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的那段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你说出了一件我正想要告诉你的事情。的确, 你已命垂垂危矣。”郎中慢条斯理道。
  云襄现在已经不太相信这郎中了,听了这番话,她内心毫无波动, 往软垫上靠了靠, 静默不语。
  “怎么, 你不相信?”郎中笑了一声,“小姑娘,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你只需知道,我的医术决不低于你穿云剑宗的每一个修士。”
  郎中轻笑, 重复道:“每一个。”
  “我穿云剑宗本就是剑修门派,门中弟子医术大都不甚高明。”乍然被指出剑宗弟子的身份,云襄心中一惊,此事即使是姜璃筝,她也未曾提及,不知眼前之人如何得知?她努力不动声色,“却不知先生是如何看出我剑宗弟子的身份?”
  “我说过了,我医术尚可。”郎中淡然道,“你们剑宗弟子的脉,我诊过的可是很多,只不过以前都是想着如何毒死,这如何救活还是第一回 ,倒是很新鲜。”
  说着,他取出一个棉布小包,那小包之中尽是银针,他从中选出一根银针,“现在时机未到,许多事情都不能让你知道,以后有机会再告知你我的身份,你现在只需知道,你、我、璃筝,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他手中突然闪过些许黑色魔气,在魔气的缠绕之下,那银针在日光中闪烁着莹莹的光彩。
  此人果真是魔修!云襄心道,果然如此。
  郎中抬手,将那银针扎在云襄小臂的某处穴道之上,口中念动咒文。云襄没有闪躲,任他施针。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郎中将银针抽出:“好了。”
  云襄看向他手中的那根银针,发现在那银针的末端连着一块焦黑色的东西,那像是块黑炭,长度和银针相似,很是坚硬,比那银针更纤细几分。
  “喏,之前还不相信呢,这不就是那毒蛊?”郎中将那块焦黑拈在棉布上,“幸好你先前死过一次,因祸得福,将这蛊虫给烧死了,我才能如此顺利地将它从你体内取出,否则说不定得以什么天材地宝为引才能取出啊!真是奇怪,以前也未见过如此强劲的……”
  云襄被他说得头皮发麻:“我之前死过一次?什么时候的事情?”
  “朱雀一族,入魔火即为涅磐,涅槃后即得新生……”郎中烦躁地挠了挠头,“罢了罢了,太麻烦了,这种事情让那姓姜的跟你说!”
  “哦。”云襄转移开注意力,看着那截焦炭状的东西,心中好奇,“先生,这是什么蛊啊?”
  虽是不明白自己体内什么时候多出了条蛊,但她现在心中对这郎中的话已是有七八分相信,郎中见状得意地又用针戳了戳那条蛊虫:“这个啊,这可是情蛊的一种!”
  “……”云襄呆住了。
  情蛊?那种只对心上人有用的蛊虫?听说魔修小姑娘常用它们来惩治不听话的情郎。
  谁会给她下情蛊呢?难道是……云襄的表情迅速地沉了下来:“这蛊虫既然已经死去,先生是如何看出它是什么情蛊的?”
  “唉,现在的小姑娘啊!”郎中再次开始收拾药箱,“我还能骗你不成?”
  云襄见他用一副悲悯的神情看着自己,心中无名火起,强行按捺,还未来得及再与这郎中理论,便是一愣。
  她身前空荡荡的,早已失去了那郎中的踪影,方才还坐在她身前之人,去了何处?
