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神,伸手过去,摸了摸男青年的脑袋,“弟弟都长这么高了呀。”
男青年微微瑟缩了一下,刹那间就被陈想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意思惧意。
陈想心中冷哼一声。
周叔叔把儿子拉过来,循循善诱道:“明理,这是住在胡同最里边的那个哥哥啊,没印象了?”
周明理怂着肩膀,不敢抬头跟人对视,小声地喊了一句:“……二狗哥。”
陈想笑不达眼底,“给你买的积木,看看喜不喜欢?”
周叔叔道:“忘了是怎么交给你的了?要说句谢谢。”
“喜欢……谢谢二狗哥。”
“周叔,是这样的,我这次来呢,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陈想掏出了自己的记者证。
“明理弟弟的这种遭遇,我去年在隔壁市工作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位,我就想着,给弟弟也做一个采访……”
“这不太好做吧?”
周叔叔表情为难,“他只有几岁小孩的智商,你问的问题他可能都听不懂。”
陈想解释:“周叔您放心,我做的不是什么深度访谈,我只是打算如实反映明理的情况,让大家了解到社会上有这样的‘大孩子’。”
怕周叔叔不同意,他还道:
“等视频和新闻稿发出,我们媒体稍加引导,还会有很多人给咱们捐款献爱心呢……”
话没说完,就被周叔打断,他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养得起明理,我们家不需要别人捐钱。”
“其实也不光是为了让人捐钱。”
陈想赶紧扯了个别的理由,“主要还是想让大家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有明理弟弟这种遭遇过不幸的人,还能用你们的故事,去鼓励其他有同样经历的家庭……”
他没想到,这么虚伪的一通说词,反倒打动了60多岁的父亲。
“这样也好,就是得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们民生记者应该做的。”
周叔叔看向缩在门边的儿子,“明理啊,待会儿你二狗哥哥要跟你聊聊天,你别哭别闹,好好配合他一下,知道了吗?”
周明理没有说话,手指抠着积木的包装盒,力度之大,都快把外层的塑料膜给抠破了。
紧张到肉眼可见。
这让陈想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好你小子,大半夜跟我搞这些,打算借机敲诈勒索是吧?
还面谈,我倒要看看,装了这么多年傻子,你准备怎么跟我谈!
俩人进了卧室,气氛更显得拘谨。
陈想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屋子里的装潢,壁纸、床单被罩、家具摆件……无一例外,全都是低幼的卡通风格。
他从包里掏出相机,找好角度,架在了床边。
眼睛一瞥,瞄到了一个与卧室格格不入的东西。
正在充电的智能手机!
一个智商只有三岁的傻子,怎么可能会玩手机呢?
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想快步冲过去,拔下了充电器。
周明理见状,吓得赶紧扑过来阻拦他。
像极了十年前阻止他抢走雨伞的那一幕。
陈想大手一挥,将人逼退,目光森然地举着手机:
“明理弟弟,这是你的吗?”
周明理紧紧盯着他,胸膛上下起伏,却沉默着,一言不发。
有摄像在,不敢吭声了是吧?
陈想强势地薅过他的手,摁在了手机屏幕上。
周明理吃痛地叫了一声,与此同时,手机也被解锁了。
陈想甩开他,飞速翻着手机里的东西。
却发现,下载的净是些低龄低智的app。
学儿歌的,记拼音的,还有一大堆哄孩子的小游戏。
压根就没有微信的踪影。
应用商城里也没有软件的下载安装记录。
陈想既失望又困惑。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可麻烦的还在后头,这个人高马大的周明理,居然“哇”地一声,冲出卧室大哭了起来。
客厅里,随之响起了周叔叔安慰儿子的声音。
哭你妈!
老子的亲爹还关在拘留所里出不来呢!
陈想很是烦躁。
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那个半夜加他好友的神秘人对话框。
一字一句都被他琢磨了好几遍,没暴露任何的个人信息。
是他自己想到了雨夜那天的事,才过来找周家傻儿子的。
电光火时间,陈想意识到了什么。
他懊恼地“啧”了一声,点击微信转账。
然后,就看到了神秘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妙。
艹!
他被人给耍了!
陈想气急败坏地踹开地上的积木盒子,甚至顾不上收回相机和支架,直接冲出了卧室。
也没心思再装什么文质彬彬、品学兼优的邻家少年郎。
他黑着脸,硬邦邦地撂下一句:“周叔,我突然有点儿急事,先回去一趟。”
-
vip病房里,由于夜里的那通闹铃,祁妙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半才醒。
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
谈靳楚和程屹夜里下了飞机,6点多的时候,还给她发来了高原地区特色美食的早餐照片。
现在这个点儿,祁妙猜测,他俩应该已经骑上越野摩托,进入无人区,去找高鲁木斯的同事们会合了。
孙艺涵护士姐姐在b市也得到了及时的医治,再休养几天就能来上班了。
一切人和事,都在向好发展。
当然,除了这位顶着黑眼圈,气喘吁吁,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就急着赶到医院的陈大记者。
病房门口,云艳辉和刘思甜还特地检查了一遍,他身上是否携带什么危险物品。
将打火机、水果刀,以及一串钥匙给暂时扣下后,才准许他进去。
陈想咬着牙,脸黑的如同锅底。
他早该发现的……他早该发现的!
这个祁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病患。
哪有人摔断腿,还需要两名警察专程看守的?
陈想走进套房,差点儿连录音笔都忘了打开。
就更谈不上说什么假惺惺的客套话了。
他单刀直入,冲病床上的小姑娘亮出手机。
“给我个解释,”他紧盯着祁妙的眼睛,“昨夜加我好友的人,是不是你?”
祁妙正咔擦咔擦地啃着一根脆黄瓜,闻言凑过脑袋,眨巴着眼睛,盯着屏幕看了看,惊奇道:
“耶?这个是我的小号诶!”
还一脸不解地问:“你怎么会有我这个号的好友啊?我记得,昨天明明是用另一个号加你的……”
“你他妈还敢承认!”
祁妙被他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你、你干嘛骂人啊……”
还骂人,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打死你!
陈想叉腰踱步,憋得脸跟脖子都通红,把聊天记录也翻了出来,厉声质问她:
“你什么意思?我就问你,大半夜发这种消息是什么意思?”
他不问,祁妙不吭声。
他一问,祁妙就惊讶。
“啊,这是我发的?我完全没印象呀。”
又盯着屏幕磕磕绊绊地念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