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
肉牛!
陈旭想起当年家里伺候那头牛,他爹恨不能让牛睡屋里,自己去睡牛棚,伺候牛比伺候他祖母都上心。
咂摸了下嘴里的滋味,陈旭却是一点反驳的心思都无。
要是哪天真能什么时候想吃牛肉,都能吃得到,那简直足够他在禁军兄弟里吹上一辈子的。
花满桃盯着地上灰扑扑的石头,一时却有些不知所措,只抬头看了看公主,公主曲着腿坐在石头上,一手拿饼卷,一手端粥,一口饼一口粥,吃得豪迈。
周围侍卫,使女,杂役小厮等,杂七杂八的人混坐一处,人人表情自然。
他一时竟觉得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花满桃踌躇不已,不知该怎么委婉地提醒公主一句,她身份尊贵,还是要顾及体统规矩才好,尚未想明白说辞,就见那边吃牛肉吃得牙花子都漏出来的丑侍卫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含糊糊地道:“那钦差把圣旨弄没了,可咱们这会儿要急用吧?”
顾湘点点头:“回头我自己写几封便是,正好还有几匹绫锦,够用。”
花满桃:“!!”
第七百零九章 跋扈
花满桃脑子晕得厉害,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又或者是幻听。
顾湘神色自然淡定:“看看项大虎提供的这些资料,和崔娘子说的对比了一二,应该没错了,刘太监布置了不少后手,周围附近残余的土匪都集中在一处,四下侵扰。”
“前日已经有同县的小吏去过大李村,交代了要征兵,征发劳役,去抵御土匪。大李村上下都很焦虑,我看很快就要到咱们顾庄,虽说有王知县和周县尉在,可要是压力太大,恐他们也会为难。”
“如今有这圣旨便不一样了,顾庄从此是我的封地,我的地盘,自然由我做主。”
花满桃顿时低下头去,讷讷无言,满脸惭愧。
顾湘又笑道:“而且遗失圣旨不是什么小罪过,咱们还是别弄丢为好。”
花满桃登时脸上更红。
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误信了旁人,被人抓去,还让人夺走了身上所有要紧的印信圣旨,又怎会犯下这么大的罪过。
“我有罪,待回京后,我便向陛下请罪,认打认罚——公主千万莫要如此!”
花家是京城名门,家中子弟皆很出众,光是进士就出了一百多位,子弟遍及朝野,虽说没有出一二品的高官,但三四品的官员却极多,还有不少子弟从商,从军,算是底蕴相当深厚的世家大族。
这花满桃是花家这一代的幺子,自幼好读书,虽然备受宠爱,却是出了名的方正之人。
如今他在翰林院任职,虽然品级不高,不过六品,却是陛下的亲信之一,很得陛下青睐。
若不是陛下看得上眼,也不会专门挑他做钦差,来顾庄宣旨,挑选钦差时,陛下思索了半晌,挑了个脸最好的。
花满桃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心下害怕,又很是困窘,胡思乱想了半晌,抬头就见公主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仿写好了圣旨,又从口袋里取出各种印信,轻飘飘地就盖了上去。
“拿去晾干,回村里就差不多。”
顾湘笑道,叮咛身边的人,“这次不比上次,别告诉王知县和周县尉,他们两个也怪不容易的。”
花满桃:“……”
上次……又是什么意思?
为何公主的动作竟是如此熟练?
这印信都是哪里来的!
更可怕的是,花满桃没忍住,上前看了一眼,印信竟是丝毫不错,圣旨也很像,普通的地方官员说不定还真分不出真假。
顾湘笑道:“花翰林,劳烦你来看一看,你带出京的金牌是哪一块?”
花满桃:“??”
“我猜可能没有一样的,钦差用的御赐金牌与这些都不同,不过无妨,做个样子罢了。”
顾湘摆摆手,老狗就过去帮花满桃整理衣衫,替他穿戴整齐官服,配上金牌。
“钦差在,谁敢说这圣旨不是真的?”
花满桃砰地坐在地上,脸上全是冷汗,目露惊恐,愕然地瞪着顾湘。
老狗笑了笑,憨厚地道:“圣旨这东西,谁写的并不重要,至于真假……只要陛下说是真的,自然就是真的,花翰林怕什么?”
他现在说这样的话,全然不见当初第一回 看自家小娘子如此惊人操作时,那古怪的,仿佛随时要捐躯的表情。
顾湘想了想,却是摇头:“是有些不好,我是女子,陛下自然会容我几分,这样如何,花翰林你且病一病,一路昏睡过去吧,若真要朝中知道此事,再闹出事端,把一切推到我身上便是。”
她轻笑了声,一指老狗和陈旭。
“我身边这么多人,你失了钦差仪仗,连个护卫都没有,又怎么能违抗得了我?”
花满桃咬牙,低下头去:“还请公主将我缚住便是,别忘了塞住口,以免我出声。”
他若是安然无恙,见人假冒圣旨,自然要拼死阻拦的。
可花满桃觉得,这时候真不是表现自己气节的时候,他口舌也不伶俐,人家公主都准备得这么齐全,他想必不能凭着一张嘴,就说动对方别做这等能把人吓死的事。
顾湘一下子笑了,点点头:“别急,那回村之前再绑如何?现在先吃点东西?”
软糯可口的粥,香喷喷的大包子,大块大块的,吃到嘴里香得让人口水直流的牛肉。
花满桃瞬间就感觉腹中有馋虫厮打不休,一口咬开包子,肉汤滚入,香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这都有好几个月的光景,自从他中了招,让人抓去,便是对方也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可他哪里又能吃得下去?
