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彦同见到亓帝的时候,亓帝正睡完午觉,懒洋洋地从罗汉床上坐起身。施彦同看着,走上前去,帮他拿了鞋子穿上,然后退后两步,规矩地行了跪拜礼。
亓帝瞥着他这安分守己的窝囊样子,有些看不上,态度倨傲地暗示明示一番。
施彦同卑躬屈膝,表着忠心诉着恩谢。
“等灭了鲁,再帮你重建家园。退下吧。”亓帝摆了摆手。
“多谢陛下隆恩。”施彦同又情真意切地说了些感恩的话,起身退下。
施彦同走后又过一段时间,在暗中跟着他回长青巷的侍卫回来禀话:“启禀陛下,施彦同回去的路上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只是买了些烤红薯,说是带回去给妻女。那红薯摊子在街市上已经摆了十几年,绝对没有问题。”
亓帝点头,让他退下。
他又召见了这次出征的主帅关良骥叮嘱一番。处理完公事,亓帝疲惫地在藤椅里靠了一会儿,让陈公公拟旨——废后。
太子必须要废,可他却舍不得这么快废储。以不善的罪名,先废黜了皇后——先给齐嘉致一个心理准备。
“传口谕,让静妃给靖辰王、靖安王各选两个侧妃。”亓帝道。
他子嗣不丰,如今更是一个皇孙也没有,齐嘉致的事情狠击了他,让他急迫起来。
“是。”陈公公欲言又止。其实陈公公想问一问,同时给靖辰王和靖安王选侧妃,那……靖勇王呢?
靖辰王已有一正妃一侧妃,靖安王婚约早已定下半年就要成婚。而比他们两位殿下更年长的靖勇王不仅府上没人,连婚约也没有。
陈公公也明白,很多时候靖勇王已经被排除在皇子之外。不是他能多嘴的。
消息立马传到靖勇王府。
松之愤愤不平地禀了消息,话锋一转,他再眯着眼睛笑着劝:“殿下,您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了。早日娶妻,身边有个贴心人也舒服啊。”
舒服?
“呵呵。”齐嘉恕冷笑两声,拽了拽披在身上的棉被,再伸手去拿床头小几上的红糖水喝。
他将一碗红糖水喝了,放回桌上,问:“今儿个十几了?”
“正月十七!”
齐嘉恕“哦”了一声,道:“明日就启程了。”
“对对,明日大军就启程了。”松之附和,却不懂齐嘉恕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那今天就下聘。”齐嘉恕说。
“……啊?”松之没听懂。
施彦同回来的时候,没见施云琳从房里出来,听也青说施云琳的屋子一下午都没动静。他也没去打扰,只是将买回来的烤红薯给施云琳留了一份放在锅里温着。
施云琳仍旧睡着。哭过一场,她睡得格外沉。
亓山狼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就睡在床外侧。施云琳睡梦中翻了个身,亓山狼立刻睁开眼。
他坐起身,盯着施云琳看了一会儿,见她睡得香甜,没有要醒的迹象。他的目光落在施云琳的唇角,看了又看。
“云琳?”
施云琳完全没有听见他的唤。
亓山狼起身下榻,去拿放在床头小几上的那瓶药。他轻轻掀开施云琳身上的被子,再去脱她的裙裤。昨天晚上她又沁了些血丝,想必现在还伤着肿着。早先时候,亓山狼就想给她上药,可她醒着的时候,他竟是一时之间没敢伸手去扯她裤子。
他不想吵醒施云琳,一双重手十分尽力地动作轻些,小心翼翼。他将施云琳的裤子褪下来,抬眼去看,却看见一大片鲜血。
亓山狼懵了一下,顶天立地的人竟是脚步踉跄向后跌去。他身量高大,直接跌坐在地,弄出不小的声响。
施云琳被惊醒,瞬间睁开眼睛,看见亓山狼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她愣住。
这个样子的亓山狼,罕见到吓人。
腿上的凉意,指引施云琳转眸去瞧。看见血的时候,施云琳顿时尴尬不已,慌乱去扯被子遮。她再后知后觉去看亓山狼,眼眸轻转,装出剧痛,“哎呦”一声,假哭:“我要血流而死了!”
亓山狼立刻爬起来,扛起施云琳就要往外冲。
“我带你去太医院!”
施云琳懵了。
不行!她裤子还没穿啊!
第66章 066
生死攸关, 亓山狼脑子里可没有要穿裤子的概念。他那速度,瞬间就到了房门口。
施云琳吓白了脸。
“不行!”她伸手抵在房门上面,又伸腿用脚也抵在房门下面。用尽全力不让亓山狼拉开房门。
“每个女人每个月都要流血的!”施云琳大声说。她真是怕了亓山狼真这么扛着她冲出去, 她还要脸不要?简直是太可怕了!
