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白略停了停,继续说道:“发了狂的大恶魔强大无匹,诸天界无人能将其制服。当时,龙族与神族合两族之力方才将大魔王诛杀,可龙族也因此全族覆灭,只留下我与敖苍。”
  不知为何,千秋厘心中颤了一记,“龙族覆灭与我有何干系?”那时还没有她,她在诸天界被劈成两半之后很多年才来到人世。
  “别急呀,听我慢慢说。”敖白悠然一笑,“当年在那个岩洞中发生的事,你一定很困惑,一定特别想知道。”
  千秋厘冷冷地看着他兜圈子。
  “大恶魔死后,他的尸体坠入下诸天界,一个叫做极西之地的地方……”敖白低头看着脚下。
  千秋厘心中一惴,极西之地,那是不死城所在,便听敖白幽凉的声音又说道,“大恶魔的尸身逐渐变化,在极西之地的地下深处慢慢结了一座城出来,大恶魔的恶灵在那座城中缭绕不散,渐渐滋生出了生灵,生灵又凝成了人形。那座城,你们下诸天的人将它称作不死城,而那些生灵所凝成的人,就是——”
  敖白忽然抬头,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冷钩似的目光看着千秋厘,“不死族。”
  千秋厘全身狠狠地一个哆嗦,敖白的话,她不知道该不该信,这是第一次有人将不死城和不死族的来龙去脉告诉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恶魔是谁?”她心中已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往深了想。
  敖白没有回答她,而是厌恶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
  “不死城不过是个罪恶之城,不死族也是罪恶之灵所化。大恶魔倒是好,他对诸天界的苍生犯下这等大错,却是死了也知维护自己的后代。那个岩洞之中,那一片岩浆便是大恶魔的血液所化。那片岩浆为不死城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为你们不死族提供滋养。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不死族从生下来便比凡人强大,为什么你们不死族寿命远远长于凡人。你以为当真是天赐?那不过是罪恶的延续!”
  千秋厘脸上血色消失殆尽,她大口地呼吸,稳着慌张的情绪,“不,你说的不对,那一池滚热赤红的岩浆中蕴藏的是维系整个东陆的力量,并不仅仅只是不死城和不死族。”
  敖白呵呵一笑,反问:“是你的亲人告诉你的吧。你信吗?那你不如想想,凡人从中得到的可有你们不死族的万分之一?他们是寿命有你们长,还是天赋有你们高?”
  “所以,你去那岩洞到底做什么?”千秋厘艰涩地开口问道。
  敖白转了转眼眸,“对于一个灭了你全族的大仇人,当你发现他死后还能得到这般善果,换做是你你甘不甘心?我不甘心,所以我去了下诸天,找到不死城找到那个岩洞。可是,你猜我在岩洞中又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千秋厘定定地看着敖白。
  敖白嘴角浮过一抹嘲讽,“大恶魔当年剑斩诸天界,他爱的女子在浩劫中被他亲手所杀,留下一颗心,很不凑巧,这颗心对上诸天界十分紧要。”
  “你在岩洞中发现了那颗心……”
  “没错。大恶魔即便是死了,其对那女子的执念也未能消散,他的执念自私地将那颗心从上诸天引诱了过去。可是,火热的岩浆几乎将那颗心熔毁。就在这时,你闯进了岩洞。”
  千秋厘木然道:“所以,你为了给这颗心找到暂时的容身之所,出手毁坏了我的心,为它空出位置。后来呢?”
