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越过a市的上空,从深色窗帘的缝隙漏进这间满地散乱衣物的房间,旖旎的气氛仍未消散殆尽。
秦时睡眠轻浅,但凡有一丝阳光都能把她催醒。
昨晚的疲惫让久不运动的身体稍稍转身都是一阵酸疼。她烦躁地皱眉,下意识地蹬了一脚出去,没想到还没伸展开就被截住。
转过头江屿正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床边,似是刚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些水汽,沿着分明的肌肉线条缓缓向下。
昨晚的事情如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她必须得承认,她并没有醉得意识全无。
“不准备解释一下吗?”秦时猛地把脚腕从他手掌中抽回来。
“我被调回a市了。”
“这和我有关系吗?”她环起手臂,眼角一挑,“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江屿微微一怔,接着目光沉了下去。
秦时看他不说话冷笑一声:“看来又是一样的戏码。睡了我,拍拍屁股就走人。你现在可以滚了,就当我秦时不记教训,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了两次。”
“我……”江屿看着她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声音喑哑地说,“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当年我为什么离开。”
“行啊,不说就可以滚了,我秦时也不是睡不起你吧。”她生气的时候说话总是向刀子一样往外扔。说完这句话,她拢了拢被子遮住满肩的吻痕侧躺回去。
没想到等了半晌只等到一声叹息,“对不起,你好好休息,我电话给你留在外面的茶几上了。”
关门声咔嚓一声落入耳朵的时候,她一把抽起旁边的枕头冲门上狠狠地甩了出去。
为什么,每次都让她失望……
她把脸埋在膝盖上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在高中。
“江一,你来配平这个方程式。”
化学老师拿着练习册扫视了全班后点到他。
那个时候秦时跟着姐姐秦明刚刚回国就被安排进了这个理科班。她从小就在中国和加拿大两地奔波,结果两头的学习进度都赶不上,更不要说高中化学这种学科,她回国之前连元素周期表都背不全。
许多年之后再回忆起那天的阳光,秦时仍觉得是有温度的。因为窗边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眼间的清冷气质绝不泯然于众人。
他口齿清晰不急不缓地报出结果,化学老师满意地点头。
听同桌上,化学老师点名要他回答并不是刁难,而是因为他化学极好,是化学老师的得意门生,但凡班上其他人解答不出来的问题化学老师总是喜欢点名让他回答,他倒也次次都能对大如流。
那是秦时的中午说的并不流利,但是江一这个名字却深深记在脑海里。
高中叁年,别人为了高考,她为了江一。
她的喜欢从来都是不避讳旁人的。
坐在江一旁边的同学打趣她说道:“秦时,下次换位置我和你换好不好。”
她笑着点头说好。
结果下次换位置的时候,原来打趣的同学没信守承诺,她倒是自己举起手来要和那人换。
全班都爆发出一阵起哄声,班主任很好,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点头答应了,下课后特地把她叫过去嘱咐得像江一好好学。
说来也奇怪,除了化学这一门以外,其他的学科她倒是越学越好,尤其是语文,一个刚从加拿大回来叁年的人居然次次月考语文都能保持年级前十。
旁边的人打趣,一家有一个化学好的就可以了。
她不服气,怎么不说一家有一个语文好的就可以了。
说完才后知后觉得红了脸,却发现身旁江一正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高考前两周,江一不见了。
一开始大家还窸窸窣窣地猜测他怎么不来上学了,后来高考的紧张感将这点好奇驱散殆尽,不再有人问他,不再有人提起他,就连最喜欢他的化学老师也不再在上课的时候说,江一,你来配平这个方程式。
秦时有时候会想,难道这是一场梦?可身边空落落的座位又属于谁呢?
直到高考结束后填志愿的那一天,他站在校门外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她一眼就看见了他,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毫不犹豫地冲他飞奔而去。
“你去哪里了?”秦时环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他瘦了,身上带着淡淡的烟火味。
江一的笑从胸口震荡出来,他低声说:“我不能说,或许以后你会知道的。”
那天晚上的月光仿佛从银河里偷来了星星点点铺成自己的头纱,格外动人。
他们并排躺在一张床上,秦时很紧张。
“你参加高考了吗?”她为了缓解紧张找了个就近的话题。
“参加了。和你同一个考场,我在叁楼。”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可能人太多了吧。”
“你报了什么志愿?”
“警校。”
这个答案出乎她的意料,脑袋凑过去想问为什么不是化学相关的专业,却带动着被子下的身体更大面积地肌肤相亲。
两人一时间都绷住了身体,闭口不言。
还是江一先打破了沉默,他退了一点,隔着被子抱住秦时,在她烫得发红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低声说:“睡吧。”
秦时翻来覆去在半夜也没有睡着,黑沉沉的天空里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可她亮闪闪的头纱还遗落在那里。
她翻身面对江一,看着他沉静的睡眼,鸦羽一样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抖动,心中突然安定下来,轻声说:“我爱你哦,江一。”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江一不见了。
他仿佛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想起来她说过他报了警校,于是回家求父亲给她查全国警校入学的新生名单。
秦正博向来宠爱这个小女儿,况且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电话的问题,于是欣然应允,可全国的警校名单里都没有江一这个名字。
直到这个时候秦时才意识到自己和江一之间的关联是如此稀薄。
他们的人生只有短暂的重合,紧接着就是快速,恒久的别离。
在漫无目的、毫无音讯地等待江一的第四年,她回加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