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现在也水火不容,余鹤从没见过比余清砚更爱管闲事的人。
真的烦。
都说乱世杀圣母,依余鹤看要是真到那一天,就该先杀余清砚。
自己身体都不咋地还想着给余世泉捐肾,疯了吧。
有那么深的亲情吗?
看完病,走出医院大门,余鹤一边翻看报告单,一边数落余清砚:“你可长点心吧,我真服了。”
余鹤把诊断证明扔到余清砚怀里:“二十岁贫血贫到心衰,就这还不吃菠菜呢?还要捐肾,你这肯定不可能符合捐献条件啊,赶紧把这个找死念头给我打消了。”
余清砚攥着报告单,赌气道:“那你就少气我,我还能多活几年。”
余鹤低头看余清砚的心脏彩超:“少往我身上辙,这不可能是气的。是因为贫血导致血液载氧能力下降,供氧量不足,身体感觉到缺氧,心脏就会使劲儿跳,加大输出抽血才能把血氧量提上来,多好的心脏也不能这么使啊?”
心脏就好比是一台机器,正常的机器抽一泵就够的血氧量,贫血的人得抽两泵三泵,这会极大加重心脏负荷,导致心力衰竭。
余清砚把余鹤手里的报告单都拿回来,往袋子里一塞:“医生都说了轻微,你不要小题大做,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余鹤看向余清砚:“心衰死亡率可高啊。”
余清砚笑了一下,无奈道:“能不能盼我点好。”
余鹤转头往前走,切了一声:“不是你盼我被傅云峥家暴的时候了。”
余清砚在后面白了余鹤一眼:“记仇。”
余鹤招手叫了辆车,又把余清砚推上去:“明天来我们班找我啊,我让我同学给你抓服中药吃,你这贫血贫的太严重了。”
余清砚扶着车门:“你去哪儿啊?”
余鹤说:“我都二十了,还能走丢了?你少操点心,对身体好,回去吧。”
关上车门,出租车红色的尾灯亮起,开走了。
余鹤站在医院门口,实在不想坐车,就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四月末的奉城天气已然转暖,不冷不热,正是气温怡人的好时节,路边柳树擦出嫩绿新芽,柳枝柔韧纤长,在微风中婀娜。
路边绿化带的草坪一片苍翠,月季花悄然蓬勃,仿佛是一夜之间盛放,春日为万物注入生命,喧嚣的人世欣欣向荣。
余鹤在奉城住了十九年,对这里很是熟悉。
沿街慢慢走着,他想起他在余家住的时候,放学不愿意回家就和同学在街边溜达。
余鹤的朋友很多,刚放学时,身边能聚集十个八个朋友都不算多。
他们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行走在奉城的风中。
从春到秋,从冬到夏。
走着走着,他身边的朋友们会先先后后接到家里的电话,催他们回家吃饭。
朋友们放下电话,满脸烦躁地抱怨家里管的太严,然而青葱的少年终究还是不敢跟家里叫板,只能跟朋友道别,约定明天再见。
一个两个,朋友们就都回家了。
最后只剩下余鹤自己。
没有人会给余鹤打电话,余世泉和张婉从来也不关心余鹤回不回家。
当夜幕彻底降临,路灯会在夏日的七点准时亮起。
余鹤最喜欢夏天,夏日天长,他的朋友回家的时间可以晚一些。
可天再长,太阳终究是要西沉的。
于是,漫长的路上就只剩下余鹤一个人。
人与人之间能够同行的路总是那么短,曾经并肩而行的少年早已走散。
然而不同于以往的是,余鹤从不会响起的手机响了。
傅云峥没有给余鹤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
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上,终于、终于有一个人会拨通余鹤的电话,叫他快点回家。
傅云峥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跑哪儿去了?不是四点下课吗,现在几点了?”
余鹤开门见山:“我逃课了。”
傅云峥气笑了:“逃课还挺有理?”
