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这几个星期以来的每天晚上,江弈煒推开飞扬音乐教室的玻璃门,走了进来。难得没有率先打招呼,她怔然地把视线放在他卡其色的长裤上,设法将卡在咽喉间所有无名的不快感给嚥下。
为她的反应不解的江弈煒弯下腰来,硬是鑽进了她的视线中。
「在想什么?」他温声问道。
被强迫对上了视线,她感受到一股热意爬上脸颊。
——不对,别想了。
「啊,喔,嗨。」她连忙把脸上的疲劳收拾乾净,换上清澈的笑容,补打招呼。
他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你还好吼?」
「我很好啊。」
那时候,因为她说自己的家近,走路十分鐘就到了,不需要他特地开车接送。殊不知,那就我陪你走吧,他如此说道。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那一点点的小心思完全被看透了。
仲夏的夜,连轻轻吹来的风都是和煦的。再熟悉不过的街道,照亮孤独的橙色路灯,偶尔马路上呼啸而过的汽机车,以及总是在她心扉搔痒得令人难耐的,他的气息。
「你今天课很多吗?」江弈煒关切道。
「还好。」她答,「你呢?」
「我今天早上刚好没班,去跟高中同学练钢琴五重奏,就是之前有跟你讲过他们缺钢琴的那个,还记得吗?」
「哦!有印象有印象。」
「他们超北烂的,每个人见到我第一句话都是『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耶』?我是这种人吗?我之前明明就答应要去了耶?」
「哈哈,好好笑。」她下意识地转移话题,「你们今天第一次练?」
「对啊。喔话说,表演你要来吗?我可以帮你搞到一张公关票。」
「哇,好啊!你们什么时候表演?」
「九月中吧……你有空吗?」江弈煒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超不会记日程。
「不要週末应该都可以,你确定之后再告诉我。」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语调轻快了起来,「不过说那不是也剩没几个礼拜了吗?」
「对啊。」
「然后你又说你补习班要加班?」仔细想想,那还真是间不下来。补习班总是上课上到很晚。
「别提那难过的事。」他砸嘴。
「所以你们在学校的演艺厅表演?」
「对。怎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到,你们学校的演艺厅也很贵……」她今天就碰了一鼻子灰啊。她话出口没多久,才想到江弈煒似乎没有告诉过她他母校读哪。
「喔喔,我们校友借场地可以打折啊。」幸好江弈煒大部分的时候神经粗得跟树干一样,「你还没借到场地?」
「嗯……」
「还是……」他思索了一下,「还是你要我帮你借?打八折哦。」
她杏圆眼儿瞪得大大的。「八折!真假!那刚刚好耶!」
「嘿啊。啊可是你先不要放太高的期望,我担心我没借成……」
「谢谢你!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你!我已经快走投无路了,还想说要不要自己贴……」
她马上开始了道谢连珠炮攻势,效果卓越。
「好啦好啦。」
被她谢到停下脚步,他温情地低头看向她,伸手揉揉她的头。头上传来不熟悉的温度,使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在她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他便收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啟别的话题。
然而,那温暖却像是起司蛋糕的甜味,在心中难以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