寉亲王回到王府,总觉得夜寒司说的话别有深意。
写信给七哥夜广欢,问是不是有什么内层意思。
次日醒来,就见床边有人抱着他睡。
是夜广欢。
寉亲王揉了揉脑袋,声音有些未散尽的朦胧之意:“哥,你怎么连夜赶回来了?没什么大事,就是随便问问你。”
夜广欢抬眼,慵懒打了个哈欠:“便是问你,他还说了些什么?”
“没了,所以才觉得奇怪。”
夜广欢目光飘忽的有些远了,忽然轻笑出声,带着迷人的魅惑感。
目光清浅如水、又像是别有深意:“凤飞,你现在还想要那个位置吗?”
那个位置。
是寉亲王夜凤飞一直觊觎、觉得被偏爱的那个位置。
若是以往,他必然很快的回答说“那是当然,他欠我的”。
可是现在,联想夜寒司书房前说的话,又看了看眼前的哥哥,茫然的眨巴眼睛。
好像才醒神似的,摇摇头:“没那么想要了,没意思。”
其实最重要的,是忽然没有了想去争取的目标。
先前是为了夺得第一,证明自己的实力,让哥哥为他骄傲。
可是现在看来,哥哥好像不需要那一个位置,就跟他很亲近了。
不需要那么多的原因,身份。
而那个位置,就现在来看,也实在是忙乱的紧。
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反倒像个囚笼,把人像是金丝雀似的禁锢在其中。
这样的皇位不是他想要的。
夜广欢看着他,眼里带着宠溺的笑意,心口平静的波浪中翻涌着巨大的浪花。
像是喜悦,或者欣悦、轻缓。
总之是松了口气。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插进夜凤飞柔软的长发中,把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带着罂粟般诱惑的声音,低喃道:“跟哥去江北吧,离这里远远的。”
夜凤飞顿住了:“可是我人生前二十年,都在这里。”
所有的成就在这里、目标野心在这里、熟悉的人和事业也都在这里。
而江北那边除了夜广欢,他什么都没有。
但是与此同时,寉亲王有种无法描述的直觉。
如果今天直接拒绝了哥哥,他可能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几乎嚣张到底,没有认怂过的寉亲王现在保持沉默,什么也没有说。
跟哥哥去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算是否定了他前二十年所有的经历吗?
他侧眸看着夜广欢,缓慢的眨着眼捷:“要走吗?”
夜广欢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缥缈的看着窗外,眼底有着明显的失落和落寞。
叫人看了有些不忍心。
夜广欢没有催他,只是安安静静陪着他起床,吃东西。
陪着他练剑。
陪着他写字书画,最后起身要走了。
回头望了他最后一眼,眼里有着说不清的神情。
像是这一别,便永不相见的意思。
看的夜凤飞心慌的厉害,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终于拖到了车夫来催的时候,夜广欢开口:“别闹了,车该走了。”
夜凤飞不松手,倔强的咬牙、目光中的挣扎几乎要实质化。
最后沉重的点点头:“如果跟你到了那边,我就只有哥哥一个人了。”
寉亲王向来狠厉,有决心。
若决定换个地方重新定义自己的人生,自然要断掉一切后路,遣散所有线人。
回归最普通的人的生活。
夜广欢眼中带着笑意,点点亮光像是能连就一片星辰大海。
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满足、幸福,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揉了揉夜凤飞的头,笑着道:“放心吧,到了那边,哥护着你。”
两人启程,一起往江北美丽的娱城赶赴过去。
此一别,真的山河远阔,与京城的人也要不复相见了。
夜凤飞回望一眼,忽然觉得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没什么的,有点意料之中。
毕竟对于他来说,京城的一切像极了黄粱一梦。
他做过最大胆的事情“逼宫”,喝过最浓烈的酒,见过最美的人。
可又总觉得这不是人生的终极。
夜里惊醒时,总觉得天地之大却没有归处。
现在乘着并不平稳的车,去往并不熟悉的地方,展开自己的后半生。
身边只有一个熟人。
夜凤飞抬眼看着夜广欢,心里却觉得很满足,好像去哪里都可以。
兄弟俩相视一笑,拿着酒坛子轻轻晃着,一饮下肚。
只剩下两个字——“畅快”。
收到兄弟俩消息后,夜寒司在书房沉默了很久。
眼里露出了点点笑意。
历经这么多事情,他想到了小时候,几个皇子一起读书。
小八那时候还不是寉亲王,总喜欢扒着他和小七,要他们冲宠着惯着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走越远,兄弟间的感情也是疏离的连陌生人都不足。
小时候总喜欢和他腻歪在一起的小团子小八,长大后也和自己兵戎相见过,想过将他踢下这个位置。
到现在的出走离京,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有点茫然,为什么走远了之后,才让人回想起以前来。
那时候的感情纯粹的很。
却很是让人怀念。
然而转眼间,当年的老大,也就是前太子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老三在朝中保持着中庸政策,不偏向谁也不靠近谁,警惕的很。
老四和自己关系保持着君臣、兄弟之间的感情,虽然关系不对味,但总归是比较亲近的了。
老五混迹江湖、不问朝政。
小七小八则出走离京。
世事变幻无常,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很多时候的“再见”一说出口,便是再也不见。
回到书房,照常处理着政务。
没多久,门口飘来熟悉的清香。
煮的软烂的牛筋混合着辅料的丰富滋味,惹得空气中阵阵清香都比不过那一盅汤带来的风。
夜寒司嘴角微扬,听着门口熟悉的声音,清丽婉转:“本宫进去看看。”
江公公恭恭敬敬的把人请进来,奉茶后又退了出去。
楚玉惜进门来,把汤端进来,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神情略有些失望。
“我每次来,都没见你惊讶过。”
夜寒司头也不抬说道,嘴角轻勾一个挠人的弧度:“这天下,能随意进出朕御书房的,只有芙蓉殿那一位心上人了。”
楚玉惜被这猝不及防的表白忽然甜了一嘴,愣了下后哈哈大笑起来。
就差拍着桌子狂笑出声了:“万万没想到,皇上居然还是位说着土味情话的主!”
“什么是土味情话?”夜寒司微微眯起眼睛,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土味,但是看她的神情。
一点都不友好的样子,还是欠收拾。
两人在书房里笑闹着,江公公在外面有些感慨:“也就娘娘来这儿,能给这沉闷的书房一点活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