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一方,猛然敲起战鼓。
隆隆鼓声作为讯号,云万里与勃尔斤不约而同催促马匹,如箭一般冲向对方!
勃尔斤率先举起长枪!
云万里已算人高马大,但与勃尔斤比,体格竟也是逊了一筹。察哈尔部小王子长臂一挥,云万里就已了解动向。
眼见着勃尔斤长枪穿刺过来,云万里不与之交锋,反而闪身,夹()紧马腹,绕到了其身侧。
果然是肃州人,与王金旭那种废物就是不一样。勃尔斤心道,西戎枪自带反勾,目的就是为了拉人下马。
若云万里出手格挡,很容易被对方带下马来。
长枪落空,云万里这才举起戟刀。
勃尔斤见状赶忙横枪格挡,“哐当”一声,戟刀砍在了长枪的金属处。
极重的力量压过来,勃尔斤大吃一惊。
看云万里身形瘦削,他自以为在力量上占据绝对优势,没想到这戟刀又重又稳,勃尔斤手臂肌肉暴突,也就堪堪招架住了他看似慢吞吞的进攻!
这下,西戎的王子不敢在轻易进攻,拽住缰绳稍稍后退。
几下交锋,勃尔斤已是满头大汗。
云万里这人……确实厉害。
他黑马银甲,在西戎人眼中着实浮夸——大老远就能看见他那闪着冷光的盔甲,云万里往日还酷爱带头冲锋,这不是找死么?
但勃尔斤与之亲自交锋,才明白他为何能在一次一次带头中活下来。
这六尺长的戟刀,叫他在站马上挥的好似舞蹈。云万里的动作并不快,双目犹如鹰隼般,每每都是在勃尔斤出手后抓出空隙。
一次、两次,到了第三次主动出击又险些被削到后,勃尔斤也不随意出手了。
他拽着缰绳连连后退,既是等待时机,也是在飞快思考。
而对方一改起初强势之后,轮到云万里主动了。
戟刀犹如生了磁力般,“粘连”着勃尔斤后退的姿态上前。西戎的小王子也并非吃素的,他见这一刀躲不过,索性直接出枪!
云万里的出招极快,而在危急时刻,本能反应盖过一切。
勃尔斤的长枪竟是比云万里先行一步,直直拦住了戟刀的弧线!
铿锵一声,兵器相撞。
失去先机,云万里想要收刀,却没料到勃尔斤并非虚晃。冒进的西戎王子干脆瞄准了云万里的心口!
马上作战,局面瞬息万变。
云万里的战马察觉出动向,云万里低喝一声连退三步。人与马均是躲过了长枪,却没来得及避开枪()头之下的反勾。
那反勾直接挂住云万里的肩甲,在勃尔斤的大力之下,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刹那间,钻心的剧痛直袭脑门。
冷风灌进皮肉之中,伤口瞬间见血。
云万里见状径直收刀,用完好的手抓住缰绳,转身后撤!
他要逃!
勃尔斤心中大喜。
若能将云万里斩于马下,别说是赢下武威,待到他回部落,将会成为整个草原上的英雄!
上头之后,勃尔斤再无思考的余地,他赶忙催促胯()下马匹追上!
撒开蹄子的黑马速度极快,二人一前一后,跑出去数十米,勃尔斤才勉强追上。
眼见着已到攻击距离,勃尔斤攥紧手中长枪——
然而,他尚未抓住时机,前方情况突变。
只见云万里将戟刀换至左手,用鲜血淋漓的右臂圈住缰绳,死死拽起。
乌黑的马儿在城前嘶鸣,它高高抬起前提,以果断的姿态转头!
云万里扭转身躯,戟刀刀背转瞬而至。
勃尔斤瞳孔骤缩!
——是拖刀计!
