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宥心里莫名的堵塞难受起来。
这种难受,是良心的不安与被谴责。
他转念还想到,今日虽然母后让太后拖住了父皇,不让他知道侯府发生的一切事情,但今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终有传入父皇耳中的一天。
而依着父皇对她的格外恩宠,若是父皇知道了她今日所遭遇的一切,只怕会雷霆大火,更会怪在场的他,没有出言护住她。
想到这里,李宥眸光一沉,心里已是有了计较。
既然水卿卿签了退亲书,与梅子衿彻底断绝关系,再无可能,如此,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一半了。
而余下的对付梅子衿的事情,用不到王家,所以,接下王家人就没必要再出现在这里碍眼了……
侯老夫人收下退亲书,转身对京兆尹的柳大人冷声道:“既然侯府已与郡主解了婚亲,划清界线,接下的事,就由你们自行定夺,不再关咱们侯府的事了。”
柳大人没想到事情进展会如此顺利,更想将此事早点解决,不由对水卿卿道:“既然郡主是王家媳妇,如此,本官就判定郡主回归王家,跟王家人回西漠。郡主意下如何?”
“不可!”
不等水卿卿开口,一旁的李宥却是陡然开口,冷冷的打断了柳大人的话,将他吓了一大跳。
“太子殿下……”
柳大人自以为自己早已看清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以为他一心要将水卿卿置之于绝境死地,所以,想也没想就判了水卿卿重回王家,跟王家回西漠,却没想到,却被他出言阻止。
心如死灰的水卿卿,也狐疑的冷冷看向李宥,猜不透他为何会突然出言阻止?
李宥起身负手立于堂前,眸光威严的睨着堂下跪下的王家三人,再转头看向一脸冷汗的柳大人,冷冷道:“郡主之前流落民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会嫁给这样的痴哑之人。可如今,郡主早已恢复身份。试问,堂堂皇上亲口御封的郡主,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不堪之人?!”
李宥此言一出,不止柳大人迷惑不已,就连侯老夫人与乐宜公主她们都看不明白李宥反复无常的举动了。
大家都看得出来,方才王家大闹喜堂一事,都是这位太子怂恿京兆尹与王家人做下的,大家都以为太子是在报当初莞卿郡主的退亲之仇,没想到现在他又反过来帮她说话了。
只有水卿卿看清了李宥心里的打算。
准确的说,从李宥提到皇上亲口御封时,她就恍悟过来,李宥此时出面帮自己说话,是为了后面到皇上面前邀功交差,以免皇上怪罪于他。
心里一片冰寒,更是涌起恶寒,水卿卿眸光冰冷的看着李宥,想看他还有什么阴谋要耍?
柳大人惶然不安道:“太子殿下英明,是属下疏忽了——如此,此事要如何判,还请殿下示下!”
李宥眸光落在水卿卿的身上,不假思索道:“莞郡不仅是父皇亲封的郡主,更是本宫的亲表妹,既然白府不再管她,本宫就替离世的姨母做主,替她休夫,休了王定宝,恢复自由身!”
李宥贵为堂堂太子,说话的份量自是无人敢辩驳的,而桂氏与王标本就是听他的话来的,所以听到他的话,都不敢抗议。
一旁的乐宜公主却不乐意了,嘟着嘴唇不满道:“太子哥哥干嘛要帮她休夫?她这样的贱人,跟着这个的傻子滚回西漠不是最好吗?不然,你以为大晋还有男人愿意要她吗……”
“住口!”
李宥斥住乐宜公主的话,沉声道:“西漠乃蛮荒风沙之地,艰苦异常。莞卿身为郡主,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生活,更不能和一个痴傻之人过一辈子。那怕是父皇在这里,也会同意本宫的做法的……”
“可本郡主不同意!”
这一次,出言冷冷打断李宥话语的却是水卿卿!
李宥惊诧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向他一步步走来的水卿卿。
水卿卿身心俱疲,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近李宥,死寂的眸光愤恨的盯着他,惨然笑道:“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不堪与下贱,太子殿下还要留我在京城天天遭受别人的白眼吗——”
“你……误会本宫了!”
“误会?!呵,李宥,你将我害得这般惨,如今又突然好心的帮我休夫,是良心不安、怕我母亲的鬼魂来找你,还是怕皇上知道今日一切是你策划,不会饶过你?又或者,你在我身上还有其他目的和阴谋?!”
