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你,所以我才会做出那么荒诞的事情,企图强占你。
她这样想着,只觉得一股沮丧涌上心头,所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先倒了四满杯的酒,一人分了一杯。
酒杯碰在一起,宋宋欢呼闹腾,沈暨和深深关照着孔雀,热切地给她敬酒。孔雀本来酒量就小,此时晕晕乎乎迷迷糊糊的,没灌几杯就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暨询问地看着叶深深,叶深深示意他把孔雀抱到自己床上去,让她好好睡一觉。
等两人把孔雀安顿完了出来,女王宋宋坐在沙发上,抱臂看着他们:“你们说,咱们怎么处理她啊?”
叶深深沉默地看看沈暨,沈暨在沙发一角坐下,说:“孔雀现在确实走投无路了,她现在的处境这么凄凉,要是我们不帮帮她的话,恐怕她只能再次踏上楼顶了。”
宋宋翻个白眼:“活该嘛!当初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就出卖我们,现在后悔了吧? ”
叶深深叹了口气,说:“就算是我们无亲无故的人,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别人陷入绝境甚至走上自杀的路,那也是做不到的啊。”
宋宋无奈撑着下巴:“那你们说怎么办吧? ”
沈暨说:“我们店里总要暂时收留孔雀吧,不过只当普通员工,给她一个职位就好。”
宋宋郁闷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哎不过我还有个担心啊,万一她爸妈和哥哥过来闹事,咱们可怎么办?”有申启民一个就够麻烦了啊。不过这句话她看了看叶深深,没说出口,咽下了肚子去。
叶深深想了想,说:“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只是感觉还不太成熟,今天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就来商量一下吧。”
宋宋问:“什么?”
“就是,我打算将网店转实体,在线下也开拓我们的业务,开设专柜和专卖店。”
“哇,真的?那咱们能打入商场吗? 高端的那种?这档次可一下子提升了啊!”宋宋顿时眼睛一亮,兴奋不已。
沈暨则说道:“其实现在实体店都不景气,线上的销量要远好于实体。但开设实体店能提升品牌的格调,所以如果我们要做高端品牌,这确实是必须的。”
宋宋迫不及待:“快告诉我,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要做什么?”
叶深深考虑许久之后,才慎重地开口,说:“可我要创办的,不是‘宋叶的年华’专卖店,而是,深叶的专卖店。”
宋宋没想明白,还在开心地说:“好啊好啊,深叶不就是你的品牌嘛,网店和实体店当然是一样的。”
沈暨微微皱眉,看了宋宋一眼,宋宋这才回过神,迟疑着问:“那个……深叶是顾成殊替你弄的品牌啊? ”
“嗯,他、沈暨、我一起创办的。” 叶深深默默地说。
宋宋大惊失色:“可你、你和他分手了呀!合伙人都走了,这个品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啊? ”
叶深深低头叹了口气,说:“可深叶是顾先生的、沈暨的、也是我的梦想。无论如何,我希望它能实现。”
宋宋赶紧瞟了沈暨一眼,示意他说服深深,谁知他默然望着叶深深许久,却说:“其实,我赞成深深。”
宋宋顿时瞪大了眼睛。
沈暨轻声说:“成殊的母亲,当年对设计怀着无比的热忱,可惜她身不由己, 最终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她一直希望能看到中国的设计师将真正的东方审美风格和文化精髓带给世界,而不是现在国际上形式化的所谓中国风。而且,也曾对我有过期望。有一段时间,我也觉得自己是离这个期望最近的人,可惜我的设计师之路,因为种种原因而中断了。我们曾寄希望于薇拉,但她是个混血儿,又从小就在国外长大,从始至终都是走西方的风格。 如今能实现容老师梦想的,只有深深了。”
宋宋撅起嘴,低声说:“让顾成殊自己去找别人合作好了嘛!深深这分明是将自己的聚宝盆给投入到顾成殊的无底洞中去,都分手了,干嘛还要替顾成殊赚钱啊?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靠不住,何况深深你现在是顾成殊的前女友之一,之一啊!谁知道他有多少前女友?”
