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只有一只手,为千秋厘穿衣系带时却极从容熟练,动作温柔体贴,就好像这件事他已经为她做了一辈子,并且还打算继续做下去。
  容家的姑娘们看得羡慕极了。
  “还有比梅子酒更好喝的?”
  不卿为她打了个漂亮的结,朝她伸出手,“怎么没有,我带你去。”
  千秋厘犹疑地看着他的手。
  容桢微微一笑,“厘妹妹不愿意可以不走,晚些时候我带妹妹去梅树下埋酒。”
  千秋厘有些动容。
  容宁大着胆子上前,对不卿道:“你和厘妹妹才来龙未山,为何就急着走了呢?再多留些时日——”
  不卿朝容宁单手施了个礼,一句话未说,复又转身将手伸给千秋厘,双眉纠起,“还不走?”
  语气这样生硬,他……生气了?千秋厘有些懵,呆呆地捏着画卷,他为什么生气?
  不卿忽然一甩袖,将千秋厘囫囵个儿罩了进去,两个人消失在众人面前。
  千秋厘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处十分眼熟的地方。有瀑布,有温泉,还有参天的大树、茂密的树林。
  “这是什么地方?我好像来过。”千秋厘目光四处转了转。
  不卿阴沉着脸看着她,不说话。
  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未在她面前变过脸色。这样阴沉的和尚,让她十分不习惯。
  千秋厘走到他面前,“和尚,你不高兴?”
  她的目光无辜极了,像只懵懂无知的小兽,对着这样一张脸,不卿的脸色渐渐缓和,他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你还小,厘厘。”
  千秋厘笑嘻嘻的,“那是你太老了。”
  不卿咬牙,“你心中是不是仍将我当成爹爹?”
  千秋厘点头,实话实说,“你比爹爹还爹爹。”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爹爹。”不卿不错眼地看着她。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他的目光就像要吃了她似的。“和尚,你怎么了?”
  “厘厘,我等不及了。有些话——”不卿狠狠地闭了眼,再睁开,目光中带了些狠意,“你手上那幅画,你可打开看过?”
  千秋厘摇了摇头。
  “那画上,画的是我心爱的女人。”
  他的目光有些吓人,千秋厘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不想再听下去,拿着画卷往手掌上一敲,插科打诨道:“你说的比梅子酒还好喝的酒呢,在哪里?哈哈,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还没还俗呢!”
  不卿伸手往虚空一探,手中现出一只皮囊,“我几时骗过你?”一双狭长的眼眸深眯着,目光像钩子一样撅住她。
  他将皮囊的塞子拔开,空气中霎时酒香四溢,又香又甜。
  “想喝吗?”低沉的嗓音充满诱惑,比酒还醇。
  想。千秋厘舔舔唇,她对这些美味的东西总是缺乏抵抗力。
  “闭上眼,我给你喝。”
  “为什么还要闭眼?”
  “那样滋味更好。”
  他说的似乎有道理,也从来没有骗过她。千秋厘不疑有他,听话地闭上眼,一双睫毛由于期待而颤动着。
  不卿的眉梢微微动了动,眸光深邃而复杂,定定地看着她。
  千秋厘等了半晌也没等来更美味的酒,不由催促道,“和尚,酒呢?快给我!”
  不卿眼底一暗,举起皮囊仰头猛灌了一口,将皮囊向后一抛,几步走上前,长臂伸出绕到她颈后,掌住她的后脑勺向自己胸前一按,蓦地低头,贴上那张让人爱恨交织的唇。
  千秋厘一惊,陡然睁开眼,“你——”后面的字没来得及吐出来便被不卿给堵了回去,她双手撑在他胸前推他,却被他箍得更近了些,热辣的酒液缓缓渡入她嘴中。
  良久,不卿松开掌中桎梏,与她脸贴着脸,带着酒味的粗气喷在她脸上,哑声道:“厘厘,好喝吗?”
  千秋厘猛地推开他,扬起手便要扇上他的脸,可对着这张曾对她千依百顺百般娇宠的脸,到底没能下得去手,只抬起胳膊忿忿地一擦嘴,小脸通红,语无伦次,“你……你这个……登徒子!我把你当爹爹,你却……你滚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将手中一直捏着的画卷狠狠朝他甩了过去,转过身,不去看他。
  那画卷被风吹得飘了起来,散开,飘飘荡荡又落回千秋厘脚边。千秋厘低头,画上是一抹在梅林中奔跑的身影,红衣裳、白斗篷。
  “我爱那画上的人胜过生命。你们不死族一生只爱一人,厘厘,我也是。”不卿黯然道,“若是不能两情相悦,这一生又有什么意思?”
  千秋厘咬唇,固执地道:“可我当你是爹爹……”
  “你的爹爹叫千重久,不叫不卿。”不卿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你的爹爹,我是你孩子的爹。”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77章 耍流氓
  “你住嘴!”千秋厘一震, 慌忙转过身,大声喝止道,整个人如同遭了雷击,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淫僧似的看着不卿。
  没想到他这么坏, 这么……下流,什么她孩子的爹,她还没出嫁呢,和尚就占她便宜!
