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蓝惊讶:“他不是打过电话吗?”
“别提了,接电话的人觉得发工资还要过几天,就没特地跟同事说。结果阴差阳错了。”
田蓝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老两口,感觉这事儿也真是够够的。
她摇头道:“发这火干啥呀?直接把他儿子儿媳妇的工资透支过来,自己拿着不就结了吗?”
手段不狠,地位不稳。反正现在父母替儿女拿工资的,也大有人在。
陈立恒眼睛都笑弯了:“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说的,吴师傅也是这么做的。”
田蓝愈发惊讶:“那他还发什么火?”
“嗐,他儿子儿媳妇才工作,工资级别低的很,两个加在一起都抵不上吴师傅的退休工资。他不是亏了吗?”
田蓝无语,的确挺亏的,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不说了,还是说正经事吧。
“零部件联系的怎么样了?”
“都谈妥了,已经陆续发货了。估计最多这个礼拜结束前,货就能到。”
田蓝如释重负:“那还好,摊子都已经铺这么大了,到时候没货源才麻烦呢。”
陈立恒笑道:“我这次去柴油机厂,还跟吴师傅一道拜访了几位他的老朋友。我发现他们普遍都提前退休了。经验这么丰富的工人,早早赋闲在家,也太浪费了,是对自己和国家都不负责。我琢磨着呀,争取想办法将他们也请过来,这样他们拖拉机厂就不愁技术问题了。”
田蓝点头:“那你加加油!争取多找几位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我这边还想定制机器,把淀粉作坊给搞出来。”
她和陈立恒说了在全公社推广玉米芯制糖的事。
陈立恒嘴角上翘,带着点儿揶揄:“怎么,咱们赵书记同意了?”
田蓝笑开了怀:“活像割了他的肉,他都快伤心死了。我吓唬他,说他如果不同意的话,就是成心不想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缺乏大局观。”
大队书记怎么肯承认,硬是咬咬牙一跺脚,捏着鼻子认下了。
这几天,田蓝重点忙的工作就是和落选维修站的知青谈话,询问他们的意见。
要全公社推广熬糖,就必须得每个生产小队都要有技术员。他们负责如何制作糖液,然后再交由社员回家熬糖。回头他们还要管好验收工作,熬出的糖稀要是不合格的话,到时候可没人收。
要掌握这些技术,光靠耳朵听不行,他们得去赵家沟大队实习,由经验丰富的师傅手把手地教。考核通过之后,才能把技术带回自己所在的生产队。
陈立恒一边听一边笑:“大队书记应该夸你呀,你白给他找了这么多劳动力。”
田蓝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我都怕抽不出人来盖车间,做淀粉了。现在他们一顶上,就不愁没人手了。”
陈立恒笑道:“那可好,正好能好好挖掘挖掘。”
他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就一直琢磨着搞个水泥厂,来满足大家盖房子的需要。
只是因为事情多,到现在这事儿也没真正开始动手做。
这回他出去联系拖拉机的零部件,倒有个意外惊喜。
“吴师傅有个老朋友以前是水泥厂的。因为身体不好,早几年就退休了,工资也不太高。现在他家儿女都陆续回城,又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负担大,他就想出来找个事做。但因为年纪大了,人家也不愿意请他。我想啊,咱们有他帮忙,应该能让水泥厂尽快上正轨。”
田蓝大喜过望:“那好啊,有了水泥厂,现在又有砖窑,咱们就能直接盖结实的厂房。到时候可不怕生产了一半,泥巴屋子直接塌了。”
陈立恒叹气:“砖头也紧张呢,还不知道咱们排队到啥时候。”
田蓝笑道:“那你不用担心,到时候砖窑不给砖头,公社主任头一个不同意。她们还指望他们多搞几个厂,能解决年轻人的就业问题呢?再说了,我听说砖窑想给职工盖宿舍,他们难道就不缺水泥吗?咱们可以拿水泥换。”
得,这到底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真说不清楚了。
两人絮絮叨叨地在旁边说了半天,丁点儿都不受吴师傅和王会计对骂的影响。
旁边的学徒工们看着,感觉时间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年轻的佳偶终有一天会变成怨侣。
田蓝听到他们的感慨,只剩下大无语。
年轻人们,你们肯定是太闲了,所以才有精力想东想西。
现在,请抓紧时间学习吧。白天上班,晚上读夜校,学习工作两不误。
对于这个建议,王会计举双手赞同。她可是初中毕业生,文化层次要比吴师傅那个高小都没读完的半文盲强多了。她完全不害怕上讲台。
吴师傅却坚决反对。干活的事就好好干呗,有啥好说的?叨叨那么多废话,东西能让你叨叨出来。
田蓝试图劝他:“这个,经验技巧很重要,还是得专门弄个课堂说的。”
然而吴师傅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不上套。
后来田蓝都无语了,只好将目光转移到别的方向,另请高明。
她印象中,这个时代下放的人特别多。不仅仅是知识分子,还有一些在派系斗争中失利的技术工人(运动后期,主力军已经不是学生,学生都下乡了,工人开始走上斗争的舞台),如果能找到他们的话,说不定就能把夜校课堂撑起来。
可惜等她跑去找革委会主任,后者直接贪求表示惋惜:“你来晚了,要是早两年,这种人还真不少。但是现在人家早就回城了呀。”
田蓝看着革委会主任欢快的表情,好想揍他。
你个家伙,你白白损失了多少亿?