亓山狼停住脚步,将要去拉门的手也放下。
施云琳顺势从他肩上滑下去, 尴尬地挪到一边去拿了搭在椅背上一件外衣围在腰上遮挡。
可她想着亓山狼跌坐在地的滑稽样子, 她又忍不住笑。
亓山狼却是上当受骗后, 沉着脸看她。
施云琳应该憋住不笑的,可是她还是没憋住。她甚至抬着脸,弯着眼睛望亓山狼,甜声:“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长长的尾音软绵轻柔。
亓山狼看她笑成这样,沉着脸问她:“有那么好笑吗?”
他沉着脸本想让她别笑了。可是施云琳认真点头,笑着说:“就是很好笑啊……”
亓山狼盯着她的笑靥看了一会儿,脸上的沉色淡去, 唇角也攀上几许笑。
哭闹后的尴尬, 便在这相视一笑里,散了个干净。
施云琳这才轻轻移开了目光。
亓山狼走到火炉旁, 去拎坐在炉子上的热水, 拎着往盥洗内间去。施云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护住围在腰间的外衣,跟了进去。
她看着亓山狼在铜盆里调水温, 她翘着唇角, 仍是追问:“你真的不知道呀?”
亓山狼不答, 而是说:“你上个月上上个月都没有流血。”
施云琳在箱子最里面翻找月事带,随口说:“这个……受心情影响。听说要嫁给一个半狼人, 吓得不来了。”
亓山狼倒水的动作忽然停住。
施云琳回头看他,心里一软。玩笑话要是对方觉得好笑才算玩笑。她这样骗他挺不好的。
“嗯……”她解释, “从皇宫逃出来之后经历不少事情,大半年都没……都没来过了。”
虽然刚刚借此说了些玩笑话,可是和亓山狼认真提到这个,施云琳还是有些别扭。其实今日月事突然来了,她自己也挺意外。从皇宫逃出来之后,不仅时常饥寒交迫,还经历了一个个亲人离去的悲痛、面对着明日随时都会死去的恐惧,人精神都是紧绷的,身体也变得不正常了。
亓山狼望着施云琳的背影,不知想起什么,皱了下眉。
片刻后,他收起心神,试了试水温,将铜壶放下。他朝施云琳走过去,立在她面前,垂首,动作自然地去解施云琳围在腰上的外衣。
施云琳赶忙用手去护,急声:“不用你!我自己收拾!”
亓山狼也没强求,他拍了拍裤子后面的尘土,转身往外走。
施云琳看着他这动作,又想起他跌坐在地的傻样子,忍不住又轻笑出声。
施云琳把自己拾弄好,出去的时候,床褥已经被亓山狼换过。她爬上床榻,想要再躺一会儿。
她看着亓山狼抱着换下来的床褥往盥洗里间去,可是她等了很久也没见亓山狼回来。施云琳好奇地下了床,往里间走去。
“亓山狼?”她推开房门,看见亓山狼坐在那儿正在洗她被弄脏的裤子。
施云琳愣了一下,赶忙快步走上去,红着脸说:“不用你洗……”
可是亓山狼做事情向来动作快,他已经洗完了。他将裤子拧干,起身拿出去晾晒。
院子里,也青正拉着沈檀溪哭唧唧地说:“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吗?天呐,公主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敢不管不顾往亓山狼身上捅?这一下午都没动静,公主不会已经出事了吧?要不我……”
亓山狼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也青的话。她立刻谨慎起来,紧张地去看亓山狼要干什么,却见他……晾衣服?
“那、那个裤子……”也青看着晾衣绳上随风轻晃的裤子有些恍惚。
沈檀溪说:“是云琳的。”
也青正摸不着头脑,亓山狼突然看向她,道:“你进来。”
也青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地跟着亓山狼进了屋。还没迈进门槛前,她先伸长了脖子往屋子里望,看见施云琳坐在床上,身上盖了床被子。
“给我煮红枣吃。”施云琳柔柔一笑。
也青顿时知道怎么回事了,应了一声,快步去了厨房。
全家上下都关注着这边,付文丹赶紧去厨房询问,得知小女儿来了月事,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是还没怀。”
也青眨眨眼,问:“那您希望小公主怀上还是不怀上?”
付文丹没有说话。
也青自知多嘴,也不再问,赶忙去煮施云琳要吃的红枣。
红枣煮好了,也青给施云琳送去的时候,顺便把施彦同给她温着的烤红薯一并送过去。
“你烤的?”施云琳先捧起了烤红薯。
也青解释是施彦同离宫路上买的。施云琳这才知道父亲今日进宫了一趟。
明日父亲就要随军出发了。此次一别,下次相见又不知要什么时候。经历过国难战亡和那么多亲人的死去,施云琳如今对分别很悲观。
可她也知道父亲必须要走。责任担在肩上,有些事再危险也要去做。
亓山狼一直悄无声息地在屋子里的圈椅里坐着,他起身朝床榻这边走过来时,也青立刻变得很紧张。施云琳瞧出来了,就让也青出去了。
亓山狼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拉施云琳身上的被子,给她盖得更严实些。
施云琳捧着温热的烤红薯吃着。她抬眼看向亓山狼,问:“你吃不吃?”
亓山狼憋她一眼,道:“黏黏糊糊像屎一样,你自己吃。”
施云琳呆住。睁大了眼睛瞪着亓山狼,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根本不像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