  云襄左右顾盼,却没能发现的郎中的身影!心知这位先生应当是先行离去了。
  可当真是来去无踪,云襄暗自嘀咕道。
  她静坐在屋子之中,回忆着方才那郎中与她说的话,心中种种滋味泛起,难以言说。
  在她看来,那郎中没有理由骗她。若这郎中说的都是真的,她被人下了情蛊,而那下蛊之人,极大可能就是……萧逢时。
  云襄心中五味陈杂,她自然是愿意相信萧逢时的,但在天南城中、仙魔渊上,萧峰时的袖手旁观;他隐忍、欲说还休的神情……
  云襄低下头,一抹暗色在眼中划过。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姜璃筝清冷的声音在门帘之后响起:“递一下针线包。”
  云襄定了定心神,伸手去柜子里面拿了针线包,撩开门前的帘子,出了房间。
  这永生乡之中的居民似乎大多都是凡人。姜璃筝的夫君三哥也是个凡夫俗子,身无灵气,也无魔气,似乎他并不知道姜璃筝的魔修身份。姜璃筝伪装成没有魔气的样子,也像个凡人一样在此生活着。
  自从见了她用针线包给那位三哥缝补衣服,云襄便不禁心中钦佩。
  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样的人物,才不得不隐居于此?他们倒是乐在其中。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还用什么针线包?”云襄走到厨房之中,将针线包递给姜璃筝。
  “自然是要随时保持状态,才不容易露馅。”姜璃筝接过针线包,开始缝补自己被烧漏了个洞的麻布衣裙,“那郎中走了?”
  “嗯,走了。”云襄踌躇,“方才他说我死过一次,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进到仙魔渊之中,便一定会身死。”姜璃筝低头缝补衣裙,“你却身怀朱雀血脉,在魔火之中重生,所以说你应当算是死过一次,只是又活过来了。”
  “原来如此。”和云襄猜测的差不多,她点了点头。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云襄转移话题,“这些天来,我体内的灵气毫无波动,我心中倒很是焦急。”
  “那郎中对此没有说什么?”
  云襄皱了皱眉道:“没说什么。”
  姜璃筝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她将手中的衣服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正色看着云襄:“我曾特意嘱托他要着重看你为何失去灵力,那郎中是个从来不提及自己没有把握事情的人……”
  那也就是说,她到底为何失去灵力?这郎中心中也不清楚。
  云襄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姜璃筝喃喃道:“不成,你若是没有灵力,我们之后的计划都无法进行。”
  “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云襄皱眉问道,“也是时候让我了解一二了吧?”
  姜璃筝想了想,开口道:“也罢,那便告诉你吧。其实是我们这些人不甘于继续呆在永生乡里,我们想要回到魔域之中,去给那姜少息添些乱子。”
  云襄定定的看着她:“为了凑热闹、给别人添乱子,而给自己惹上麻烦,这不像是你的性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哦?”
  “你想要复仇,是也不是?”云襄问道。
  姜璃筝沉默了片刻,答道:“是。”
  “你呢?你不想复仇吗?”姜璃筝看着云襄,追问道。
  云襄沉默了,她想到原主的愿望,似乎也是为父母族人报仇。她是否要为原主实现心愿?
  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这明面上是让她选择,实际上她却是别无选择。她已经知道了姜璃筝等人的秘密,若是她说不想参与、不想报仇,只怕这瑰丽的永生乡就要成为她的陪葬之地。
  “果然是个聪明人。”姜璃筝笑了,“我曾经立下誓言,不能离开永生乡,只能在背后为你们出谋划策,具体的复仇之事,还是要交给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要不遗余力地提高你的实力,在此之前不要急躁,好吗?”
  “好啊。”
  她也想要变得更强,不再任人摆布,不再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处置”的,无足轻重的角色。
  然后,萧逢时……
  云襄垂下眼眸,遮掩住阴暗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预计三更!
  第63章
  自从那日起, 那位郎中倒是经常来姜璃筝一家所住的渔屋之中。
  他和那“三哥”似乎是旧友, 每每到来, 总是要凑在一起叙旧,姜璃筝便在一旁哀怨地看着,那场景倒很是有趣。
  云襄除了每日帮姜璃筝处理一些家中的俗务, 其他的时间大都是在一座小山头上拿着根树枝练剑。
  令云襄非常困扰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体内的灵力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
  她望着永生乡中火红的枫树,长叹了口气。
  已是一个月过去了, 若一直如此,她可如何是好?
