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拿着扫把扫一地的钱,刚弯下腰就觉得身体脱力,软软倒了下去。
  他跪坐在地上,身体弓成一团,嘴里似小兽发出一声呜咽。
  他跟苏兮从小相依为命的感情不是假的,他自以为他们俩不是亲姐弟胜似亲人。
  苏兮就比他大两个月,七岁就跟着她离异的母亲再嫁到苏家。
  那时候苏家还算殷实,他只高兴家里多了两个温柔的女人,从没想过被分宠,心眼比起苏兮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后来为了给生病的奶奶看病,苏家急转直下,被巨额的医药费拖得一贫如洗。
  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穷人生不起病,人心亦经不起穷字的考验。
  苏兮妈受不了跑了,苏父曾经一个不惜倾家荡产救治老母的大孝子也变了。
  他借口还债务去赌博,反而欠下高利贷,人变得越来越暴躁。
  追债的找上他们姐弟,苏清把自己卖身给经纪公司才算解决这件麻烦。
  苏清后来还想回去看苏父,性情大变的苏父却反以为他是回来跟他争夺拆迁款的,挥着大棒把他赶出家门。
  对这样的男人,苏清彻底心灰意冷,一方面越发重视苏兮这个唯一的亲人。
  可谁知道,人家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呢。
  如果他没有多出小说的记忆,只怕自己怎么稀里糊涂死去了都不知道。
  苏清捂着胸口,悲从心来,不可自抑。
  他伏地恸哭出声。
  到底是谁还陷在过去的记忆里无法自拔。
  明明他们已经摆脱那段艰难的时光,只要再努努力就能奔向更美好的未来。
  苏兮却不满足,视他为累赘。
  苏清哭,为过去的时光而祭奠,为未来而喜极而泣。
  往后,他只要为自己一个人奋斗了啊。
  日影静悄悄地转移,不知道哭了多久,心力交瘁的苏清彻底哭晕过去。
  闭眼前,是昨日那截熟悉的裤脚,将他从噩梦般的地狱拯救出来。
  恍惚中他伸手捉住了它。
  阿清,阿清
  在刘老头的叫声中,苏清悠悠转醒。
  刘爷爷唔我怎么在这?
  你怎么一个人睡外面的榻上?
  两人同时开口,老爷子给他整笑了:嘿,你自己还睡糊涂了。
  苏清捂脸,他还记得午后自己忍不住疲倦,昏睡在了地上,此刻却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了。
  他安好地睡在榻上,盖着毯子。
  睡梦里隐约感觉自己轻飘飘如浮云端,白云温柔拂脸,无尽缱绻。
  低头一看,他先前扯掉的衬衫被人细致扣得整齐。
  苏清脸红了红。
  什么如浮云端,是有人将他抱上榻的吧。
  白云拂脸,是谁的手指在触摸他受伤的左脸。
  刘爷爷,外面是什么动静?
  哦,是上午那些人要走了。刘老头不在意起身。
  谢天谢地,可算安生了。
  苏清捏着身上的毯子,心念一动。
  黄昏余晖下,门口的白车和人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苏清追出来,那三人正要上车。
  阿盛阿乘拿着东西,楚珩两手空空回头。
  原本意识到不妥的苏清停步,在他含笑的注视下,硬着头皮上前:楚先生,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视线意味深长落在他领口,楚珩淡笑点头:后会有期,苏先生。
  车门大开,楚珩一身白衣坐进车里。
  苏清发愣时,男人蓦然伸出手,抚上他脸颊。
  苏清,你还是更适合笑。
  纤长的手指,格外苍白而美丽。
  被触碰过的皮肤倏然升起灼.热。
  苏清猛地后退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inny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怀孕
  夜色降临,苏兮踩着高跟鞋进了海天集团的总部大厦。
  姣好的面容,看似简单却不失精致的打扮,一路经过的男女频频向她投去艳羡眼神。
  集团的员工对她不陌生,她跟厉海天的相恋故事,早成了灰姑娘翻身,麻雀变凤凰的典型模范。
  当然也是全公司的八卦材料。
  而无论面对的是谁,苏兮总是带着舒服的笑容,散发温柔的气息,得到别人好感。
  你们好。
  苏小姐,总裁在里面。虽然厉海天今天破天荒交代过,不能让与工作无关的人进来,秘书处的人还是毫不犹豫放行。
  苏小姐怎么会是外人呢。
  依照以前的惨痛经历来看,他们要是没眼色拦了,才会惹恼总裁呢。
  然而他们都想不到的是,他们的总裁壳子早换了,灵魂来自另一个同名同姓的厉海天。
  霍真倒是敏锐地发觉了厉海天的变化。
  被毛驴踢过一脚后的狂霸酷炫拽总裁,貌似要进化成无情的工作狂厉总了。
  本想谨遵指示,张口阻止苏兮进去,话到嘴边咽下。
  杵在办公室门口默默当隐形人。
  苏兮状若无意在他这个大活人身上扫过一眼。
  霍真后背就是一紧。
  阔怕,心虚。
  上午他就习惯性说出,厉总,你不去看苏小姐了吗?