  “厘厘, ”不卿眼底浮上一层无奈,“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你不许再乱说话了。”不许再耍流氓了。
  “乱说话?”不卿看着她, 眼眸中藏着让她看不懂的情愫, “不,这些都是我藏在心里许多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真心实意。”
  “可我不想听, 一个字都不想听!”千秋厘急促地喘着气, 换了恳求的眼神,“和尚,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不好吗?你还做我和小偶的爹爹, 我们一起去人间吃喝玩乐,逍遥快活。”
  不卿叹了口气, “厘厘,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你应该也明白一二了。你、我、小偶,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就一点也不知道?从前你们小,可以不用顾忌辈分,可如今你长大了,小偶他是我们的——”
  “小偶他是我弟弟!”千秋厘胡搅蛮缠。
  “厘厘!”不卿的口气加重了几分,“你长大了,不可再胡来。这些年我太娇纵你,将你养成个天真无邪随心所欲的性子,你非要与小偶一道叫我爹爹,不让叫便哭闹个不休,我不忍见你落泪便只好由着你。可是厘厘,一个与你毫无血缘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他总是有所图的。”他顿了顿,“厘厘,我想做的并不是你的爹爹。”
  千秋厘倔强地攥紧双拳,“不做爹爹,那你只能做祖父了。”
  不卿:“……”
  他的眼神看上去似乎有些凄凉,千秋厘心有不忍,老气横秋地一叹,“和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情情爱爱的有什么好,我们不谈这个行不行?”
  “不谈情爱,难道你一辈子不嫁人?”
  “要嫁也不会嫁你。”千秋厘转身想走。
  不卿眼眸一眯,伸臂扼住她的手腕,“不嫁我你要嫁谁?”
  千秋厘甩了几下没甩开,胸中堵了一口恶气,口不择言,“龙未山那么多哥哥,随便挑一个都比你强,比你年轻、比你有趣,比你……还比你齐全!”
  不卿脸色一沉,“比我年轻?比我有趣?比我齐全?”每说一句,手中的力道便加重一分。
  不卿一直温柔待她,从未对她使过强硬的手段,这样弄疼她还是头一次。
  “你放手!”千秋厘使劲捶打他的胸膛。
  不卿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推到背后的树干上,居高俯视着她。
  他眼中邪气四溢,只差一点火星便能爆燃。
  “我要走了,我和桢哥哥说好了要去梅树下埋酒的。”
  不卿脑中的那根弦儿一下崩断,弓腰,低头,劈头盖脸地朝她吻了下去。千秋厘只觉得自己的两瓣唇一下被他吸了进去,狠狠地吮。
  他像个劫匪,贪婪地将她的檀口洗劫一空。一边亲吻她,一边还不忘死死捉住她的手。
  她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这样的亲吻,似乎从前也有过。可那是和谁?他口中还留着方才酒的香冽味道,没过多久便令她晕乎乎起来。
  “比我年轻,比我有趣,比我齐全有什么用?”不卿喘着粗气,哑声道,“被我亲过了,只能嫁给我了,厘厘。”
  千秋厘被他不请自来的吻吻得发懵,心中又恼又委屈,别过头,赌气的话张口就来,“我偏不嫁你,我要将这世间排得上名号的美男子统统搜罗了来,做我不死城主的后宫。”
  不卿被她的豪言壮语气得笑了,在她额头爱怜地亲了亲,“哦,那你真的很棒。”
  千秋厘哼了声,“多谢夸奖。”
  “不死族一生只爱一人,厘厘。”
  千秋厘垂死挣扎,“不死族一生的确只爱一人,没错,可我一定要爱上谁吗?我不爱不行吗?我和他们欢好,雨露均沾,不谈情爱,今日这个明日那个,不知比一生只爱一人逍遥快活多少——”
  不卿哑然失笑,“欢好……你真的懂什么是欢好吗?”拇指在她腕上轻轻划了个圈,含笑看着她。
  千秋厘被他眼里的轻视刺激得一滞,又因为他拇指的动作浑身一颤,“你,你一个出家人,难道你知道?”
  “托你的福,颇有些……见地。”
  千秋厘一愣。不卿忽然拉了一把,她毫无防备,被他带入怀中,坚硬的胸脯撞上去生疼。她挣了几下没有挣脱,丧气地垂下手臂。
  “后宫佳丽?我竟不知,我的厘厘志向如此高远。”不卿肩膀低垂,拢着她轻笑,“厘厘,把你的抱负留到下辈子再施展吧,下下辈子,随便以后哪辈子,没有人再拘着你。我千里迢迢追着你过来,便没打算再回去。这辈子别想了,你只能有我一个。”
  他的口气听上去有些矛盾,既像自豪的父亲又像失落的恋人。
  “为什么只有这辈子?”千秋厘单单注意到这几个字,心上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不悦。
  不卿却笑道:“真是个被宠坏的姑娘,就算自己不喜欢的,也要生生世世霸占着是吗?”
  “谁……”谁说她不喜欢了,千秋厘撇撇嘴,她只是不爱。她又不是块没有感情的石头,他对她那么好,比爹爹还要好。
  不卿拍拍她的背,一递一声透着温柔,“真是个小混账……往后,我不会再将你当孩子了,厘厘。你要慢慢习惯。”
  千秋厘被不卿拘在此处有些日子才被带出去。
  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此处是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只有她和不卿两人的世界。
  她的身体在这个地方长得特别快,比在外面要快上了好几倍。
  胸脯渐渐鼓了起来,身量也拔高不少,站在不卿面前头顶已经到了他的下颌处。他看她的目光也越来越深重暗沉,就好像她是一颗已经成熟了的果子。
  时常会有些画面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那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
  和尚教她钓鱼,给她炖鱼汤,带她捕猎,为她烤野兔腿儿。他果真不再将她当孩子,跳进温泉里洗澡时,脱衣裳也不避着她。
  就那样直剌剌,不知羞耻。千秋厘忿忿扭头。
  可隔了一会儿,被那哗哗水声勾得心痒痒,又忍不住偷偷望去。和尚已经从温泉里起来,他就站在那挂瀑布下。
  水流自他头顶一泻而下,冲刷着他的蜂腰猿背,溅起无数骚乱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