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长生道:虎符还是跟着陛下比较好。
你拿着罢。荆白玉道:都城这面有葛终南将军守着,还有涤川园军在外面,不会有问题的。
厉长生心中难得有些犹豫和不安之感,但究竟怎么个不安稳,他也是说不出来的。
荆白玉将东西塞在他的手中,道:时辰差不多了,朕要亲自将你送出城门。
小白,厉长生微笑着说:我会很快回来的,等着我。
好。荆白玉乖巧的点点头。
这一声等着我
叫荆白玉心脏快跳了数下,总觉得回到了十多年前。
荆白玉又回忆起那一日的情景,厉长生奄奄一息的躺在自己的怀中,说让自己等他回来
小白?
厉长生拍了拍荆白玉的肩膀。
荆白玉这才从怔愣中缓和出来,道:差点忘了,我去更衣。
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缭绕在荆白玉心尖,叫荆白玉心口压抑了一团浊气,就算狠狠叹息,也无法呼出。
天色蒙蒙发亮之时,新皇已然带着众人登上了城门楼。
城门之下黑压压一片,是厉长生率领的千军万马
荆白玉扶着城墙往下瞧去,远远一望,便瞧见万千人中的厉长生。
果然,厉长生不论身在何处,都是最为耀眼的一个,全无需寻找,一眼便能将他分辨出来。
荆白玉目光复杂,瞧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厉长生,掌心里止不住有些微微冒汗,心中乱七八糟。
厉长生就在城门下,仰着头亦在回视,对着荆白玉温柔宠溺的微笑,与往日里并无太大的分别。
陆轻舟站在荆白玉旁边,低声说:陛下,时辰到了。
再荆白玉点着头,开口却是:再等等
陆轻舟知道荆白玉心中舍不得,他也不好狠下心来催促,沉默的站在旁边。
城门楼下的厉长生一挥手,竟是先行下令启程。
传令官的声音一声声传来,一声声传远,回荡在众人耳中,听起来有几分苍凉和莫名的伤感。
荆白玉舍不得,却无法开口阻拦,眼看着黑压压的军队有了动静。
厉长生传令启程,随即又回过头来,仰着头去瞧荆白玉。
小白,等我回来。
荆白玉听不到厉长生的声音,却能看出他在说些什么。
荆白玉露出一个微笑,对着厉长生点了点头。
大军开拔,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轰隆隆的往前而去。
厉长生带兵众多,大军一波一波的往前离开,荆白玉却早已看不见厉长生的人影,消失在清晨的朝阳之中。
厉长生拉着马缰,回头看了一眼,有雾气,已然瞧不见城门楼和荆白玉,却看到喻风酌愁眉不展的模样。
厉长生策马过去,笑着道:喻大人这是怎么了?
此次出征平息叛乱,窦延亭已然先行一步,厉长生身边只跟着喻风酌一人,其余人等皆是都留守在都城,荆白玉身边。
喻风酌回着头,似乎也是十足不舍,道:没什么?
喻风酌要跟随厉长生,这一次出征十足凶险,所以他是不放心将喻青崖一同带出的,便叫喻青崖陪伴在陛下左右。
可想而知,喻青崖一听便炸了,吵着闹着的非要一起来。
昨儿个晚上,离开之前,喻风酌与喻青崖意见不和吵了一架。
喻风酌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都多大的人了,竟是还顽离家出走这一套。
厉长生听了恍然大悟,道:喻公子离家出走了?
喻风酌无奈的点了点头。
喻青崖与他吵了一架,拗不过喻风酌,干脆大半夜的离家出走,也不知这时候人在何处。
今儿个早上,喻风酌从府中出来的时候,并未有看到喻青崖。方才在城门践行,他也未有看到喻青崖在陛下身边,心中止不住有些担心,生怕喻青崖任性,会闯出什么祸端来。
厉长生笑了,道:看来喻公子着实难以驯服。不过说起来也好,喻公子虽然武功不算过于出众,这智谋也但好歹福气正旺,也算是用些用处的。
厉长生这没头没尾的话,听得喻风酌有些个迷茫。但是片刻之后
厉长生与喻风酌都是聪明人,说起话来十足方便,无需点明,喻风酌已然知道厉长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真是胡闹,崖儿他也喻风酌顿时气得脸都黑了。
喻风酌赶忙问道:太傅大人,崖儿此时人在何处?
