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这位郡主之前还替嫁过,还同太子毁过亲,大家看她的眼光更是复杂鄙夷起来。
在众人的打量嘲讽中,水卿卿全身冰凉的趴在地上,头发被乐宜公主扯得生痛,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因为她整个人都绝望惊慌到麻木了。
回过神来的梅子衿,想也没想就要上前去扶起她,却被老夫人一把拉住。
老夫人已被气得全身发抖,死命拉住梅子衿,气恨道:“你耳朵聋了吗?她是有夫之妇,你还想干什么?”
梅子衿眸子都红了,咬牙冷声道:“母亲就这么相信这些人的诋毁之言么?本侯相信莞卿。除了她的话,其他人所说,本侯一概不相信。”
说罢,梅子衿甩开老夫人的手,冲上前,将水卿卿扶起,心疼的拥进怀里,颤声道:“别怕,不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我只相信你说的,你不会骗我的……”
重新被梅子衿拥进怀里,再听着他安慰的话语,水卿卿心口剧痛,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
其实,不论陈皇上与桂氏她们如何联手来揭穿中伤她,她都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她骗了梅子衿,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自己?
还有,他在得知她的那些不堪过往后,知道她曾经是那样一个不堪入目之人,他会不会感觉到欺骗,像其他人一样,都嫌恶不要她了?!
内心的绝望与恐慌,更是无言面对梅子衿的深深自卑与愧疚,让水卿卿像被人掐住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听到他安慰的话语,她心口剧震,胸口层层撕裂开来,艰难的翕唇哽咽道:“侯爷,对不起……我骗了你……”
水卿卿此言一出,全场都安静下来,人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那怕之前大家早已开始纷纷倒向桂氏那边,相信了她的话。但如今亲口听到水卿卿承认她就是王家媳妇,还是让大家震惊不已。
陈皇后脸上不露出痕迹的笑了。
白凌薇更是笑得狰狞,乐宜公主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下一刻已是怒极而笑道:“真是太可笑了,明明有丈夫的人,竟然还敢再嫁人,整个大晋都找不出第二个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而最为震惊受打击的却是梅子衿与侯老夫人。
自水卿卿说出这句话后,梅子衿仿佛当胸被人刺上一剑,痛不欲生。
之前,不论那妇人说得再多,不论她们如何诽谤,梅子衿那怕心里很清楚明白,她们或许说的是事实,但还是不相信。
因为自始至终,他心里相信的只有水卿卿一人。
也或许说,他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因为一旦承认了水卿卿与王家的关系,她就不能再嫁给他,而是要重新回到那个傻子丈夫身边去,让他如何忍受,如何忍心?!
而且,只要她不承认,他都相信她,都会拼死护住她……
可如今,她亲口承认了与王家的关系,却是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与无措当中,凌厉的眸光在顷刻间化为死寂,不敢置信的怔怔看着她,脸色也变得煞白,震呐道:“你……你说什么?”
看着梅子衿大受打击的样子,水卿卿无地自容,更是心痛如绞,眼泪模糊双眼。
她想开口向他解释,可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因为……一切都是事实。
她已骗过他一次,她不想再撒谎再骗他。
何况,她知道,若是她失口否认王家人的话,桂氏他们一定会将她打种生子之事说出来的。
她已经如此不堪,她不想当着全京城人的面,更是不想当着梅子衿的面,让他知道她曾经与别的男苟合过,不想让大家知道,昀儿有着一个身份不明的父亲。
她已悲惨如此,不想再让昀儿的一生,活在别人的白眼里嫌恶里,不想让别人追着他骂他是野种!
此刻,若不是为了昀儿,为了她可怜的孩子,水卿卿恨不得一头撞死,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面容一片凄厉,水卿卿松开梅子衿的手,跪倒在他的面前,白着脸颤声道:“之前在西漠,我确实与王定宝成过亲的……我骗了侯爷,是我对不起侯爷,求侯爷原谅……”
她松开手的那一刻,梅子衿手上一空,心里更是被人活活挖走般,又痛又空!
深邃的眸子绝望悲痛的看着一脸凄惨的水卿卿,梅子衿冷峻的面容早已青白一片。哆嗦着嘴唇惨烈笑道:“不,你的前夫已死了……你明明是这样跟我说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不要怕,有我在,我一定会护着你,你不要说违心的话……求你,我求你不要承认他是你的夫君!!”
说到最后,梅子衿指着跪在地上流着鼻涕的王定宝,已是痛苦到嘶吼出声!
他如何愿意接受,他当做珍宝般的女人,小心呵护,付出生命去爱的女人,竟要与这样的一个痴哑之人成亲过日子——那怕她最后不能嫁给他,与他厮守,他也不能看到她过如此悲惨的日子!
下一刻,梅子衿突然发疯了般,猛然上前,猿臂伸出,瞬间就钳住了王定宝的脖子,红着眼睛狰狞道:“本侯杀了你,你就不再是她的夫君!”
