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泓回身叹了口气,认命的接过丫鬟手里的热毛巾,给她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这丫头,认识她开始就这么骄纵。”陆泓埋怨似的咕哝一声。
原本被甩开的柔夷,又揪住了他的衣角不让走。
力道不大,但是陆泓这次没走开。
他回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小丫头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拿命换的了陆泓的信任、得到了异姓王的庆功宴上。
年少轻狂时候太嚣张,杀伐气息还有些没收敛起来,远没现在的风流和沉稳城府。
而小丫头也是乖巧的站在太后身边,自以为小声的说道:“这个凶凶的小哥哥还挺帅的吼。”
太后几声打趣叫他也无端红了下脸,手里的长枪差点没拿稳。
其实他一向讨厌别人谈论他的长相,在往上爬的路上,很多人以为他是靠脸的花拳绣腿。
这让他一向恼火,也就小心眼的趁人不注意,把溜达走的小丫头抓回来。
作为幼稚的报复。
看着小小的人儿一边委屈抽泣,一边指着他尖叫“讨厌鬼!”
哭到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从小没被欺负过似的。
后来知道果真如此,还是大元唯一的公主时,他迟疑的哄了一下。
毕竟刚上位,虽年轻也知道不能树敌。
更别说皇上本人还很器重这个妹妹,宠爱无限。
他试着帮她写太后布置下来的琴曲,教她练了两下子,虽然无疾而终了。
但中间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甚至更亲近了些。
细细想来,自己后来能够转变成现在的性格,和小丫头的帮衬、互怼不无关系。
想着笑出了声,戳着她额头说道:“小丫头还是小一点好欺负,女大十八变,现在都抓不住你这想法。”
戳着戳着眼前的人开始模糊梦呓,皱眉。
看起来很难过,他伸手给她抚平。
趁着无事开始整理自己的感情,其实站到现在的位置,他就知道他的感情不能自己做主。
甚至做好了准备,由着夜寒司安排和亲也无所谓,无非是屋里多一个人罢了。
大不了学着皇上的样子,不入后院就行了。
万万没想到,初见楚玉惜时候的惊艳,一下就吸引了自己的目光。
那样聪慧温柔、古灵精怪的女子,如何不入眼?
她的谈吐虽然奇怪,但言行和眼见却比很多人都宽广的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看得多了,难免上心更多。
知道最不可能,所以他自以为把心思埋得很深,谨慎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过。
千防万防,万万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居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其实认真谈,碧憨的感情史真的是一片空白。
除了从小就喜欢看好看的人以外,最关注的也就是秦彦页。
几乎是从那天见到之后,天天念叨着他的好。
嚎叫的像是要跟所有人宣布秦彦页的好处。
知道她单方面感情破裂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她怎么就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如果说是这几年的陪伴出了问题,也不该是现在才反应出问题来啊。
陆泓费解的捏着她的脸:“你这小脑瓜子到底怎么想的?”
梦里碧憨被欺负狠了,也只知道哼哼唧唧叫疼,不知道躲开。
陆泓原本娶妻无原则的“娶谁都行”,是因为知道肖想不到想要的人。
现在却多了一条原则“不能碰碧憨”。
实在是太熟了,说是看着长大的都不夸张。
他不想让碧憨感受自己那种“喜欢而不得”的感觉。
因为他尝试过并且正在尝试着,他知道有多累、多卑微、多难过。
成长路上给他设限,让他始终没办法同时把几个人放在心上。
喜欢一个人已经觉得用劲了浑身的精力,所以自己没有放下楚玉惜之前,始终接受不了别的感情。
怎么敢让碧憨也感受到这样的绝望呢。
很久后。
碧憨被头疼欲裂的折磨、弄醒了,一边的丫鬟等着赶紧把人扶起来,将火上煨着的醒酒汤备好。
便嗔怨的嘟囔“公主怎么敢喝酒呢”,边细致的给她喂下去了。
碧憨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并不想开口说话。
由着她折腾了好久,想到什么似的问了句:“六王爷来了么?”
丫鬟脸色有些古怪:“何止是来了,您酒劲上来还拉着人家的手不让走。”
碧憨瞪圆了眼睛,最后泄气的摆摆手,认栽了。
烦躁的挥手叫人全部退出去了,自己滚到了床角落,把自己包起来。
想起来自己喝醉后做的事情,实在是太丢人了。
羞恼过后,当然是有些感慨的。
当天下午,碧憨觉得躺着自己一个人想实在是难受,到郡主府找李芩英去了。
逮住人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吐露出去,才觉得舒服一点。
不过把人名全部隐瞒住了。
她倒是舒服了,搞得李芩英一脸的茫然。
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问道:“您忽然不喜欢秦彦页,又喜欢另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又”字叫碧憨觉得膈应,挥手道:“别总提这么尴尬的问题,反正你知道我早就对秦彦页可有可无就是了。”
李芩英有些跟不上节奏,端详她许久说道:“你心里到底是纠结什么问题?”
碧憨苦恼的把头埋在李芩英身上:“我想让皇兄下旨直接封他做驸马,但我更想他自己提出来这个想法。”
看着她愁苦的小脸,李芩英直击最中心的问题:“你能接受他作为驸马的时候还有通房吗?”
碧憨想也不想说道:“当然不能!本公主的男人,必须一心一意对我好!”
真的是被娇惯长大的,一点委屈都不受。
不过李芩英也能明白,碧憨并不是那种要把自己放进你争我斗的后院生活中。
看着她说道:“感情这事谁也做不了主,我自己当时都是想不通呢。”
因为经历过,更知道局外人就算是能看清,也无法真的设身处地的提出建议。
碧憨呜呜道:“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嘛,本公主真的是一点思绪都没有了,烦得很。”
李芩英无奈点头:“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
“具体点。”碧憨求知若渴的看着她。
“用你能接受的最大程度,去做决定。”李芩英到底是后宫待过的女人,暂时还没能彻底理解公主主动请婚这种事。
但是人家都求到门口了,当然是要说些可行的建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