厉长生抬手一指,道:那面。
喻风酌急匆匆抱拳,道:太傅,喻某人先过去了。
去罢,喻大人。厉长生笑着说。
方才厉长生与喻风酌说话的时候,总感觉有一股火辣辣的视线,一直盯在他们身上,恨不得将他们活生生戳出两个大窟窿来。
厉长生不过抬头望了一眼,在人群之中,就看到一个硕大的系统标签提示。
【危险指数:0】
【幸运指数:8】
因着系统标签极为显眼,所以厉长生在万千人群之中,一眼便瞧见了那贼头贼脑的士兵,再扎眼也无有。
那士兵可不就是喻风酌口中离家出走的喻青崖?
昨天夜里,喻青崖离家出走,跑出府邸越想越是不甘心,蹲在府邸外面大半夜,是越想越气,差点将自己给气炸。
他又是委屈又是气愤,蹲在地上抠着小石子,自然自语的叨念着:这老妖怪,也不知道出来寻我
凭什么不叫我去,定然是嫌我拖他后腿!
冷死我了,还不出来找我!
再不出来,我可真要离家出走了。
喻青崖顿了一会儿,手脚冻得僵硬,根本拉不下脸回府,干脆扬长而去,寻了个客栈暂时住下。等着第二天天一亮,宫门大开之时,立刻第一个冲进宫中去见新皇荆白玉。
厉长生准备出征,已然提前出去准备,荆白玉一个人在内殿里,也不需要旁人伺候,慢条条心不在焉的换着衣裳。
过了一会儿,灵雨便走了进来,说是喻青崖前来求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看着有几分落魄。
荆白玉叫了喻青崖进来,这才理解灵雨口中的落魄什么模样。
喻青崖没精打采的,浑身上下还灰扑扑,蔫头耷拉脑站在荆白玉跟前。
喻青崖也不废话,特别爽快的说道:陛下,你给我个职务罢,我也想跟着去平息叛乱。
荆白玉一听,淡淡的说道:不可。
为何不可?喻青崖着急了,道:陛下也觉得我拖后腿?所以不想叫我去?我的确武功不怎么好,比不得陛下,也比不得喻风酌。但是但是我还是有些个小聪明的啊,我会精打细算,陛下不如叫我去管理粮草,我绝对不会叫陛下您失望的。
荆白玉言简意赅,第二次开口,仍然是淡淡的连个字。
不可。
陛下!喻青崖咕咚一声便跪在了荆白玉跟前,道:陛下我求求您了,叫我去罢。
荆白玉垂眼看他,道:昨天喻风酌已然提前来求了朕,让朕无论如何,不要答应你的要求,不可让你前去。
什么?喻青崖惊讶的睁大眼睛。
荆白玉道:所以,总要有个先来后到,朕答应了他,便不能答应你。
喻风酌知道此次情况危险,不定因素着实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有变数,所以提前前来见了荆白玉,请他不要答应喻青崖的要求。
喻风酌这是铁了心不叫喻青崖掺合这件事情。
喻青崖冻了大半夜,如今又碰了壁,着实更是气愤和委屈,大有一副要撒破耍赖的模样。
喻青崖委屈的嘟囔着:我想跟着去啊,喻风酌这个老不死的,气死我了凭什么不叫我跟着去,太气人了
荆白玉侧目瞧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喻青崖,止不住叹息了一声。
我也想跟着去
荆白玉声音压的很低,他现在便如喻青崖一般,也想要跟着去,可惜,荆白玉无法陪在厉长生身边。
还未分离已经开始忐忑不安,荆白玉很难想象,随后的那些个日子里,自己要如何饱受折磨。
厉长生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归
短了三五个月,长了指不定一年两年
荆白玉叹息了一声,摆摆手道:你哭闹的朕着实心烦。
喻青崖仿佛一直被抛弃的小狗子,垂着耳朵道:陛下您也嫌弃我
荆白玉坦率的点了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你一把年纪了还哭鼻子,朕不嫌弃你嫌弃谁?
喻青崖抹了抹鼻子,心里头却还是酸溜溜的,止也止不住。
荆白玉道:朕这里有一套士兵的衣裳,你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什么?喻青崖有点发懵,迷茫的抬着头,不怎么明白荆白玉突然的话语。
还说有些个小聪明。荆白玉无奈的摇头,道:朕看,你也就只能做个小兵了。
喻青崖抱住士兵的铠甲,这才缓过神来,顿时欣喜若狂,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多谢陛下!
