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韫,再等半小时。”
不是商量是命令。
二人都对接下来的事心照不宣的。
傅天凌腿脚不便,今夜暂住云阁,他见傅天麒面色如此凝重,关切的多问了一句,“大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傅天麒扫了他一眼,“嗯。”
待宾客散尽,宋叔令仆人在正厅里收拾。
傅天麒看着傅天凌,淡淡道:“去祠堂一趟吧。”
傅天凌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傅天麒将拐杖递给了宋叔,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推着傅天凌上了缓坡,朝着云阁的祠堂走去。
傅天麒自从看了那封信后,大病一场。
得了风寒,关节痛的不行,才拄着拐杖的。
他推着傅天凌迎着呼啸的寒风在上坡上行走,嘴里同他回忆起了往事。
“我们三兄弟的性格还真的迥异,我不喜从商,就爱养养花。二弟性格毛躁,不顾手段,思虑不够,但他是个顾大局的商人,少了些文化传承的想法。”
“三弟你呀,最特别。你是位百年难遇的香道天才,如果双腿无疾的话,或许三弟才是云阁之主最合适的人选。”
第119章 非我族人,难承正统
说到这的时候,傅天麒垂眸望着轮椅上的傅天凌,他面容清秀,温润如玉的脸上并未被所岁月刻画。
傅天凌比小了十多岁。
从前也是他最宠爱的三弟……
“大哥说笑了。”
傅天凌只是淡淡的笑着,“虽有天赋,但我无心香道。闲云野鹤的生活过惯了,云阁不适合我,我也许久没制香了。”
他眼里温柔涌动。
一汪深潭被框在眼中,在黑夜中泛起浑浊的水花。
傅天麒不语,只是同他说起了许多从前的事,一页一页的翻着回忆录。
殷礼与傅清韫在五米后跟着,一路到了祠堂。
傅清韫合着伞,挽着殷礼进入祠堂。
祠堂里炽白色的灯光格外敞亮,祠堂中央挂着黑白色的长幔,庄严肃穆。
走在最后的宋叔合上了祠堂的大门,吱呀的木门声伴着铜锁在寂静的夜里摇荡了许久才停。
傅天麒将傅天凌推到傅严的灵位前,他松开了轮椅的把手,对着傅严灵位上深鞠一躬。
“父亲,深夜叨扰您了。”
傅天麒的语气中带着歉意。
傅天凌懵了一瞬,抬眸望向傅天麒,“大哥,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傅天麒身姿笔挺的站在他的面前,颀长的身影被月色拉长,笼罩在了傅天凌的身上,透着几分寒气。
“傅天凌。”傅天麒的声音有些哑,同时也透着几分苍凉,“是你杀了父亲。”
傅天麒的语气是肯定句。
不是疑问句。
傅天麒手中已经捏足了证据,他才会这么说的。
傅天凌垂眸哑哑的笑了笑,胸腔剧烈的撕扯着五脏六腑。
他不答,因为没有必要。
在座的人,只怕只有他不知道今夜是场鸿门宴。
傅天麒继续说,“为什么?”
傅天凌凄厉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在祠堂里回荡着,阴森可怖。
殷礼挽着傅清韫的手微微收紧,眉头紧锁的望着傅天凌,这件事叶冬告诉他了,但事情在他面发生,真的亲眼瞧见时,感触相差甚远。
傅清韫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展臂将人圈在怀中,手轻轻地按在殷礼额头,正要往眼眶上移时被殷礼制止了。
他轻轻地摇摇头。
傅清韫摩挲着他的碎发,没再说话。
傅天凌兀自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为什么?”
他深吸一气,只手插兜仰望着漆黑不见一颗星星的夜空。
祠堂是四合院式的,中央露天。他将手从瓦檐下伸出,如丝细雨打在他的掌心中,寒风将雨丝吹入屋檐,轻轻地笼起一层薄薄的水珠盖在他的头顶。
“因为屈辱。”
他淡漠的说着,视线凝望着远方。
“傅家待你不够好吗?二弟行事偏颇,害你落残一事确实是他不对,但这些与父亲有何关系?他养了你几十年,整整几十年!”
“傅天凌,你到底是怎么忍心动手的?你竟然到现在都丝毫无悔意,傅天凌,你有心吗?”
因为怒气,傅天麒说话时整个胸腔连着肺腑都在颤抖。
傅天凌闻言只笑,眼中的阴狠如沸腾的水,翻滚而出。
“心……”
“云阁上下都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是万中无一的香道师。可我所受到的待遇呢?云阁上下表面敬我,私下又有几个人不骂我是私生子?”
“当初傅天戈找人将我腿打残时,你真的以为傅严不知道吗?他知道,但他纵着!你也知道,但不愿为我说话!”
傅天凌接雨的手紧握成拳,雨势又起,噼里啪啦的砸在他的拳上,如擂鼓般响。
“我是私生子,在你们傅家眼中,就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甚至可以不论生死!傅家既然这么自持清高,又何必接我回家?将我卷入这场你们家族的内部斗争?”
傅天凌咬重了“你们”这两个字,旋即将湿润的掌心放入口袋,目光深邃的回身望向灵位。
眼底无半分敬意,只有无尽的怒意。
他不是傅家人!
从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