说到这里,水卿卿心里猛然一怔,突然想到了他之对一直不肯放过昀儿和之前侯府世子一事,心里咯噔一声往下沉,瞬间明白过来了。
脸色一白,她咬牙狠声道:“我不同意休夫,我愿意跟王家回西漠!”
米团子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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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要曝光昀儿的事了……明天见!
第125章 好戏上场
将李宥的心思看得透彻的水卿卿,不想让自己与昀儿再次成为他伤害对付梅子衿的棋子,所以,她断然拒绝了李宥的‘好心’,不愿意休夫,表示愿意跟王家回去西漠。
听到她的话,不止将李宥惊住,侯老夫人与乐宜公主皆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连小喜也是一脸惊诧不解。
按理,以水卿卿如今的身份,她完全可以休弃王定宝,与王家绝断关系的。所以,大家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这样做,反而拒绝太子的好意,不肯休夫!
可是,谁又明白水卿卿心里的苦呢?
她并不是真的想与王家人重回西漠,那里曾经是她噩梦的开始,她甚至一听到桂氏的声音都会心悸害怕,她怎么会愿意与他们回去呢?
可是,不离开京城,如何让梅子衿对她死心呢?
说到底,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梅子衿,不光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和昀儿成为李宥对付梅子衿的棋子,更是为了让梅子衿对她死心。
她深知梅子衿对她的深情,若是她休了王定宝,再留在京城,梅子衿一定不忍心让她独自过活,一定会想着让她再回他的身边。
可是,今日她已害得他在全京城的人面前颜面尽失,更是让他伤心绝望,若是他再与她在一起,不论她休了王定宝与否,都会让世人诟病他霸娶一个傻子的媳妇,让他名声扫地,受尽世人的嘲笑。
而侯老夫人今日打他的那一巴掌,虽然打在他的脸上,却重重伤在她心上。
她知道,不论之前侯老夫人对她有多宽容,经此王家一事后,侯老夫人是断断不会再允许她再进侯府之门的。所以,她不想看到日后因为她,再让他们母子争执伤害。
何况,她已亲手签下了退亲书,表示此生都与他无缘,她又何必再留在京城这个伤心地,让梅子衿为难痛苦。
而且她还知道,她若是休了王定宝离开京城,不论她去哪里,梅子衿都会去寻她。为了让他彻底对自己死心,她只有继续做王定宝的‘妻子’,跟他一起回西漠……
跪在地上的桂氏与王标,听到水卿卿的话,心里不由暗自一喜——
虽然他们并不奢望,成了郡主的水卿卿还会跟他们重回王家庄去,但若是她自己愿意随他们回去,他们却是求之不得的。
因为,若是让镇上的人,知道他们家的媳妇是尊贵的郡主,脸上多有光啊。
想到这里,桂氏一脸献媚道:“只要郡主愿意,俺们一定好好的伺候郡主,不光不要郡主干活,还会请丫鬟婆子小心的伺奉郡主,让郡主吃香的喝辣的……”
听到桂氏尖利的嗓音,水卿卿心里一阵恶寒,但面上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而回过神来的李宥,听到水卿卿的拒绝,俊逸的面容闪过恼色,心里却是明白过来,水卿卿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眸子里划过寒芒,李宥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在拼死维护着梅子衿,不由的再次想到水卿卿为了梅子衿,几次三番欺骗他的那些事情来。堪堪因为怕晋明帝责怪,以及当初对武宁公主许下的诺言而感觉愧疚,从而软下去的心肠却是再次坚硬起来。
他甚至想到,当初武宁公主也在欺骗他,明知道自己女儿结过婚还生了孩子,还让自己娶她,何尝对他不是一种欺骗与污辱。
想到这里,李宥浑身的气息变得阴戾,眸光不由越过水卿卿,落在了一旁叶妈妈抱着的昀儿身上,压低声音对她冷冷道:“你以为离开京城躲到西漠,就能保住他吗?”
李宥一语双关的话让水卿卿心口一紧,而且她还敏感的觉察到他神情间的阴戾,一颗心如坠寒潭,冰寒入骨!
水卿卿咬牙道:“谢谢太子的关爱。但我已是无脸再在京城里呆下去,还不如回去西漠——求太子给我一条生路!”
