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菲菲老师呢?」犹豫了一会儿,江弈煒总算问出好奇已久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她怎么晚上都不在这里?」
她迟疑了半晌,费尽心思地不让酸臭味在语气中流盪。
「她都给男朋友载回家。因为要配合男友的时间,所以都会提早走。」
「她可以提早走,你就不行?」
她又愣了两秒。所能想到的回应好像不太正确,但配合话题好像又得这么解释:
「……我又没有男朋友?」
「欸?」先是发出了一个单音,他没看向她,而是紧紧盯着前方人行道旁的大树。
「话、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如果,我是说如果之后……呃、欸……」
大概是夜深了吧,她脑子也处于停机状态。放任他欲言又止了好一阵子,她才打断了他的支支吾吾。
「开玩笑的啦。」她佯作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们雇工读生了,之后有几个晚上就会拜託他关门。
「喔喔,原来。」
「说起来不晓得你认不认识他。他也是s大的学生,不过比你小五届。」
「差这么多怎么可能会认识啊。」
「说的也是。」
「啊,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好。」原本她还以为自己绕了出去,想不到江弈煒又突然一个急煞,把主题给弯了回来,「菲菲老师的男朋友是那个画画老师?」
她好想表示今天不想再谈到任何关于菲菲老师的话题。
「对。我跟他们都是大学认识的。」在心中偷偷叹了口气,「怎么啦?你怎么这么好奇?」
「好奇而已。」他说,然后又打破自己的问题额度,「所以你们三个也算认识很久了?」
「嗯啊。」
「你们从以前开始……关係就这样的吗?」
「嗯?哪样?」
原来连江弈煒都留意到了?她明知故问。
「就……算了,没什么。」
他语尾上扬,很明显地还有什么想问,但又硬是吞回肚子里。虽然注意到了,但杨依柔已经没心思照顾这奇怪的氛围了。
要是她说出自己和那人的关係,旁边这个人肯定会反应过度;但这也不是导致她跟菲菲老师关係疏远的引火线,甚至擦不上边。
她是不会说的,为了不要让他多想,也为了不要把这片奇怪又曖昧的氛围延续下去。
只是江弈煒却没顺着她的意。
「所以,你不想交男朋友吗?」
她一颤,看向他,挪开视线;动作重复了几次。
什么意思?最简单的那个意思吗?她决定从旁边绕过去。
「我哪有空交男朋友啦。平常可以吃一块起司蛋糕就很满足了。」
「喔,所以你在暗指菲菲老师很有空?」
情急之下,她发出了一个类似脏话的喉音,慌忙地补上了解释:「不是啦,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真、真要说的话,钢琴才是我的男朋……」
「猴~羊羊老师骂脏话。」
戳了戳她的肩膀,他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焦躁。
「噗。」她被江弈煒维妙维肖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你只有这种时候会叫我羊羊老师。」
「猴~羊羊老师你转移话题!」
「吼,你好烦。」她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一脸惊奇地看着她,随即反应过来,又回推了回去。
两人又进行了无脑斗嘴了一番,似乎在比赛看谁比较幼稚一样。
她这几天头一次笑了出来。
「你怎么可以说我烦?」
「啊你就真的很烦咩!」
「我哪有!」
「明明就有!」
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比起往常多花了一点时间才来到了杨依柔的社区大门前。
在路灯照不到的暗处,他停下了脚步,语气正经了起来。
「好啦,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好。」
「你刚刚也说最后一个问题,放羊的小孩,我不相信你了。」没意识到对手已经脱离了幼稚比赛的杨依柔嘟着小嘴,单手插腰。
「不是啦,真的是今天的最后一个了。」
「喔,好啦。」
她眨眨眼,在一片昏暗中试图看清江弈煒脸上的表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为了什么而作准备般。霎那间,空气沉寂了下来,只留下她清晰可闻加速的心跳声,以及她运作个不停的脑袋传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没多留馀地让杨依柔紧张,他的声音很是澄澈:
「你想交钢琴以外的男朋友吗?」
他牵起了她柔软的手。
她垂下眼眸,紧紧抿着下唇。
「这么突然……」她以细如蚊蚋的声音说。
若说江弈煒是云霄飞车的轨道,而她的心情便是云霄飞车了,总是被他弄得上上下下;时而令人欣喜,时而却又让人心焦。
说起江弈煒这个人,还真无法用简单的三言两语形容:有时候白目得让人想翻白眼,有时却又温柔得恰到好处。
但不得不说,最近后者的成分越来越盖过前者了。像是伴奏时,听到她没察觉的缺失时会主动停下来提点;或是在公园时,二话不说地跑来帮忙捡球;又或是在她疲惫的时候,替她送上一杯咖啡……诚然,她对他的好感混杂着很多感激之情,但这份怦然已经强烈到无法否认了。
掌心传来的温度简直融化了她所有的身心俱疲,指尖的力道使她更加确定了对方的心意。她好想好想回握这隻温柔的手,往后的日子里继续与这份温存共舞……
然而。
然而,她却不禁想起了今天早上,在那所第一志愿的高中,在她碰壁以后,所看见的景象。
对她来说,这隻手虽然近在咫尺,却又遥远得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