  马上厉海天就出院找到苏兮,提出取消订婚。
  贤惠在家里打包鸡汤准备来探病的苏兮,眼泪那个流。
  厉海天一身的那个黑气。
  他嘴贱了才会问出这句。
  奖金没了吧。
  华丽的总裁办公室,俊美无俦的男人伏案工作。
  他头身比例完美,宽肩窄腰大长腿,一身发达的肌肉,紧绷在熨贴的黑西装下。
  又是深眼窝,高鼻梁,仿佛刀削斧凿般的五官,希腊雕像似的英俊面容,充满致命吸引力。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苏兮眼底却没有迷恋。
  厉海天什么时候会工作了?
  他的事情不都是交给霍真去做的吗?
  等等,难道海天集团要破产了?!
  看厉海天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眼镜,更是奇怪。
  肌肉和眼镜的搭配,虽然充满反差魅力,可文雅跟厉海天有半毛钱关系吗?
  没人比苏兮更清楚这个男人的本性。
  如果不是他的家世,他的暴虐因子早让她拒之千里。
  还能让她费心跟他纠缠几年?
  呵。
  海天,你怎么戴起眼镜啦,是眼睛不舒服吗?苏兮柔着嗓音,他们和好不久,这是正常表现。
  唔习惯了。厉海天下意识推了推眼镜,看清来人,眉头一皱。
  他不是交代了无关人员不要随便放进来吗。
  你来是想清楚我的提议了?
  苏兮完美的表情瞬间崩裂,想到上午的话就没好气。
  明明是厉海天自己下乡去找她时,提出的订婚,转眼就反悔。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她欲拒还迎这么久,应该能保证厉海天的一颗心都在她身上。
  可此刻的厉海天,眼里却没了往日的情愫,俱是疏离!
  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还隐隐带着抗拒与抵触。
  海天不,她是坚强有自尊的人设,要在委屈中适当流露被侮辱的愤怒,慢慢亮出杀手锏。
  厉总裁真的这么决定了吗?
  很抱歉,我还是觉得呃,我们俩还需要时间互相了解彼此,这个订婚太草率了,取消订婚也是为了我们双方好。
  这么谦卑的措辞哪里像厉海天,改性了?
  好,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果然你自始至终都在戏耍我!
  心碎,痛苦与气愤在苏兮脸上交织出现。
  紧接着她以柔弱的姿态扶着桌角,毫不给厉海天反应时间说话。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本来想一个人躲得远远的,不让你知道,是你要强硬把我带回来的还有厉伯母,她已经知道了我怀我要怎么面对她,呕
  厉海天傻眼了,在苏兮故意用手遮挡的腹部扫过:你怀孕了?
  苏兮痛苦地轻轻点点头。
  铛厉海天的办公椅瞬间滑退好几米,撞在书架上。
  上面摆放的几瓶红酒咣当掉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宛如厉海天脸上那个碎裂的表情。
  满是惊恐。
  她是洪水猛兽吗,要这么避之不及?