  “那颗心进入你体内之后,与你产生了千缠万绕的羁绊,只有在羁绊消除的时候,才能将它完好地取出。”敖白声音忽然变得极为轻柔,似与情人说情话那般,“为了完好无损地取出那颗心,当年那些经历过浩劫的人联起手来,在你四周撒下了天罗地网,布下一个万无一失的计策。”
  “什么计策?”千秋厘的脸煞白。
  “你怎么不问问都有谁参与其中了?我和长钧自不必说了,敖苍和界君,哦,还有佛子不卿,他可是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他走到释迦牟尼佛像前,指着佛像手中那串石珠中最末一颗,残忍地笑着,“你大概还不知道,佛祖手上这串佛珠就是牟尼珠,是佛祖的二十七个佛子。不卿便是那第二十七个佛子,他悲悯万物,渡化万物,若非他意愿,诸天界无人能勉强得了他。”
  千秋厘仰头,看着那串毫不起眼的石珠,麻灰的颜色。原来,这叫牟尼珠。原来,他是佛子。
  “知道你分娩时,修为会经历一个由盈转亏再回盈的过程,双灵归零之后,便是羁绊消失之时,此时取心最为妥帖,不会对它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敖白瞄了眼千秋厘,“这计策就是,与你春风一度之后令你暗结珠胎,一度不行,还会有二度、三度……”
  “原本,与你春风一度的该是我那蠢弟弟,可他与你有戮亲之仇,他心中实在厌恶你,于是,这种事只好落到了佛子身上,毕竟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呵。于是,我那蠢弟弟要做的便是将你引出来,令你与佛子相见,再由他布下龙族的云雨巫山界……”
  敖白看着千秋厘惨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三招宗原本不过是个小宗派,因为敖苍从上诸天带去的神兵利器而一跃成为第一剑宗。他们要做的,就是扰乱不死城。待你生产之日,敖苍和佛子将他们放进来,拖住你的哥哥,好令佛子有机会单独与你在一起,一旦你产下孩子,佛子便会毫不犹豫地取走心,杀死那个孩子。”
  千秋厘怔在原地一晌,讷讷道:“大恶魔是陆压吗?”
  “是。”敖白从背后一步一步缓缓地靠近千秋厘,声音逐渐带了蛊惑的温柔,轻声地,似在耳语一般,“至于你是死是活,会受到何种伤害,没有人关心,也不会有人关心……当年,陆压将大家害得那么惨,就当,你是为了陆压的过错而来赎罪的吧……”
  他停在千秋厘背后一尺之遥,手中暗暗结印,忽然迅速跃起,一掌向千秋厘的灵台拍去。
  就在敖白的手掌触到灵台的瞬间,千秋厘突然转身,动作比他更快,手中一道定身符啪的糊上他那张美貌的俊脸,将他定在原地。
  敖白惊讶地睁大眼眸,似乎在说:怎么可能!
  千秋厘摊手,笑了笑,“你也说了,不死族天生强大。既然是邪神陆压的后人,怎么可能光听你几句片面之词就信了?那我这陆压后人未免也太丢他的人了。你这番话,破绽百出。”
  敖白不可置信地眨眼。他在不死城观察过这丫头一段时间,这分明就是个没脑子的蠢丫头。
  “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呢,这都一别几日了?”千秋厘纯纯的笑着,“敖白,城主我只是不爱动脑子,可不代表我没脑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当我还会继续天真下去?你的话,我只信一成。我只信我是陆压的后人,其余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陆压他是那么好的陆压,他的眼睛比这世间任何一汪清泉都要明澈。他斩了千千万万个心魔在八邪罪境,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有犯错的机会。”千秋厘敛了笑,“你说他为爱疯魔毁天灭地?我不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我会找出来的。我不死族虽然没什么是非观,但却人人都是能顶天立地的好汉,千万年来蛰伏于极西之地的荒漠之下,从未惹事作恶,若这也算是恶灵,那么你又是什么?还有——”千秋厘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许你说小黑蠢,不许你再欺负他。你把他的龙翼还来!”
  千秋厘喊了声,“小偶!”
  小偶蹭蹭跳过来,踩上敖白的头。
  “打到他交出龙翼!”
  小偶稚声稚气地“嗯”了声,左右手开弓,就往敖白的脑袋上揍。敖白被他打得现出白龙身。
  千秋厘幻出一把雪亮的刀,走到敖白面前,“你若不交出龙翼,我便割下你的龙翼也是差不多的,就是颜色丑了些,与小黑的帅气黑不搭。”
  说完,刀光一晃,往下一插……
  普等三昧之外,褚双拾、凤随与古苍龙正沿台阶而上奔向大殿之内。褚双拾眼睁睁看着厘厘追着敖白进了普等三昧,过去很久都未出来,他心中心中焦急似火焚。
  可古苍龙伤得太重,疗伤需要的时间较为久长。好不容易将他恢复了六七成,他们便都忍耐不住,不约而同往普等三昧冲了过来。
  他们冲进大殿。
  “厘厘!”
