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沈门针灸兴旺时,门派建在高山之上,祖师爷广收门徒,希望能将治病救人之法广传于世,普救众生。
祖师爷有训:凡是沈门弟子,出师后都需要游历三年行医,以‘见天地、见众生、见回春、见消亡’的四见之法磨炼心性。
此三年间,凡见需救助者,必先救之,勿论得失。
这世间,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有看不起病的人,沈门中的弟子,便是要用这三年时间,以针灸之法无偿救助这些病人,以报师恩。
在余鹤第三次拿到思邈杯冠军后,沈涵告诉余鹤:“你可以出师了。”
余鹤很是诧异:“可是我才刚入门一年。”
沈涵将针盒递给余鹤:“你不是考下医师资格证了吗?”
余鹤点点头。
“那就够了。”沈涵看向余鹤,语重心长:“当年,很多弟子下山游历后都不会再回来。余鹤,你是个有灵气的孩子,希望这三年人间,不要将你的灵气耗尽。”
后来回想,沈涵当下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只是当时的余鹤未能听懂沈涵言语中的深意。
他光顾着期待这场游历了。
因为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傅云峥答应会陪他一起去!
沈涵看着满心想着玩的余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过来人的话很有道理,但没过来的人总是听不进去,这天地人间的道理,总要自己蹚过一遍才清醒。
毕竟所有人下山时,都以为这只是场奔赴山海的旅行。
第110章
午后的蝉声微燥, 稀音琴行没有客人。
容金告诉余鹤:“我们琴行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石桌上放着一盏麻油灯,盘着灯草十四茎作为灯芯, 火苗摇曳中,余鹤涂满麻油乌金针放在灯上烤。
“火针有温经通络、祛风散寒的作用,”余鹤对容金说:“你受伤后双手还受过寒, 先用火针祛一祛经脉里的寒气。”
容金瞳孔中映着微弱的火焰:“断骨重接后,骨头又疼又痒,只有浸在冰水里才好一些。”
余鹤皱起眉:“这是饮鸩止渴,冰水把神经都冻麻了, 自然不会再疼。”
粉嫩的荷花开了三两枝,蜻蜓在荷塘上流连。
容金的目光落在将开未开的花苞上,伸出手,等待一个独属于夏日的奇迹。
乌金针在灯上烧至通红,余鹤在容金食指上按了两下,交待了句:“别躲。”
容金有点害怕, 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一点微烫的刺痛过后,容金抖着睫毛等了很久, 直到余鹤说好了,他才睁开眼。
余鹤早就换了一根针烤, 容金发现那根灼过的针早就扎在了自己手上。
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容金动了动手指:“不是很疼。”
余鹤握针的手很稳, 扎针时的感觉不是容金从电视上看到那样慢慢捻进去, 也不是特别快的嗖一下扎进去。
如果非要容金来形容的话, 余鹤给他扎针灸像是用吸管戳奶茶。
余鹤在用一种容金难以复刻的巧劲儿。
十五分钟后,余鹤替容金取下双手上扎着的乌金针:“今天尽量别沾水, 夏天是排寒气最好的季节,一会儿我拟个方子发你微信上, 随便找个药房抓来煮泡手,明天晚上再开始泡,45°左右,泡半个小时。”
容金点点头:“谢谢你,余鹤。”
余鹤把摘下来的乌金针扔到酒精里消毒,半分钟后又捞出来擦干净,他把针盒递给容金:“这个针就放你这儿吧,下周再来找你。”
容金接过针盒,起身送余鹤往凉亭外走:“外面日头正热,等天凉快些再走吧。”
余鹤看了眼腕表:“不了,我正好去接我男朋友下班。”
容金踏出凉亭,随手撑起墙角立着的黑色遮阳伞,一路送余鹤到巷口。
余鹤跨在摩托上,回身看撑伞独行在古巷中的容金。
古巷外面就是云苏有名的文化商业街,喧闹非凡。
暑热与人声无法惊扰容金,他安静地走向深深庭院,宛若一抹短暂停留在人间的幽魂。
容金和傅云峥是没有丝毫相像的,从相貌到性格没有半点相通之处,可容金这份与凡世格格不入的疏离却让余鹤感到熟悉。
他想起了坐在轮椅上的傅云峥。
容金在人迹罕至的琴行打工,一年到头接触的生人都屈指可数,而傅云峥双腿还未恢复前,也是独自在观云山的庄园避世而居。
每一个身怀残疾的人都想把自己藏进角落里。
哪怕他们曾经都站在阳光下、舞台上。
*
云苏的夏天很难熬。
因地处中纬,雨热同季,从六月中旬开始,梅雨便随着夏日一同来临。
雨打黄梅,细密的小雨连绵不绝。