  苏兮真的感觉被侮辱了:厉海天,你这是什么意思,跟我结婚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厉总出什么事了?!霍真听到动静跑进来,恰好听到苏兮这声控诉,顿时想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冒充个聋哑人出去。
  还以为是暴脾气的厉海天控制不住自己,又动手砸家具了,怎么现场一反攻势
  苏兮一手扶腰拍桌。
  厉海天双手挡在胸前,缩在身小的背椅里。
  苏兮一秒切换演技:海天,你好狠的心呐。
  苏小姐,快起来,地上凉。见厉海天又变成了傻傻的可达鸭没反应,霍真只得自己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女人。
  谢谢你,霍大哥。跟厉海天比起来,霍助理真是绅士体贴到家了,苏兮一点不吝啬拉拢。
  她嘤嘤捏着帕子压抑地抽泣,霍真无声伫立一旁。
  几分钟后,办公椅上的厉海天抽完一支雪茄,终于回神了。
  将椅子移回桌前,他坐在上面,双手交叠在桌上,满心沉痛:我知道了,订婚宴照常举行。
  霍真莫名听出了他的心酸。
  苏清回到公司安排的住所已经挺晚。
  略过脏乱的客厅,直奔自己房间,接通经纪人林月的电话。
  苏清?终于舍得联系我了?刚好我说说你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跟苏清一旦休假就找不到人的佛系性子相比,林月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
  噼里啪啦说完一通,就把苏清假期回来的人生安排的明明白白。
  月姐,能把这些都推了吗?暂时先不要给我接资源。
  为什么?
  苏清铺完床,坐在床边想了一通也没找到合适的借口。
  总不能说,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因为一部耽改剧大火,不用再委曲求全了吧?
  再给我几天,三天后再复工,可以吗月姐?再等几天发酵,差不多那部剧的热度也上来了。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那边沉默半晌出声。
  林月儿子没比苏清小多少,跟他相处好几年,是真把他当半个儿子带了。
  既然苏清心里有数,她不会多说什么。
  对了月姐,你最近关注一下我最近上映的那部剧。手机贴着右边耳朵,苏清手指忍不住碰了碰左脸,火烧似的滚烫。
  苏兮一个女人的力道不大,在刘老头那涂过药后,脸上也看不出被扇过的痕迹了。
  他却忍不住去碰。
  还是想到了那位病人先生。
  临走前抚摸脸颊的暧昧举动,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啊。
  你说《三生》?藤椒平台播放了几天了,放心,你的好评如潮,相关微博宣传有小潘打理着,后续我再看看热度。
  嗯,还有你刚才说的关导那个酒会,我们公司的小陆是不是会去?
  陆朗吗?别看人家去年才大学毕业,跟你拍完《三生》后,这一年里可比你上进多了。不过他那个经纪人比较急,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儿都给他接。
  都是同公司的人,林月打趣苏清时,话已经说得挺委婉。
  那后天你让小潘来接我,我跟小陆一起过去。
  哦行。不明白他怎么关注起陆朗了,林月还是应下。
  苏清这个前辈带带公司新人也好。
  就是这种人际交往的场合,苏清估计还没后辈靠谱。
  大概率她还是要拜托小陆,到时候照看一下他。
  挂了电话的苏清心情好了不少,刚好听到敲门声去开门。
  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这套房哪里都好,地理位置优越,小区安保好,环境优美。
  他住了几年,阳台还种着他喜欢的花花草草。
  就是室友不太好。
  经常把他打扫干净的客厅弄脏,现在还带女人回来。
  孟红星可是偶像啊,虽然去年作为练习生出道没成功,无所事事混在公司,到底也是个要讲究形象的艺人。
  喂,你不是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女人不满地推一把挽着手臂的人。
  我怎么知道他回来了,不是消失好几天了吗喝得醉醺醺的孟红星开始骂骂咧咧。
  苏清任他毛手毛脚撞进来,再次接通林月的电话。
  月姐,我记得这套房子一开始是只安排给我一个人住的吧?可以叫公司的吴经理来一趟吗。
  大晚上的,林月亲自过来了,顺便将这套房子的产权合同书送来。
  苏清不多的存款差不多清零,换得一套自己喜欢的房子。
  下周一前请搬走你的所有东西,谢谢。
  室友迷茫中透着震惊,这还是那个温吞好脾气的苏清吗?
  这么雷厉风行!!
  苏清不再管他,关了房间门,一头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他算是飞云的老人了,大三出来就在为这个公司打工,至今也有四五年了。
  以前不争不抢,是他佛系。
  现在他不想将就,公司至少要给他一个面子。
  何况是孟红星先违反规定带外人回来的呢。
  公司给他另安排个住所,将房子半卖半送给苏清,很说得过去。
  这两天两夜苏清都在补觉,放空脑袋不再想任何东西。
  第三天下午,助理潘达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