“或许……这样做真的有点傻吧。可我还想拼一拼,哪怕是破釜沉舟,没有后 、路。”叶深深想着顾成殊的前女友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比她更切身刻骨地知道这种感受?若不是受不了日复一日的自己并非他唯一的焦虑与痛苦,她又怎么会痛心断腕,抽身离去? “可我知道,如果我不拼上全部的力量,把我所有都押注在上面,我就肯定无法达到自己梦想中的高度,永远无法成为顾成殊期望我成为的,真正能影响到整个西方时尚界的设计师。”
“可万一,你押上网店孤注一掷,却最终没能实现理想呢? ”宋宋简直心疼死了自己现在日进斗金的网店,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宋叶的年华现在的营业额吗?你知道咱们现在赚钱赚得多开心吗? 你知道我以后买房买车养孩子的奶粉钱尿布钱都要靠它吗?你知道你就算现在放弃法国的事业回来,也能靠这个网店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吗?结果你现在说,要拿你的金母鸡去拼梦想! ”
叶深深沉默地低头,轻声说:“对不起,宋宋,可我……”
她难以启齿,她当然知道把网店所有的资源整合进一个未曾诞生的品牌,有多大的风险。也知道自己擅自左右宋宋是不应该的。所以她最终没有坚持,只叹了一口气,和沈暨一起保持沉默。
宋宋一脸极度郁闷,看看沈暨又看看叶深深,悻悻地说:“不是……我的意思 倒也不是说我舍不得这个店,这个店本 就是你开的,我只是搭的顺风车嘛,可是我不满的是……是你的出发点!为了顾成殊那个渣男你就要把你、把我们的心血全都押下去,这个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
沈暨打圆场说:“深深也只是一个想法,大家提出来商议商议,毕竟我们都是这个店的合伙人,如果宋宋你不答应,那此事就作罢,以后再说吧,好吗?”
宋宋抱臂问:“那沈暨你的意思呢? ”
沈暨看看她又看看深深,说:“我尊重你的意见。”
那就是说和深深站在一边了。宋宋给他一个白眼,只能痛心地说:“好吧,我考虑考虑。”
沈暨看看外面即将破晓的天空,起身离开了。
叶深深送他到门口,关门的身后,他转头看着叶深深,欲言又止。
深深站在门内等着他说话,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叶深深,看着她神情幽微的侧面和坚定不移的目光,心口涌动着也不知道是伤感还是遗憾的情绪。
最终沈暨什么也没说,只挥了挥手告别叶深深,走下楼梯。
即使已经分手,但依然豁出一切全力成全对方的梦想,竭尽全力要为他做更多的事情。
沈暨在心里想,这样的她和他,真的能算是已经分开了吗?
2 珍珠
“我明天回国。”
雾气蒙蒙的伦敦,已经入夜的天色,使得面前的小花园更显朦胧寂静。然而顾成殊的一句话便打破了此时幽静的气氛。
难得在天黑前回家,准备和儿子一起过年的顾父惊呆了:“大年初一你出什么门?”
“之前股市动荡,这段时间欧洲服装主辅料市场动荡得厉害。尤其是意大利那边,受到了严重打击。现在那边邀我去见面,希望能谈谈融资的事情。”
“那不是应该去意大利吗?”
“哦,我告诉他们我最近没空过去,可能会回国一趟,因为他们刚好也是华裔,所以也就回老家去了,为了和我见面。”
“这么有诚意的是哪家?和我们家有来往的,意大利的服装业……孙家?”
“对。”顾成殊平淡地说,“孙 健。”
顾父洞悉地说:“娶了青鸟大小姐路微的那个。”
顾成殊点了一下头。顾父啧啧称奇:“凭借这个关系找到你,这条线搭得也挺令人感慨啊。
估计会是一次尴尬的见面,所以其实顾成殊并未想好究竟是否真的要见面。“总之,我得回国一趟。目前我手头的事情大部分已完结落实,有小部分还在进行阶段的,你别胡乱插手,免得扰乱我的工作。”
顾父看着自己儿子,冷哼:“谁管你的事情了,我明天也要飞美国了,事情不比你少! ”
顾成殊毫不留情地问:“拉斯维加斯? ”
顾父被一语道破,顿时恼羞成怒:“有一个时刻关心老爹行程的儿子,我感到很欣慰。”
“玩得愉快。”顾成殊不再理他,上楼去收拾东西。
拉开配饰柜解下腕表时,他也看见了旁边那对不起眼的黑珍珠袖扣。
他略有迟疑,指尖在各式钻石、蓝宝与翡翠的袖扣上一一滑过,最终,他的手还是随着目光,定在了那对黑珍珠袖扣上。
他生日的那一夜,她冒雨蜷缩在他的门口,只为了将这对袖扣送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那时候她全身湿漉漉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在他的疏离面前无计可施,沮丧无比。可等他对她动了心,用全身心追逐着她的身影时,她却露出了尖利的小牙齿,对他说,到此为止。