此时再收枪闪避,为时已晚。
西戎的小王子只觉得肩背传来一阵痛楚,头脑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然被云万里的刀背打落下马。
勃尔斤欲图挣扎起身,却听到耳畔传来金属声响。
戟刀的刀锋擦着他的耳畔,直接深入地面。
他愕然抬眼,对上黑马之上云万里凛冽的神情。
男人手臂滴滴答答不住落血,伤口飞溅的血液亦沾染在他右侧的烧伤伤疤上。乍看过去,像是恶鬼杀神般骇人。
连勃尔斤都是楞上一愣。
厮杀飞快结束,两军大哗!
“抓起来,”云万里头也不回,对赶忙上前的骑兵命令道,“带走!”
这一仗,结束得极快,他却不能说落下了好。
云万里深谙自己是拿准了勃尔斤的心态——对方急于求胜,一见有希望,便迫不及待追上。
交锋之时,一念之差就是生死。
若他行那拖刀计时勃尔斤反应过来……现在他怕是已生死难料了。
武威的城门打开又合拢,几乎在云万里入城的瞬间,纪子彦就带着一众士兵从城墙跑了过来。
俊秀书生气喘吁吁,双腿还不住打颤:“快,军医呢?!”
云万里面无表情:“无妨,把勃尔斤押进牢里。”
这,这还无妨?!
看到云万里受伤时,纪子彦的心变得冰凉。
好在最终是指挥使得胜,回想起刚才的场面,书生不禁一阵后怕。
早先在京城时,就听萧渊将军抱怨过,说云万里面上不显,实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当时纪子彦只当是萧将军打趣,如今他算是见识到了。
谁都知道,云万里若是当着西戎、武威两军的面输了,怕是肃州都难保。
他赌了个大的不说,回来是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真是个……不要命的赌徒!
旁人看的心惊胆战,云万里却是心中没起多少波澜。
再有风险,如今胜局已定,没必要去惦念刚才的危机了。
至于右臂的伤……
他攥了攥右手,肌肉牵扯,火辣辣的疼痛直窜脑门。
能动,就是没伤及筋骨,纯皮肉伤而已。
随军医入帐包扎,云万里又吩咐了纪子彦几句,没过多久,探子就将城外的线索带了回来。
“大人。”探子开口,“西戎军已撤。”
“嗯。”
云万里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勃尔斤乃察哈尔部的王子,西戎兵马不会放弃他。至于为何他不肯撤兵,可以慢慢询问。
包扎疗伤之间,天色已黑。
先前离去的纪子彦又突然折返,这次文弱书生脸上带着几分惊愕和窘迫入帐传话:“大人,那个……夫人来了,说是带了重要线报。”
云万里:“……”
什么?!
听到这话,连直面长枪、手臂见血都岿然不动的云万里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她在兰州能拿到什么重要线报,就算是有,那李义又是干嘛的?!
这一路策马,万一碰到了狼群或者西戎散兵怎么办?
云万里又惊又怕,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军帐的门帘再次被掀开。
帐外夜色已深,随着杜菀姝步入帐中,云万里就嗅到了那一抹幽香的发油气息。她一路风尘仆仆,伸出来撩起兜帽的双手冻得通红。
而兜帽之下,一双杏眼看过来。
杜菀姝一入帐就嗅到了分明的血味,她心下一惊,看清坐在床榻上的云万里赤()裸上身,右臂包扎得严严实实,而那沾染着血迹的盔甲和衣物分明就放在旁边,斑驳红痕,触目精神。
她一张白皙面孔骤然就变了脸色。
第45章
杜菀姝愣在原地。
她久久不语, 越是沉默,云万里就越发心虚。
也不知怎了,答应勃尔斤单挑时他毫不犹豫, 右臂受伤时泰然自若, 哪怕回来被纪子彦和军医说了两句也没放在心上——皮肉伤而已, 只要好生静养, 除却伤疤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打仗哪有不受伤的?
手臂的轻伤, 换来敌军首将, 进而保住肃州。
云万里甚至觉得这很值得。
可是——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