  他们三人同时喊道。
  便见到千秋厘亭亭转身,眉眼弯弯的,露出一排又白又细的小牙粲然一笑,手一甩,将一团巨大的黑色的东西甩了过来。
  那东西哗啦在古苍龙身前展开,一对黑翼,微微扑扇着,威风赫赫。
  “小黑,你的龙翼,我给你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66章 真相
  古苍龙现出龙身, 那副龙翼像离家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故乡,迫不及待地飞上他的龙背, 嵌入皮肉之内。
  古苍龙浮在空中,黑亮的龙翼缩在他身体两侧微微颤动,忽然刷地抖开,足足铺开两丈之长, 如同展翅的大鹏。
  “哇, 小黑爹爹好威风,小黑爹爹好威风!”小偶开心地拍手手, 一个跟斗便蹦到了古苍龙背上, 站在他的龙翼之间,“娘亲,我威不威风?”
  千秋厘笑道:“威风,小偶和小黑都威风。”
  她难得夸奖古苍龙, 若是平时, 这条呆龙早就嘿嘿傻笑着蹭过来了。可是,古苍龙并没有过来。
  千秋厘有些奇怪地看着古苍龙, 只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同了。古苍龙既没有嘿嘿傻笑,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闭着眼静静地浮在半空, 似在想些什么。
  褚双拾坐在地上喘粗气,浑身汗淋淋,方才急着来看厘厘,给古苍龙疗伤时, 元气消耗得有些失去节制。
  凤随看他样子有些狼狈,本想调戏他几句,动了动唇还是忍住了,伸手往虚空一抓,手里多了方白帕子,轻轻咳了咳,拍拍褚双拾的肩膀。
  褚双拾扭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女……咳咳,做什么?”
  “瞎子,擦擦,一头的臭汗。”
  “不敢玷污您老人家的香帕子。”褚双拾歪着嘴一笑,回道。
  凤随:……
  半晌过后,古苍龙才终于睁开了眼,千秋厘朝他望去,在他斗大的眼睛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沉肃。
  古苍龙化为人形,将小偶交到千秋厘手中,他神色异常肃穆,与敖白同样貌美的面容,却又比敖白又多了些俊朗之气,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稳重,“佛子还在与长钧对抗,我还有些话要问兄长,你们先去吧。”
  千秋厘很不习惯地看着古苍龙,拿回龙翼竟然连说话的口吻都变得文绉绉了。她带着一脸的懵逼,与褚双拾、凤随便先行出了普等三昧大殿。
  外面,不卿与长钧仍在激战。虽然不卿只有一杆枪,长钧却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两人一时难分胜负。
  人越来越多了,除了六欲天的和尚,还多了些别的服饰的人,一帮穿白衣持法杖的修士,还有一伙穿蓝衣持剑的修士。千秋厘定睛一看,竟然是白波九道的禅修与山水一程的剑修。
  冷雾浓站在白衣禅修之前,而杜兰芝与胡冰月母女站在蓝衣剑修之前。冷雾浓不用说是来找她和褚双拾算账的,而杜兰芝与胡冰月必定是来找不卿的麻烦的。
  千秋厘看到冷雾浓的同时,冷雾浓也看到了她和褚双拾。
  冷雾浓面上闪过一抹痛色,指着褚双拾与千秋厘,厉声对白衣禅修道:“就是此二人合起伙来杀害了哥哥,快将他们抓了,我要用他们的血祭奠哥哥的亡灵!”