在此之前,他并无多少感觉,甚至毫无食欲,此时一个包子下肚,花满桃才忽然感觉到饥饿感来势汹汹,几乎不能控制,一时没忍住,花满桃一手抓包子,一手拿饼,狼吞虎咽,一口气全都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粥米的米粒都舔进了肚子里去。
顾湘看他表情可怜,几乎忍耐不住想再多给他吃些,深吸了口气转过头去,这才抑制了自己怜爱的情绪。
花满桃许久没正经进食,这忽然开了胃也不能多吃,容易吃坏肚子。
无论花满桃是什么心思,众人快马加鞭,迅速回了顾庄,才到顾庄村口,就见村里一片混乱,老族长带着几个后生,正同一队十几个衙役对峙,双方剑拔弩张。
“你们要作甚?造反不成?如今有土匪进攻同县,同县百姓勠力同心,抗击乱贼,征发粮饷,征发兵役,那也是为了乡亲们的安危!”
“放屁!昨天你们刚征发了一批粮,当我们不知道,全进了你们知县他小舅子的口袋,竟在县城卖高价粮食,还有征发兵役,全是让我们去做苦力,还有送死的。”
几个后生齐齐怒道。
为首的衙役脸色骤变:“胡说,敢污蔑朝廷命官,你们想造反——”
啪!
“啊!”
衙役话音未落,眼前一黑,都没看清楚人,脸上就被甩了一巴掌。随即耳边听到阴森森的声音:“呱噪!永康公主在此,尔等冒犯銮驾,该当何罪?”
这一队衙役都怔住,齐齐吓了一跳。
不等他们说话,陈旭就带着人一拥而上,人人目光冷峻,凶神恶煞,将一干衙役掀翻捆住,扔到一边。
后面车上,花满香猛地打了个哆嗦。果然——跋扈!
第七百一十章 封爵
老族长见到顾湘的马车,心里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就见阿湘身边的人如狼似虎地冲过去把那群正儿八经的衙役给捆成了粽子。
“……”
老族长拼命才忍住惊呼。
顾湘推开车窗,露出平静而漂亮的笑靥:“族长,不是您说的,村里过日子,对内是动嘴比动手强,可对外嘛,一向是动手比动嘴强,遇见这些事,还说什么,直接捆起来往山里一扔,喂了狼去,岂不干净利索?”
几个衙役登时打了个哆嗦,拼命挣扎起来。
老族长:“……”
我的小祖宗,这几个是官差!虽然他带了好几个后生出来同这些衙役讲道理,但真没打着把官差抓去喂狼,他虽常说这样的话,那也是教育村里的小后生们该硬气的时候得硬气。
老族长心里转了十八道弯,嘴上却没反驳顾湘的话。
事已至此,要从长计议,但也不好让这些官差看出他害怕来。
活到他这把年纪,老族长很明白一个道理,若想不让人吃,你就得当一块硬骨头,硬到谁敢咬,至少崩掉对方两颗牙的地步,让人惧,让人怕。
老族长心念一转,当即就交代村里的小子,让村里护卫队的后生都披挂整齐,刀枪都要带着,大大方方往这些衙役身边转上几转。
一边安排人手出面,一边又交代儿子,孙子通知下去,各家各户把家里最要紧的财物赶快偷摸地往地道里转移。
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愿意离开世世代代生活的村子,何况这村子大家建设时费了大力气,他家宅子扩建了好些,还造了二层楼,都是瓦房,院子里铺了青砖,都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再看看村里这平平整整的青石板路,老族长哪里舍得丢弃这些,背井离乡?
老族长匆匆叮嘱了顾湘两句,就连忙回去召集族中族老们说话。才说了几句,就听后头有人嘀嘀咕咕:“我早说,三娘这孩子越来越张扬,早晚出乱子,瞧,这不就闯出大祸?”
话音未落,老族长暴怒:“瞎胡咧咧什么,李希,你个孙子怎么在这儿,这是你来的地?哼,你们怎么想,是不是也在心里嘀咕三娘!”
几个族老顿时直呼冤枉:“我看我们三娘做得极对,不制服了这帮衙役,难道由着他们绑咱们乡亲去挡刀口?”
“要没三娘子,咱们那日子也和死了没甚区别,不过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李希你个王八羔子,要不是三娘子,你家那两个娃早没了,还有你今日咋呼的时候,现在竟在这儿怨起三娘子来!你小子不想待,赶紧滚出我们村去,滚出去自然招惹不到官府,哼!”
挨了一顿狠骂,李希脸上通红,羞得不行,连声道:“我,我就是……我没那个意思!”
说着连忙掩面溜走。
老族长却是也叹了口气,心里发愁,不知这事怎么处理才更好。他正打算先去找找里正,看看这事如何处置,忽就听外面有人大声道:“皇,皇帝认了咱们三娘子做义女?咱们三娘子是公主了?连顾老实那个老实头也被封为伯爷?”
什么玩意?
老族长匆匆出去,举目一看,登时傻了眼。
李希此时也在附近闻声而至,一样僵立当场,吞了口口水,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他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总管不住这张臭嘴!
顾湘也不是什么财神降世,自然不可能讨若有人喜欢,好在她也并没有变成大金元宝的渴望。
此时顾记门前,公主全副仪仗摆开,赫赫扬扬,满村的百姓都吓了一跳。
顾老实和姜氏算是有些准备,也被这场面惊得几乎说不出话。
刘太监在时,为了吓阻他,顾湘让陈旭宣过一次圣旨,可这次和当时的情形却是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