梅子衿突然对王定宝出手,皆是让大家再次惊住,饶是水卿卿都没料到。
王定宝身形虽然壮硕高大,却浑身软绵绵的没有气力,所以被梅子衿制住后根本动弹不得,‘啊啊’大哭了两声后,却是被掐着喉咙发不出声来。
跪在他身边的桂氏与王标见儿子被掐,却是急了,连忙上前去抢救。京兆尹柳大人也带人想上前去拉开梅子衿,却皆是被梅子衿凌厉的杀气吓住,无人敢近他的身。
如此,连一直悠闲坐着喝茶的李宥都站起身上前来。
李宥眸光睥着梅子衿掐着王定宝脖子的手,冷冷嗤道:“侯爷这是要当着全京人的面,杀人灭口么?!”
梅子衿手上力道不减,眸光冰寒狠戾的看着李宥,咬牙切齿道:“太子以为这样就能扩散我与莞卿么?真是卑鄙又可笑!”
李宥不以为然的冷冷笑道:“侯爷惯会污蔑好人。本宫只是不想侯爷背上霸妻的罪名,更不想侯爷当着大家的面做这样的蠢事——侯爷以为杀了王定宝就能再和郡主在一起吗?侯爷才是可笑!”
看着李宥得意猖狂的样子,梅子衿心里一恨,正要开口,回过神来的水卿卿也被小喜扶起身白着脸上前,看着王定宝憋红的脸,急声道:“侯爷,求你快放了他,定宝他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只是个可怜人,侯爷放了他吧!”
侯老夫人也上前来,对梅子衿厉声道:“快松手,你是要逼死母亲吗?”
说罢,侯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终是忍不住抬手狠狠扇了梅子衿一巴掌。
‘啪!’
重重的一巴掌震动着全场人的心,更是让悲愤到近乎癫狂的梅子衿全身猛然一震。
钳紧的双手无力放下,他松了手上的力道,放开了王定宝。
侯老夫人这一巴掌仿佛打醒了梅子衿,他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更顾不得当众被被打的羞辱,悲痛欲绝的看着守在王定宝面前的水卿卿,想到她要再次从他的身边被生生的夺走,却要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心口仿佛被人生生劈开成了两半,撕心裂肺的绞痛着,连嘴唇都苍白失去了血色。
下一刻,他的喉咙涌上腥甜,‘噗’的一声口喷鲜血,悲痛至昏厥了过去……
梅子衿的突然吐血晕迷,却是让大家惊慌起来。
梅子衿倒地的那一刻,水卿卿就在他身边,想也没想,她就想上前抱住他,却被旁边伸过的手狠狠推搡到一边,却是乐宜公主拦下了她。
“贱人,你将子衿哥哥害得这般惨,你休想再碰他一下!”
水卿卿脑子里早已一片轰鸣,她双眼看不到其他人和事,耳里只剩下一片嘈杂,只是在看到梅子衿嘴里涌出的鲜血时,心口也痛着、生生的痛着,让她喘不过气过。
从小到大,老夫人从未打过儿子一下,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梅子衿巴掌,实在是太过心痛。
如今看着他吐血昏迷,侯老夫人也落下泪来,浑浊的泪水一路滚下,灼伤了她的心。
她让三石将梅子衿背下去,眸光冰冷的从呆滞在一旁的水卿卿面上冷冷划过,尔后抹干眼泪转过身对着一屋子的宾客,痛心沉声道:“诸位亲友,很抱歉让大家看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今日这门亲事,不再做数!所以喜宴也没法办了,诸位请回吧——诸位给侯府的礼金,尔后老身会差人一一双倍退还,有劳诸位了!”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哗然,而陈皇后与白凌薇等人的脸上,终是露出了满意的笑意来。
而水卿卿,在听到老夫人的话,眼前骤然一黑,喉咙里涌上腥甜,却被她拼命咽下。
她虽然悲痛绝望,却也解脱了般,眸光死寂的跪在那里,任由一个个的宾客从她的身边走过,向她投向鄙夷嫌恶的眼光……
好好的婚礼闹成天大的丑事,爱好脸面的侯老夫人如何忍受,当众宣布了婚事不做数,并辞退了宾客。
从吃惊中回过神来的众人,见侯老夫人亲自下逐客令,虽然人人心中都好奇此事最后的进展和结果,但还是依言退席离开。
而随着这么多宾客的离开,发生在喜堂里的一切,也像长了翅膀般传遍了京城,瞬间,大家都知道了这位出了名的莞卿郡主,竟是之前就成了亲,夫君还是一个又傻又哑的傻子。
如此,关于水卿卿之前的那些旧事再次被大家翻出来了,不论是最初的冲喜娘子,还是后来与太子婚约一事的反复,再到眼见就要嫁成侯爷,却在最后时刻夫君找上门,又被退了亲……桩桩件件,都让大家兴奋又不耻,直言这个莞卿郡主,只怕是这大晋名声最败坏的女子,竟是比青楼的妓子都不如了……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会传入白府,传进白浩清的耳朵里。
白浩清虽然一向不喜水卿卿,但陡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惊愕住了。
彼时,杨氏正与宁氏白凌萱她们陪着白浩清,一起在饭厅里用膳,胡伯白着脸从外面跑进来,惊慌道:“老爷不好了,大小姐在侯府出事了。”
闻言,一直在担心侯府那边事情进展的杨氏心里一松,端在手里迟迟不下咽的饭狼菜,终于悠闲入口了。
而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包括白浩清在内,皆是大吃一惊!
