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那些被自己伤害过的女人们赎罪。
可她的这一想法,很快就改变了。
苏春枝被学校的老师叫了家长,才知道,花添锦跟一个男学霸谈恋爱,被通报批评了。
她在办公室里,被老师严词厉色地连带着批评了好久,离开学校时,撕下了一张纸质的通报。
苏春枝识字不多,只好拿回家里,让儿子念给她听。
不知是她心思狭隘还是为何,通报里,只提到了花添锦一个人的名字。
像那些出轨事件一样,男人居然又神奇地隐身了。
不过现在顾不得追究这一点,苏春枝更紧张的,是花添锦的行为——
这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开始跟自己当年一样,不停地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男人的身上,想要索取那点儿可怜的、微不足道的爱。
被学校通报批评后,花添锦似乎吸取了教训,不再跟同校、同龄的男生谈恋爱,而是把目标转向了附近的a师大。
对此,苏春枝劝过,逼急了也吵过。
后来无可奈何,还去找过心理医生。
尽管苏启说,那个破工作室的医生绝对是骗钱的。
但苏春枝还是觉得,医生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他说,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之所以找比自己大的男生谈恋爱,有可能是出于恋父情节,或者是自幼缺乏父亲的关爱。
从工作室出来后,她首先联想到了自己。
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个只会喊打喊骂的没用男人。
她逃离家乡后,这些年找的男人,不经意间,似乎都有着共同的特点:
有了孩子、进入父亲角色,更包容体贴,会照顾人。
也是那一瞬间,苏春枝大彻大悟。
她对花添锦,不只是为了向被自己伤害过的女人们赎罪,也是在向那个、曾经被糟践过的自己赎罪。
女孩子不是只能依靠男人,而是可以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
她绝不允许花添锦走上自己的老路。
但也因此,俩人的摩擦和矛盾就更大了。
苏春枝非常自责,恨自己没文化,恨自己不是老师,有心却无力,不能教育好这个女孩子。
可好在,花添锦自己有了些转变。从高三下学期开始,她就知道努力学习了。
虽然成绩起色不大,但苏春枝很开心。
她憧憬着,到了大学就好了。
网上的人都说,大学里是片新天地。女孩子在大学里,形象会变得更加美好,视野会变得更加开阔。
那样的话,花添锦的人生,就不会只是蹉跎在片充满伤心的土地里。
还有那个大四男生发的视频,苏春枝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
敲敲键盘就给女孩子造黄谣,这种人渣就该拔了舌头,砍掉手指头!
视频发出的那几天,苏启不让她提刀去别人家里闹事,她就只好跑到庙里上香磕头。
菩萨保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保佑花添锦考上大学,远离糟心是非。
也发发功,让那些造谣的人遭点报应!
苏春枝盼啊盼,终于盼来了高考的那一天。
她暂时放下了小网店的手艺编织活儿,专心给她家高考生做饭。
却没想到,高考第二日的晚上,花添锦敲响了她卧室的门。
小姑娘说,她想进去换身内衣。
虽然花添锦平时换衣服都是在浴室里,但苏春枝当时并没有对她的反常行为产生怀疑。
她是在切好果盘,给女儿送进去的时候,才撞破一切的——
卧室里,花添锦□□,床边还架着手机。
门开了,小姑娘神色慌乱,还急忙藏起了一样东西。
但苏春枝看清楚了,那是她的身份证!
原来——
是花添锦的那个赌鬼亲爹走投无路,打电话撺掇起自己的女儿给他搞裸贷。
苏春枝气得浑身发抖。
她问小姑娘要那个赌鬼的手机号,想打电话骂回去。
花添锦却护起短来,情绪激动地跟她大吵特吵。
当天夜里,两个人闹到很晚。
也就导致第二天早上,花添锦起晚了一些,还忘带了身份证。
苏春枝很是懊悔。
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到高考之后解决。
这个道理,花添锦的亲爹不懂,可自己得懂。
但没想到的是,高考第三天的晚上,俩人又吵了一架。
这一次,是苏春枝的秘密,被花添锦撞破了。
小姑娘拿着病例单和账本,红着眼睛向她质问,“你有病为什么不治?!”
又转头怒斥苏启,“你妈糖尿病严重,一只眼睛都瞎了,你为什么不劝她去治!”
可苏启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面对两个孩子,苏春枝沉默不语。
她原本想告诉花添锦,不用担心考不上大学,她已经找报考机构问过了,有很多大学都开设了高费专业,只要有钱,就能有学上。
糖尿病是慢性病,不会致命,她也一直都在坚持吃药。
至于瞎掉的左眼……
治起来还要动手术,会花不少钱。
她在家做些手工编织活儿,一只右眼就够了。
花添锦却没有听完她的解释,扭头冲出了家门。
小姑娘独自一人跑到了水果摊,找老板借手机,打给自己的现任男朋友,一个很有钱的富二代。
她想跟人分手,讨要分手费也好,向他借钱也好,总之她现在需要一笔钱。
而她又怎会料到,这一趟外出,竟是她的生命终点。
当初腼腆木讷的学霸男,成了尾随她、强迫她、杀害她的恶魔。
夜里的湖水冷极了。
不似妈妈工作机构的游泳池,也不似那个她喊过几年“阿姨”的女人、给她放的温度适宜的洗澡水。
她奋力挣扎,想要往上游。
却慢慢地,体力和生命力逐渐消散。
都说濒临死亡前会走马观花,可她最后的意识中,自己却出现在了宽敞明亮的考场上。
手中是笔,手下是试卷和草稿纸。
真不想死啊……
她明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去做。
她还没来得及给苏春枝好好道个歉,喊她一声她最想听的“妈妈”。
身体往下坠落,手中最后的力气也被抽走。
弥留之际,耳边恍惚又响起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她在恨铁不成钢地发问:
“a,跟你那个赌鬼爸爸走,让他用你的身份证裸贷,没钱了再把你卖了!”
“b,跟着我好好过日子,考试上大学!”
“a还是b,你选哪一个?”
选b。
我想选b。
……
祁妙的单间小病房里,谈靳楚看完情况又回来了。
“那个人怎么样啊?能抢救得过来吗?”
“没有生命危险。”
他说:“苏春枝只割到了静脉血管,失血较多才陷入昏迷。”
祁妙松了口气,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什么都没有生命最重要。
谈靳楚又道:“云警官在赶来的路上,你草稿纸上的文字,被她截掉了一行‘我不想死’,剩下的那些打印了下来,准备交给苏春枝。”
“或许……花添锦身边的人,能够猜出她想要说是什么。”
祁妙听完点了点头。
截掉一行字也好,那句话太过残忍,不适合再让一个关心她的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