已心有所属。」
「还以为你跟将军一样不近女色,没想到名草有主了。」宋斌大感意外。
「快说说是什么样的姑娘?」
「对对对,快说!」
「她聪慧善良、天姿绝色,出身又好——」朗夜回想了下,声音不由自主变得柔和,「为能配得上她,我必须更加努力。」
「我个乖乖,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赵副将捋了捋短鬚,郑重其事点了点头。「兄弟,情路坎坷啊。」
「大家闺秀啊,看来我家小妹是无望了。」宋斌爽快放弃要朗夜作他妹婿的想法。
李璿自然知晓朗夜的心上人是谁,默不作声听着眾人说笑,心底颇不是滋味。
这时,亲卫霍风走进帐中,向几人汇报派往大舜的探子回传的消息。
「瘟疫?」李璿听了直皱眉。
看来大舜的气数将尽,居然在紧要关头爆发时疫。战场上人多混杂,万一让己方将士被感染就麻烦了。
「肯定是那宇文老贼平日亏心事干多了,否则大舜也太倒霉些。」宋斌话里全是讥讽。
「哈!摊上这么个又疯又癲的风流帝,大舜确实是倒了血霉。」
将士们一阵笑闹,直至李璿眉头微皱才纷纷住了口,见好就收。
他们将军虽不是那种一逮到错处就使劲挑毛病的人,但也绝对不会罔顾军中秩序,别踩到那条底线便可。
几人正了正色,讨论起后续攻打大舜的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