  杜兰芝与胡冰月这次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来找不卿讨要程鹤生双灵的,见白衣禅修动了起来,而且他们围攻的对象修为似乎不必程鹤生低,脑中瞬间闪过一个绝佳的念头。
  杜兰芝笑着对冷雾浓道:“冷宗主,若论战斗力,白波九道可是无法与山水一程相提并论的。不若你我合作,双管齐下如何?至于报酬,山水一程要的也不多,分一半便可。”
  冷雾浓想都没想便应了。
  白衣禅修结成禅助阵,而山水一程的剑修提剑逼近千秋厘他们。
  凤随祭出法器,她的法器是两把弯月镰,“老娘怕了你们?”边说边挡在褚双拾前面。
  褚双拾:“女鬼,你挡我前面干什么?老子莫非还要躲在女人屁股后面?”
  凤随啐了声,“闭嘴。”左手镰刀格在一名剑修的剑上,发出当的一声。
  千秋厘拧眉,无休无止的追杀令她厌烦,紫光心还在自己体内,她不愿与他们动手。她沉眉思索一瞬,计上心头。
  千秋厘从识海抓出一把极品灵丹,高高一抛,便朝白波九道的禅修阵中扔了过去。
  山水一程的剑修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极品灵丹闪着诱人的白色光泽,在空中划出无数美丽的弧度,飞向了白衣禅修,甚至连落在地上的声音都那么动听,宛如小珠落玉盘。
  这些剑修只愣了一瞬,便突然反应过来,转身便朝白衣禅修冲了回去。
  千秋厘又朝更远的方向扔了一把极品灵丹。
  白衣禅修与蓝衣剑修如抢夺食物的野兽,拼命地争抢那些极品灵丹,就连杜兰芝与胡冰月也加入了争抢的行列,没人再记得他们此行的目的。只剩下冷雾浓,时而怨恨地看着千秋厘,时而幽怨地看着褚双拾。
  褚双拾无视她的目光,插着腰目瞪口呆地看着陷入灵丹争抢的人群,“厘厘,行啊,脑子终于舍得用起来了……”
  长钧一剑格开不卿气势万钧的一枪,忽然低头朝脚下高声道:“一群鼠目寸光之辈,光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你们今日放过此女,便是放过上诸天的灵力之源。为了区区几颗灵丹而弃灵力之源于不顾,愚蠢至极!”
  “灵力之源”几个字成功地将白衣禅修和蓝衣剑修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们暂且停下争抢,茫然地仰头看着长钧。
  长钧一剑挑开长枪,跃到地面,站在白衣禅修与蓝衣剑修面前。
  “这几十年来,上诸天灵气尽失,而你们也在这令人绝望的贫瘠之地渐渐变成自己往日所唾弃的模样,你们心中就不恨?就不想知道原因?为什么上诸天一夜之间灵气骤失?”
  杜兰芝问道:“请师尊从实相告。”
  长钧一甩僧袍的袖子,“昔日,陆压堕成邪神,无法压制心中执念而陷入疯魔,挥剑将诸天界斩断,害得生灵涂炭,好好的诸天界被斩成两半,将要崩毁之际,是紫光神女牺牲了自己,她的身体化作无住海,而她的一颗心则化为了无住海中的阵眼,她用她自己稳住了上诸天的崩势。”
  当年见证过这场浩劫的人,大部分都已不在人世。在场的许多人都还是头一次亲耳听见这样有身份和地位的尊者谈论那场浩劫,长钧此刻的身份是六欲天的师尊,他的话无人不信。
  “紫光心在阵眼之中不仅守护者上诸天的安稳,还为这个世界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气。紫光心在,你们就能获得灵气,获得突破的可能,紫光心不在,所有人便只能等死。”长钧继续说道,“这二十年的苦,你们还没吃够?”
  冷雾浓问道:“敢问师尊,紫光心如今何在?”
  “就在——”长钧转向千秋厘,“她身上。她乃是陆压的后人,陆压对苍生黎民犯下滔天大错,如今,他的后人又抢走了你们的生存之本,可笑你们还不自知,竟然只顾着抢那点微不足道的灵丹。”
  褚双拾一脸懵逼地看着长钧,“秃驴,你胡说些什么?什么陆压后人,什么紫光心?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他娘的少瞎说。”
  长钧只冷冷看着不卿一笑,“不卿,你来告诉他们,我方才所说,可有半句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