白浩清放下碗筷冷声道:“好好的成个亲,会出什么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胡伯那里敢再隐瞒,颤声道:“听说……听说大小姐先前在西漠已许了人家并成了亲,如今那夫君与公婆寻到京城来了,今日到京兆尹门口击鼓鸣冤,状告侯爷霸娶人妻,直接闹到侯府喜堂上去了……”
胡伯此言一出,却是惊得大家都变了脸色,连一向冷静无情的白浩清听到这些,都大变脸色。
只有杨氏不露痕迹的勾唇笑了!
宁氏等人完全震惊住。白浩清却是最快回过神来,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水卿卿带回来的那个儿子,心里一片冰寒,更是气恨。
白凌薇因为杀人夺子一事被侯府休弃送进牢房时,杨氏为了保女儿的命,无奈之下向白浩清坦承了白凌薇杀人夺子的事,也是从那时起,白浩清知道了自己刚刚认回的白家嫡女竟是已有了孩子。
震惊气愤之下的白浩清也向杨氏问起过,问昀儿的生父是谁?
而杨氏只从金嬷嬷姐妹那里得知,水卿卿的肚子的孩子是个野种,不知道父亲是谁。
所以,那时的白浩清,只以为水卿卿是流落民间时行为不检点,未婚先育,从没想过,她竟是成了亲,还有着夫君。
如今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白浩清只感觉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开了,气得脑子充血。
将碗筷重重往桌子上了搁,白浩清咬牙冷声道:“她承认了么?”
胡伯一脸的讪然,小心翼翼道:“大小姐当场承认了,而且……”
想到外面的传言和水卿卿先前所嫁的夫君,胡伯那怕只是白府一个小小的管事,都感觉脸上无光,下面的话竟是迟疑着不敢说出口。
听说水卿卿当场承认了,白浩清脸色瞬间黑透,咬牙切齿道:“而且什么?事到如何,脸都被个这孽女丢光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杨氏也在一旁故做急色道:“胡管事,事到如今,你还有何事可隐瞒的?一并说了吧,免得老爷担心。”
胡伯只得硬着头发颤声道:“老爷有所不知,大小姐之前所嫁之人,是个又痴又哑的傻子……如今京城里都传遍了,说白家嫡女嫁了个傻子,如今又来骗婚,想一女二嫁,与侯爷成就好事……侯老夫人当场撵了赴宴的宾客,宣布婚事不做数了!”
胡管事此言一出,桌子一阵倒吸气声,整个桌子上的人都惊呆了。
“果然是我白家的祸害!”白浩清一声怒斥,气得当场掀了桌子!
杨氏眉眼几乎要乐出花来,却假装被白浩清掀桌子的声响吓到似的,拿着绢子遮住脸,示意宁氏她们赶紧退下去。
等大家一走,杨氏上前扶着气到胸口痛的白浩清到一边坐下,一面让丫鬟收拾屋子里的残骸,亲手端了茶水送到他嘴边喂他喝下,帮他抚着心口,心痛道:“老爷不要着急,小心急坏了身子……”
白浩清气结道:“真是万万没想到,她竟是瞒着我们成了亲……还当场承认了,如此,让我们白家的脸往那里搁啊。本相不奢望她光耀门楣,没想到她却是专门给家门抹黑,让白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还为此得罪侯府——当初真是不应该认她归宗!”
听着白浩清的话,杨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片心痛的劝着白浩清道:“万幸,当初她与太子退了亲,不然得罪的可不就是皇家与皇上太子吗——可如今事情已出,她也当场承认了,这事可要怎么办啊?”
杨氏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察看着白浩清的神情,小心试探道:“侯府既然不要她了,老爷要去接她回来吗?要不要……去侯府看看情况?!”
杨氏的话,却是瞬间将白浩清心里的怒火再次勾起。
而且,精明如白浩清,在听说了那王家人竟是可以直接闯进侯府喜堂,当即心里就明白,王家人的背后,定是有人在撑腰助威。
想到这里,白浩清冰寒如骨的眸光冷冷的看向身侧的杨氏,一字一句冷冷道:“王家人一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或许,今日发生在侯府喜堂的一切,都是你的杰作!?”
被白浩清瘆人的目光看着,杨氏全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连忙道:“老爷说哪的话,妾身怎么会知道王家人的存在?而且妾身今日一直呆在府里辛苦操办着大小姐出嫁的事宜,半步没离开过白府,更别说去侯府喜堂,妾身那来的能耐做到这些啊?!老爷你切莫胡乱冤枉妾身啊……”
听了杨氏的话,白浩清神情暗了下去,眉头紧紧的拧起——
是的,单凭杨氏,只怕没这么大的本事让王家人闯进侯府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