整个云苏又闷又热又潮。
和奉城的雨不同,云苏的雨非但不能解去暑热,反而和高温强强联合,把整个云苏酝酿成一个大蒸炉。
好在傅云峥的庄园在山里,勉强借了几分山风清凉,往年这个时候,傅云峥和余鹤都搬到奉城的房子小住,只是今年余鹤课少,又正好要给容金治手,就没有搬走。
“要命啊。”余鹤感叹一句。
就像傅云峥受不住暖气的燥热一般,余鹤也受不了梅雨的折磨。
一个星期后,余鹤身上起了大片过敏性湿疹。
傅云峥也叹气,用小木棒挑起绿色药膏,细细抹在余鹤胳膊上。
湿疹好发于手、足、耳、外阴及四肢等部位。
余鹤光着身子,只披这件丝绸浴袍,他胳膊腿上有小片红疹,穿其他棉麻织物都磨得慌,只能穿云苏特产的云锦丝绸。
一寸云锦一寸金,云锦丝绸以天然蚕丝手工织就,采用植物染料薯莨染色,柔润细腻而不沾皮肤,凉爽轻薄,如云如雾。
可即便有千般好处,余鹤还是很不爱穿。
身上长了疹子,不穿总比穿着舒服。
可是傅云峥说他不可以光着屁股满屋晃。
“让人撞见了成什么体统。”傅云峥把衣服披在余鹤肩头:“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又在玩什么游戏,传出去捕风捉影,满世界编排我有特殊爱好。”
余鹤嘿嘿一笑:“你懂的还挺多。”
余鹤叉开腿把药涂在腿根的红疹上解痒,他是一点也不知臊,大大咧咧地掰开自己的屁股蛋,让傅云峥看自己股沟里有没有湿疹。
余鹤的屁股又圆又翘,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很想让人掐一把。
傅云峥看了一眼,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没有湿疹,穿条裤子吧你。”
余鹤捂着屁股,单手系上腰带:“不穿,穿裤子闷得更痒。”
傅云峥放下药罐,一抬眼就看见余鹤从床上半跪起来,躬身去拿床头柜上的冰可乐。
两条又长又直的腿,直愣愣撞进傅云峥眼中。
傅云峥顺手把可乐递给余鹤。
余鹤趴在床上连手都懒得伸,就着傅云峥的手叼着吸管吸了一大口可乐喝。
房间里的除湿机嗡嗡作响,傅云峥喉结微动。
余鹤犹自不知,喝饱了可乐仰起头长出一口气:“爽。”
傅云峥把可乐放回床头,单手一推余鹤,把余鹤推到床上。
余鹤迷茫且天真地看向傅云峥。
直到傅云峥靠向余鹤,小腹贴在余鹤腰间的刹那,余鹤才恍然大悟。
真丝的布料很薄,余鹤推了下傅云峥:“干嘛呢傅老板,这青天白日的。”
傅云峥单手扣着余鹤的下巴:“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嗯?对我一点防备也没有,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在我眼前晃,我也是个男人,余鹤,你可真是......自投罗网。”
余鹤被拢在傅云峥怀里,他也不躲,反而仰头看着傅云峥:“不是吧傅老板,我都这么惨了,你居然还想上我。”
“早就想了,”傅云峥拇指轻轻摩挲着余鹤的脸蛋:“从明都慈善晚宴演讲台上,我第一眼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在想。”
余鹤一点也不担心,他笑起来,反而洋洋得意:“嘿嘿,我就知道。”
傅云峥低头在余鹤脸上亲了一下:“知道还这么嚣张,仗着我疼你,使劲儿撩拨我是不是。”
“我又没说不让,”余鹤把刚系上没两分钟的腰带拉开:“都老夫老妻了,谁在上面不一样,我还跟你争这个吗?”
傅云峥的眼神落在余鹤胳膊上的红疹上,目光深沉如水,好半晌才说:“算了,你太娇气。”
余鹤揽住傅云峥肩膀,蹭了蹭:“你这样让我怎么防备得起来,傅总太正人君子啦。”
傅云峥失笑道:“欺负正人君子,你不羞愧吗?”
余鹤仰起头,别说羞愧,他张狂得尾巴都翘起来了:“我不羞愧啊,我得意极了。”
“得意什么?”傅云峥把余鹤的袍子拉好,在腰带上打了个完美对称的蝴蝶结,锁起余鹤雪白的身子就像锁起自己的欲望:“得意我舍不得碰你?”
余鹤看向傅云峥,忽然又正经起来:“傅云峥,虽然都是你在下面,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需要保护的那种角色。相反,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
包括傅云峥让余鹤在上面这件事,也是因为护着余鹤。
傅云峥不舍得余鹤遭一点罪。
一点也不行。
傅云峥摸了摸余鹤的脸:“想的还挺多。”
余鹤握住傅云峥的手,眸光明亮闪烁:“你对我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