他来不及再说什么,不等荆白玉叫他退下,已经一溜烟儿的跑了。
真是被喻风酌给宠的,荆白玉叹息一声,道:越活越回去了。这么个大麻烦,还想要放在朕的身边,喻风酌打的好算盘,朕可不留着。
喻青崖得了一套士兵的衣服,换上之后,很顺利的便入了出征的队伍,就混在人群之中。
喻风酌惆怅了一早上,未有看到来送行的喻青崖,心中担忧不止,他是无有料到,喻青崖竟然如此大胆,竟是跑来充当小兵。
厉长生抬手一指,喻风酌心中又是惊又是喜,急匆匆策马跑了过去。
军队脚程很快,毕竟是去阻拦流安侯造反的,刻不容缓,根本无法慢慢来。
这日夜兼程的行了数日,有急报前来,士兵骑在马上,快速冲将过来,大喊着:急报!急报!
喻风酌将急报拿来,交给厉长生,道:太傅。
厉长生展开急报来瞧,脸上并未有太多的惊讶。
喻青崖在旁边焦急的厉害,问道:发生什么了?可是窦将军传来的消息?
并非窦将军。厉长生淡淡的说道:是吴邗那面的消息。
吴邗?喻青崖道。
厉长生道:吴邗王果然还是投降了叛军。
什么?!喻青崖大吃一惊,道:吴邗王投降了?!这怎么可能呢?
按理来说,吴邗可比流安厉害太多了,是无有可能打不过流安军的。
然而就像荆白玉所说,吴邗王过于胆小,只会欺软怕硬。他的几座屯兵城池被吞并,吴邗王害怕的要死,根本不敢再与流安叛军硬碰硬,当下又被忽悠了一番,竟是真的投降了流安叛军。
这下可糟糕了!喻青崖道:吴邗军和流安军加在一起,那人数可是不少的,看来我们要打的是一场硬仗。
荆白玉早已不信任吴邗王,所以拨给厉长生的军队人数众多,就是为了以防不测。若是硬碰硬,厉长生他们以人数来说,并无什么劣势,然而这番下来,绝对是一场硬仗。
厉长生道:无妨,陵川王那面可有了消息?
孟云深跟随荆博文,已经提前许多,快马加鞭的赶往陵川。
荆白玉将兵权交还给荆博文,让他赶去陵川调配兵力,从流安后方抄了流安的老窝,断了叛军的后路。
荆博文与孟云深急匆匆赶到陵川地界,陵川将领早已听说,他们大王要回来,皆是欣喜不已。
将领们恋旧的很,前些日子荆博文自请削藩,将领们心中都是老大不乐意,谁也未有料到,大王如此快便回来了。
如此这般,将领们对新皇荆白玉倒也无有太大的抵触,总比昔日里好了许多。
荆博文难得不苟言笑,一句废话也是无有,立刻让孟云深前去点兵,一旦完成立刻开拔,直取流安侯府。
流安之地的士兵只留守了十分之一不到的数量,陵川大兵一到,他们哪里还守得住城门。
不过半日时间,流安城门破开,荆博文率兵涌入,马不停蹄的便往流安侯府而去。
整个流安仿佛被打劫过一般,城中萧条的厉害,感觉空荡荡的。
男丁基本已被征召入伍,随着流安叛军离开,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这座城池充斥着一股萧条之感。
剩下不到一成的流安士兵,基本都是运送粮草的粮草兵,就等着将流安之地剩下的粮草,尽数运出,他们的使命也便到了头。
孟云深将粮草全部扣押,数量并不算是太少。他们来的着实及时,虽然并无与流安叛军正面接触,但好歹也算是釜底抽薪,给流安叛军带来了重磅一击。
荆博文摆了摆手,道:云深啊,拿出一些粮草来,开仓舍粮罢,你看看城里的百姓,根本都没饭吃了。
是,大王。孟云深难得没有驳了荆博文的面子。
城里的男丁尽数被征召离开,只剩下老弱妇孺不说,流安叛军还将城中粮食搜刮干净,恨不得一颗不剩,全部都要充做粮饷。
如今本就是冬季,百姓们除了粮食之外,根本吃不到旁的东西,如今家中仅存的粮食也被搜刮干净,简直便是要逼死他们的模样。
孟云深道:云深还有一事要向大王禀报。
什么事情?荆博文道:可是你往流安侯府发现了什么?
孟云深才从流安侯府回来,估摸着是有大发现。
孟云深点了点头,道:云深带人在流安侯府里,发现了流安侯爷的尸体。
什么?荆博文吃惊,却又觉得并无什么可吃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