李宥本就不是真心想留她在京城,不过是做下样子,以后好在晋明帝面前为自己开解辩驳。
而且,接下的,才是真正的好戏上场了。
所以,李不再阻拦,而是长长叹息一声,故做伤情道:“你既然执意如此,本宫也不好再拦你。你保重吧——若是日后你遇到困难,或是王家人敢欺负你,你可以写信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会护住你的。”
李宥态度突然的大转变,让水卿卿颇为意外,不由疑惑的看向他,神情间难掩怀疑与戒备。
淡然一笑,李宥不去理会水卿卿对她戒备,转身向侯老夫人辞别,离开侯府走了。
乐宜公主也去后宅去看梅子衿去了,而京兆尹的柳大人,见事情已处理好,也不便久留,悻悻然告退。
喜堂内顿时只剩下老夫人与水卿卿,以及王家人。
李宥一走,水卿卿全身骤然一松,快绷断的神经渐渐放松,回首对久跪的王家人冷冷道:“你们去府外等我吧。”
之前在王家,水卿卿做为新媳妇,在王家大气都不敢喘,说得好听是王家媳妇,可平时干活做事与仆人一样,并没有清闲过,而婆婆桂氏更是欺凌着她,将她当奴婢般的使唤着。
但今日不同往日,水卿卿虽然被大家所不耻,但她还是皇上御赐的郡主,所以桂氏与王标二话也不敢说,连忙带着王定宝嗑头退到府外去等水卿卿。
她又对满脸悲痛的小喜苦涩笑道:“你下去帮我收拾一下行李……简单几件衣裳就好。”
因出嫁来侯府,水卿卿的行李与嫁妆都随着她出嫁一并送到侯府来了,如今她要走了,行李自然要带走,不会再留在侯府。
小喜流着泪默默下去了,喜堂里只剩下侯老夫人与水卿卿,还有抱着昀儿的叶妈妈。
侯老夫人知道水卿卿避开王家人的目的,这也是她留下来没有即刻离开的原因,因为,侯府与水卿卿之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处决。
众人一走,水卿卿再也忍不住上前从叶妈妈手里抱过了昀儿,跪到了侯老夫人面前,还未开口,眼泪先流下来了。
喜堂发生这些事以来,水卿卿早已身心疲惫,更是生不如死,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当场撞死,一了百了,不再在人世间受这些痛苦。
可是,每当她没有勇气活下去时,抬眸就能看到昀儿。
他一直看着她,大眼睛里一片纯真懵懂。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为她担心。更似察觉到氛围的不对,不吵不闹很乖巧的坐在叶妈妈的怀里。
一看到昀儿,她就心痛如绞,再也不敢去奢想一死解千愁。
若是她死了,昀儿怎么办?没爹没娘的孩子,却是世间最可怜的了……
所以此刻将儿子拥入怀里,她心里又生出了活下去的勇气。
抱着昀儿朝侯老夫人重重嗑下头,水卿卿眼睛流着泪,嘴角却扬起笑意来,感激道:“谢谢老夫人这段日子帮我照顾昀儿,此恩此德,来世再报!”
先前王家人出现时,侯老夫人确实是气坏了,但冷静下来后,侯老夫人心中的怒火悄悄熄下。
如今看到她抱着昀儿跪在自己面前,侯老夫人心里五味杂陈,更是心酸不已,叹息道:“你带孩子回西漠也是好的,他再痴傻不堪,也是孩子的父亲,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好的……你那公婆想必看到昀儿,也是会欢喜的,何况……他还这般机灵可爱!”
说到昀儿,老夫人心头仿佛被剜下一块肉来般的痛着,之前带了他大半年已有了感情,再加这段日子的日夜相伴,老夫人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想到日后他远在西漠,此生再也不能相见,老夫人不由心酸难过的落下泪来。
然而,侯老夫人做梦也没想到,昀儿会是他梅家的血脉,是她的亲嫡孙,梅子衿的血亲骨肉……
老夫人一哭,水卿卿的眼泪也不由流得更加汹涌。
她无法向老夫人解释昀儿不是王定宝的孩子。
昀儿怎么可能会是王家的孩子呢。
她从出嫁到王家的当晚起,就是一个人睡在小小的后院里,一个月后才见到王定宝,才被婆婆桂氏告知,她的丈夫是个二十岁还不懂事的孩子,还是个哑子,所以让她去向其他男人借种生孩子……
悲惨的往事再次涌上心头,水卿卿抹了眼泪,颤声道:“是我对不起侯府,也对不起老夫人与侯爷,还望老夫人原谅我……”
“此处一别,或许此生都不会再相见,望老夫人多多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