  所幸修真者的寿命漫长, 更何况在她的记忆中, 最终的“仙魔之战”要在百年后才能爆发开, 如此看来, 便也不急在一时。
  云襄收起那根木枝,扔回到树坑之中,准备明天再用。正欲转身离开, 她便感觉到背后一道目光正在静静地注视着她, 云襄转过身去, 看到了拿着根树枝的姜璃筝。
  姜璃筝神情肃穆,微微抬起树枝,指向云襄。这是一个剑客向对手发起挑战的手势,见状,云襄便也从树坑中捡起树枝, 以相似的姿势指向姜璃筝。
  姜璃筝直接闪身冲向前方,手中树枝的顶端朝着云襄的头部刺去,云襄早有预备,不慌不忙闪躲开,挥动手中的“剑”反击,一来二去之间,两个人便打在了一起。
  姜璃筝的招式非常老辣,出剑角度奇诡,那些剑招也都是云襄从未见过的,让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谨慎应对。
  “看好了。”说着,姜璃筝将那树枝横在身前,随即咬破自己左手指尖,将鲜血抹在树枝之上,那树枝顿时被红盈盈的血气缠绕着。
  她又抬起右手,在那树枝之上狠狠地拍了一掌。
  那树枝之中,顿时传出了一声清晰的鸟啼。
  “这是……凤鸣?”云襄惊讶道。
  “是朱雀之鸣。”
  姜璃筝将那树枝掰断,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那树枝断在地上,碎成几截:“对于我们朱雀后代来说,鲜血便是武器,待到你灵力恢复,将其用于战斗之中,实力可大大提升。”
  她从地上捡起了一截树枝,轻轻弹了出去,在触及一棵躯干粗壮的大树之时,那树枝便炸成了几个火红色的绒团,顷刻间,那大树便被魔火完全包围环绕。
  姜璃筝又挥了挥手,那些火焰像是被收入了她手心中一般,消失了。
  云襄大感好奇,跃跃欲试,可惜现在身无灵力。
  “从明天开始,便由我来教导你,如何去正确地使用血脉之力。”姜璃筝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云襄看着那碎在地上的树枝,若有所思。
  有了姜璃筝的教导,她的实力自然是一日千里,云襄暗叹一声,若是忽略失去灵力一事不计,她这番既除了那蛊虫,又得了姜璃筝的指点,可当真是因祸得福。
  日子依旧照常如流水一般地过着,安静平常,节奏缓慢。若不是心中还有个念想,依旧惦念着仙域中的萧逢时,依旧被那纠结的心绪缠绕着,她几乎是已经提前过上了老年隐居的生活。
  云襄用树枝扒拉着潮湿的泥土,心中郁闷,这永生乡中的生活太过于平静,已经开始让她感到无聊了。
  虽说这里风景瑰丽魔幻,大异于仙域清淡的山山水水,云襄乍一看很是新鲜,却经不住她天天看,现在一见到的浓丽鲜艳的枫林,她心中就很是烦躁。
  正在此时,她便听见山脚处传来了百姓们的喊声。
  云襄顿时心神一振,她心想,这可算是有新鲜事发生了!她连忙加快脚步,往山脚跑去。
  这是个不怎么高的小山头,云襄很快就跑到了山脚之下。
  “这是怎么了?”云襄问道。
  山脚之处是一家茶馆,当家的老婆婆见她来了,焦急道,“快回渔屋看一看,方才有客人说,那里有人在闹事。”
  闹事?云襄抽了抽嘴角,她倒想看看,是谁这么有勇气,敢在姜璃筝那里闹事,她立刻一路小跑,往渔屋跑去。
  现在正是黄昏晚饭时间,许多人家纷纷点起了烟囱。还未及到达屋边,云襄便先借着山坡高度,往渔屋顶上的烟囱看了一眼,见没有炊烟升起,云襄心中沉了沉。
  正常来说,现在正是姜璃筝烧着饭菜,等她三哥捕鱼归来的时间,为何屋顶没有炊烟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