10年前,国家就号召搞五小工业,你的觉悟和政治敏锐度呢?全都在家睡觉吗?有现成的人才下放到你眼皮底下,你都不好好用。
向阳公社到今天都这么穷,你起码得负一半以上的责任。
革委会主任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田蓝在心中骂臭了头,还在跟着惋惜:“现在是不行咯,指望不上。”
田蓝不死心:“咱们就没有继续教育的课堂吗?现在都说科技兴国科学种田科学搞事业,啥都没有,咱们怎么搞?”
主任摸摸头,也跟着犯愁:“咱没条件啊,咱公社连个电视机都没有,想申请电大都没写。”
等等,盲生发现华点了。
对呀,电视机,有电视机就能办电大。因为电大就是直接用电视机播放老师的讲课内容。
比起几十年后,这时代的电大含金量还是很高的。因为大家求之若渴,非常珍惜求学的机会,即便条件简陋,也尽可能地汲取知识。况且获得的文凭,他们单位内部也承认。
田蓝直接问:“那咱们能买电视机吗?现在多少钱一台?要是公社实在没这个预算,我们掏钱也行。”
白得的好处,革委会主任当然欢迎。
可惜他没能耐占这便宜,买电视要电视票啊,这时代的票多紧张,根本轮不到他们。
不是他们向阳公社落后啊,附近几个公社都没有电视机。
田蓝深深地看了眼革委会主任,作为一个沧桑的重生老人,她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好歹也是公社一把手,你咋就不能跟好的比呢?
人家公社出了万元户,人家公社家家有录音机,顿顿能吃肉。你怎么就不跟这些人比呢?
她跟革委会主任磨了半天,后者的态度是精神上坚决支持,但物质上毫无办法,得他们自己想招。
田蓝出门直接骂了一通英语,否则她会气坏身体。
学徒工们听到她叽里呱啦的洋话,都羡慕的不行。
到底是大上海来的知青啊,难怪连唐老师都她和老九不用去上高复了。就凭她这口洋文,上个外语大学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听说啊,上了外语大学就能出国留学。外国可发达了,遍地都是小轿车,顿顿都能吃上肉,随随便便都能发大财。
田蓝直接扭过头,打击满怀憧憬的知青:“真这么厉害的话,当年怎么被咱们打得落花流水?联合国五常,谁没有被咱们揍过?哪个不是被打的不敢吱声?”
那知青吓了一跳,本能地反驳:“现在的重点是搞经济建设,不是打打杀杀那一套。人家就是比咱们有钱,日子过得好。”
田蓝笑了:“要说有钱啊,鸦片战争之前,清朝是真有钱,甭看老百姓穷,全国的财力真不弱。结果呢?鸦.片战争总知道吧?被打的如丧家之犬,”
知青想反驳,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睁大两只眼睛瞪她。
反正他已经被选上了,要是她敢赶他走,他就去上告,这是公报私仇。
田蓝看着她,认真道:“资本主义国家有它的优点,但它们同样存在很多问题。所谓见贤而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不用自吹自擂,做□□上国的美梦,也不用自暴自弃,把别人当成神。你要想,别人有的,我们终究都会有。”
比方说电视机,越是不让我买,我越是要买。
晚上躺床上睡觉时,田蓝还跟陈立恒叨叨这事儿:“这电视机怎么就这么俏呢?连票都弄不到。”
陈立恒笑道:“现在工业产品都紧俏,当然不好弄。”
他灵机一动,“买不到就不买了,自己做就是了。”
田蓝大吃一惊:“你还会做电视机?”
做收音机不稀奇,拥有中学物理知识的人都能做。
可电视机不一样啊,原理要复杂好多。
陈立恒难掩骄傲,声音里都透着得意:“这个有啥?不就是组装零部件吗?做过,我看过学生搞的社团,他们自己组装电视机,让人家拿票换,每个宿舍都有一台电视机。”
嘿呦,这般军工大的小孩,真是能折腾。
把他们校长都教会了。
第129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
可怜的陈立恒不开按捺不住, 躺上床了还自我暴露。他忘了田蓝同志是个急性子,知道他会做电视机,还能让他安生睡觉吗?
现在没元件, 那先把电路图画出来呀。赶紧画, 趁着脑袋里还有印象,立刻落在纸上,省得到时候忘光了。
电视机如此结构复杂的东西, 可由不得一点儿差错。
陈立恒没办法,大冷的天还得爬起床, 点亮煤油灯,开始画图。
田蓝虽然是农学出身,但好歹也学过理工科,不至于连电路图纸都看不懂。她凑在旁边陪着, 不时问一句原理。
但不得不说, 电路原理图这种东西比做农学实验无聊多了。她一开始精神抖擞,随着时间推移,眼皮越来越沉。她试图用喝水吃东西的方式抵抗困意, 然而上下眼皮之间的吸引力就好像磁铁的异性相吸, 是人类无法抗拒的。
不知道啥时候, 田蓝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等到她再爬起床, 外面的天都亮了。
陈立恒挑水回家,看她起床便招呼:“吃饭吧,我看咸鸭蛋差不多应该腌好了吧。”
腌咸蛋这事儿, 他和田蓝都不擅长,完全处于碰运气的状态。要是鸭蛋腌的刚刚好, 能够戳到黄油, 两人都会像中大奖一样高兴。
田蓝赶紧收拾桌子, 眼睛暼到桌上的蜡烛,她愣了一下:“煤油灯没油了吗?”
陈立恒随口答应:“没了。我今天去供销社买点。”
田蓝抬头看他:“你昨晚到底什么时候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