真是叫人痛恨又气愤。顾成殊心里想着,修长的五指收拢,小小的两枚黑珍珠被他收到了掌心中。
她以为她说了到此为止,就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他抬手对着镜子把袖子扣好,看着黑色之中,一泓新月般的反光中,洇润着一点孔雀绿的光芒。
他凝视着那点动人心魄的绿光,微微眯起眼睛。
像一只猎豹,要夺回从自己口中逃走的羚羊,开始另一场追逐。
孔雀绿的幽微光芒,暗暗地照在叶深深的眼中。
曰光从窗外照进来,透过颜色艳丽的窗帘,再透过朦胧的白纱帘,照射到床 上。
床上睡了三个人,孔雀在中间,叶深深靠窗,宋宋靠门,和当初她们三个人同床共枕时一模一样,恍如昨日重现。
虽然是一米八的大床,但挤了三个成年人,也不敢轻易翻身了。叶深深醒来后,悄悄地往外挪了两寸,又感觉到凌晨时喝的酒还没过去劲儿,头有点晕晕的。
她趴在枕上,盯着窗帘外透进来的光。那光芒照在她胸前的一点明亮上,反 射出幽幽的一点碧绿光彩。
叶深深无意识地将胸前的那颗黑珍珠拿起来,放在眼前慢慢看着,珠光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在她眼底流动,这么柔软温润的光彩,却带着矿物质的冷意,令她眼睛有点涩涩的。
一只手从她的背后伸过来,手指弹了弹这颗黑珍珠。
叶深深吓了一跳,立即抓紧了它,放回自己的贴身衣内。
宋宋“咦”了一声,还带着刚醒的惺忪睡意:“好像是黑珍珠啊?挺好看的……不过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戴首饰吗?”
叶深深微微蜷缩着身子,隔着布料按着这颗紧贴肌肤的珍珠,体会着它随着自己的体温慢慢暖起来的感觉。她低声说:“有时候太孤单了,有它陪着似乎能好一点。”
宋宋好笑地挑挑眉,脱掉叶深深的睡衣,到柜子里找了条最大的内衫穿上:“寂寞啊?我下次给你安排个相亲!保准帮你找个好男人,比程成还二十四孝那种,你主外他主内,以后你再忙也不怕了!”
叶深深无语地笑了:“行不行啊,我感觉世界上没人能比得上程成了,在你面前多乖啊!”
“哎,实在不行包养一个小男生嘛,保准比他听话一百倍!”宋宋说着,又随口提了一句,“对了,你那珍珠哪儿买的,色泽真漂亮,下次帮我也带一条吧。”
叶深深低头看了看隐在自己衣内的珍珠,感觉那一点微弱的光芒,开始炽热地烧了起来。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说:“好啊,不过世上没有一样的珍珠,我给你找个相似的吧。”
宋宋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刚把头发扎起来,转头忽然看见孔雀动了动,便在床边坐下来,问:“醒啦?”
叶深深看着孔雀一脸迷茫的样子,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昨晚你好像喝多了,头痛吗?”
孔雀茫然看着她们,双手捧着脸,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许久,她脑中才慢慢浮起咋晚的一切。大雨中的绝望、懊悔与走投无路,让她差点踏出了那一步,幸好最终深深和宋宋将她拉了回来。
她张张口,想说一句感谢,可喉咙却像是卡住了一样,说不出半个字来。
叶深深见她这样,也不再问什么,只从衣柜里翻了件紧身的衣服给她,说:“起来啦,好像已经快中午了。今天没饭吃哦,咱们只能煮点年糕了。”
宋宋附和着去翻冰箱:“对,年年高嘛,大年初一一定要吃的。”
叶深深去浴室给她们拆了新牙刷和毛巾,三个人洗漱完毕,都已经十二点了。
叶深深做了蜂蜜年糕,撒上桂花,一人一碗香香甜甜。宋宋一边吃一边说:“哎呀,这不是阿姨最拿手的点心嘛,深深你现在手艺可真不错! ”
叶深深呆了呆,夹年糕的手也停了停,然后才慢慢地说:“一个人在外面嘛,总得学会的。”
她这才想起来,做完孔雀的事情一闹腾,她居然忘记了还没给妈妈拜年。匆匆忙忙吃完年糕,她收了碗一看手机,果然上面有妈妈的消息和未接电话。
回了电话,她跟妈妈说了自己和宋宋、孔雀在过年后,叶母也嘱咐她好好照顾孔雀,她那边人声嘈杂,全是笑闹声。
叶深深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先挂了。”
“深深,”叶母赶紧拦住了她,“你……要来你爸这边吗?申家这边亲戚都说没见过你,知道你现在有出息了,想熟悉熟悉呢……”
“妈,我就不去了,最近挺累的,然后那边都是不认识的人,我也不太习惯。”叶深深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