余鹤:“我朋友还替我打架了,因为有个同学背后说我坏话。”
傅云峥问:“你动手了吗?”
余鹤说:“没来得及。”
傅云峥:“......什么叫没来的及。”
余鹤一五一十把过程讲给傅云峥听:“你知道那一盒里有多少针吗?”
“多少?”
余鹤夸大其词,张嘴就来:“一万根。”
傅云峥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不可能,你把水份沥出去重说。”
余鹤只好如实说:“那也有几十根吧,我瞥了一眼就头晕了,还没来得及打他,下回再打。”
傅云峥声音听不出喜怒,也不知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很好。打架斗殴、逃课上网、放学不回家,都是大学生该干的事。”
好像还是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余鹤顿了顿:“我这就回家。”
傅云峥应了一声:“嗯,快回来吧,饭该凉了。”
余鹤心头一跳,从前独身彳亍,无人问津的遗憾全然抚平。
放下电话,余鹤忽然笑起来。
在暮春的春风里,他很突兀地说了一句:“我家里也管的很严。”
身边的朋友早已走散,余鹤便说给奉城的风听。
春风由南向北,拂绿山川四野,十万荒泽。
*
下午五点四十五分。
附近的第五中学放学了,身着校服的少年人从校门中结伴走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少年们走在街上,宛如一阵蓝白色的风,吵闹又拥挤。
原本通畅的交通一下子拥堵起来。
余鹤沿街继续往前走,想着走过这段拥堵路段再打车,才走过半条街,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一位身着夹克骑着摩托的男人停在余鹤身边。
余光一瞥,这辆摩托和自己的摩托怎么一模一样。
正这时,男人摘下头盔,喊了余鹤一声:“余少爷。”
余鹤转身,发现骑车的男人就是之前一直跟着他的保镖。
保镖大哥从摩托上下来,把摩托钥匙递给余鹤:“余少爷,你骑车回去吧,尾箱里有外套。”
余鹤:“你怎么在这儿?”
保镖大哥说:“我们的人一直跟着您。”
余鹤:“......你怎么骑着我的摩托来了?”
保镖大哥说:“傅先生知道您来医院,就派我过来给您送摩托车,您不是晕车嘛,这就省得您坐车了。”
哦,对。
余鹤反应过来,傅云峥能够通过查找设备定位自己的手机,他俩手机登的一个账号,而且还有保镖跟着。算算时间应该是余鹤四点放学后,傅云峥看他五点还没回家,看到他在外面,派人给他送车了。
从奉大骑摩托车到这,正好差不多四五十分钟。
摩托造型很帅,价格昂贵,停在街边很拉风,又正好赶上初中放学,引得周围一同等红绿灯的学生频频侧目。
余鹤跨上摩托,一扣头盔,在学生们羡慕的眼神中,飞驰而去。
他太想傅云峥了。
第64章
回到家, 余鹤打开门,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沈涵。
余鹤:“???”
他愣在门口半秒,下意识把门关上了。
一定是打开房门的方式出了问题, 如果说因为逃了半节课就能让沈涵他老人家专程上门家访也太夸张了吧。
不值得啊沈教授!
也许是看错了。
余鹤心想,没准是因为自己做贼心虚,逃了沈老的课, 才导致看什么都像沈老。
怀抱着侥幸心理,余鹤再次打开房门,探头探脑。
“进来吧。”屋内的沈涵朗声道。
奇迹没有出现。
余鹤低着头走进门:“沈教授,您这么在这儿啊?”
沈涵说:“来看看云峥腰椎的恢复情况。”
提起傅云峥的伤情, 余鹤也顾不得心虚了,连忙问:“怎么样?”
沈涵回答:“在好转,我给他扎上针灸,他在屋里,你既然晕针就别去看了,再有十分钟就差不多可以起针。”
余鹤说:“只要针不再别人手里, 我看着就没什么事。”
沈涵抬手示意余鹤坐下,问:“这么具有特定场景的晕针条件不具有普适性, 你是被谁扎伤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