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人所说不错,你们耶律家的天下就该你死在这里!”
“既然如此,萧某也就不再和你争抢了。”
“告辞。”
萧奉先听到耶律光所说的话,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他几眼,
然后咧嘴,露出了几声调侃的笑容。
到最后说话越来越快,竟然是抬腿就要走。
“萧大人!”
“砰!”
耶律光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番满怀感情、慷慨激昂的话,
竟然会让萧奉先做出这个反应。
他正常的反应难道不是应该感动不已,不是应该痛哭流涕,不是应该和他患难见真情吗?
这样的表现真的是让耶律光有些猝不及防。
他连忙快步想要追上萧奉先,然而他刚刚搭住萧奉先的肩膀,
却又被萧奉先转手就是一手刀砍在脖子上,眼皮子拼命的颤抖了一下,白眼儿一翻就软倒在地上。
“耶律大人,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抢什么抢。”
“你还不明白吗?即便是今天走出了这里。我萧某还能活着吗?”
“你说的对,这是你耶律家的天下,所以你才不用死啊。”
萧奉先缓缓收回双手,缩在袖子里面望着软倒在城墙之上的耶律光,面容上很是复杂的叹了几声。
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从这个辽国战略收缩计划由他制定的那一瞬间,他自己的命运也随着这份计划而被制定了。
辽国将这么多的城池,甚至烟云十六周都拱手送给金国。
辽国大部分精锐,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月内,被金国烧杀殆尽。
甚至辽国天祚帝,都要带着皇室宗亲一起退入荒凉的西北招讨司苟存。
这样惨重的代价,在现在战况激烈动荡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人顾得上追究。
但是一旦金国还有大宋交手,辽国可以在旁边坐山观虎斗,局势稍微平定的时候。
言官们必然会找出一个人来担负这样的罪责,天祚帝即便是想要保住他,也不可能和辽国那么多人的利益对抗。
所以今天萧奉先他即便是跟着耶律光一同撤出了大定府,那么他日也会死在言官的攻击之中,必不可少的会受到一番羞辱。
萧奉先自觉也是为辽国鞠躬尽瘁英雄一世,死则死矣,不堪受辱。
“送耶律大人下去吧。”
“带着我辽国仅存的十五万精锐,按照原定路线一路撤向云内州。”
“告诉陛下,如果可以的话,请善待我的家人。”
萧奉先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耶律光,目光逐渐变得古井无波,
对着边上的士兵摆了摆手,一转身再度看向正在压来的金国军队慨然叹了一声。
“萧大人!”
“大人的心意我们已经心领了,那么多的兄弟们都战死在了沙场之上,我们这些伤兵就算是死也不要连累大人!”
“您快走吧,不要和我们留下来一同赴死了!”
等到耶律光一走,辽国伤兵们便是拄着拐杖或者艰难的从担架上爬下来,手里面抱着一个火石。准备和金国的士兵们同归于尽。
众多伤兵见到了独自站在城楼之上,身形显得有些单薄的萧奉先,一时间竟然眼眶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将士们!这一战咱们大辽就要失去大定府,这个最后的坚城了。”
“众多的兄弟们也都永远的躺在了前面,我们大辽的精锐损伤大半,不过我们也沉痛的打击了金国的嚣张气焰,他们同样是不好过。”
“大定府之战,是金国和我辽国交战史上最为艰苦的一战。他们想要让我们低下头。那自己首先也要矮上三分。”
“可以说这一战我们虽然败了,但是我们的兄弟们活了下来!”
“金国得到的只是一座千疮百孔的城池,还有几十万的尸体,他们并没有赢!”
“现在这些金兵们再次压了上来,就让我这一介书生还有众位兄弟的血肉之躯,成为我大辽最后一道血肉屏障,成为金国士兵心中永远的噩梦!”
“他们要战,那便战吧!”
萧奉先此时站在城墙之上望着身前基本上全部绑着绷带的辽国伤兵,感到前所未有的激昂。
虽然他已经是死到临头,但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酣畅淋漓的感觉,
这在辽国的朝廷中从未感受到过。
此时此刻跟他站在大定府内城里面的辽国五万伤兵,全部都是一片热忱,
所有人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生死已经被置之度外就再也没有了所谓的勾心斗角,即便是明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亡,也总是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斩杀金兵,护我大辽!”
“属下愿跟随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子们留下来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金贼尽管上来吧,哈哈哈!”
听到了萧奉先所说的慷慨激扬的话语,所有的辽国士兵都是面色大震,
面容之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是充满了战意。
能有一个高高在上的辽国重臣,陪着他们这些本就走不出去的伤兵,留在大定府内城,
所有人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感动,还有对辽国的归属感。
“死到临头还这么狂妄!”
“萧奉先到还真是个人物,没想到他能亲自留下来,不过结局已经注定!”
“击鼓进军!”
感受到城墙上辽国士兵再萧奉先的带领下,爆发出强烈的战意,
率领金国士兵一步步压过来的完颜兀术,还有完颜宗他们都是心头一震。
他们都是带兵的将军,曾经很多时候也被困在城池之中,望着数倍于己方的敌军,向士兵们做战前动员。
那个时候或许对国家的忠诚还有求生的希望在支撑着他们,而现在萧奉先等人完全是在必死的境况之中,
还能够爆发出这样的战意,已经是了不得了。
单单是在绝境之中放弃自己活的希望,用自己的身躯为同伴做血肉之盾,
就已经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若不是亲眼看着萧奉先今日自陷于内城,恐怕读多少的史书都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一面,也或许历史上从来没有过。”
无名山峰之巅武大仍旧是一袭白袍,负手而立,对着大定府现在所发生的情况遥遥而望,悠悠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