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迟说着正事,忽然被他亲了一通,听见他这话耳根微微发热。
  霍野又想到:那霍忱又是怎么回事?
  他是你们的另一个人格,情况比较复杂,我之所以拜托你这几天待在我面前,是怕他会做出极端的事,具体的我之后再跟你慢慢讲。奚迟解释。
  看照片感觉他不像那么危险的人啊。霍野好奇道。
  奚迟想起他看到的是霍言清跟自己在海洋馆的照片,抿了下唇道:那不是霍忱。
  霍野恍然大悟:是霍闻泽。
  看奚迟沉默不语,他表情一滞:还有别的人格?
  嗯,他叫霍言清。
  奚迟也觉得空气开始趋于静止了。
  霍野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语带忐忑地开口:这个身体,一共有几个人格?
  七个。
  霍野像被定身了一般,过了几秒才抓了抓头发,自暴自弃地问:我该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吧?
  奚迟犹豫了一下,回答:当然不是。
  如果告诉霍野,剩下的是六岁的霍小泽,对方估计会更崩溃,于是他什么也没说。
  即使这样霍野也没好到哪里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环抱住他,弯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在他颈边蹭了蹭。
  奚迟觉得有点像一只失落的大型犬类在撒娇,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奚大夫,霍野在他耳边闷闷地说,喊完顿了顿,我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亲爱的?老婆?
  低沉的声音擦着他的耳朵,奚迟后背一僵,耳朵迅速红了。
  他想开口让对方别乱喊,但感觉现在霍野明显处于情绪低谷,往常那么潇洒张扬的一个人,现在这样郁闷地靠着他,让他心软了,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霍野接着说:老婆我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唉,为什么又有点难受。
  奚迟觉得非常正常,一般人都很难接受自己只有七分之一的人生,况且霍野又是个格外向往自由的人。
  他环住了霍野的背:你还是可以跟以前一样生活,而且可以跟霍闻泽商量,去签约公司,和周雷他们一起名正言顺地发唱片,开演唱会。
  霍野松开他,在他额头上用力吻了一下,眼里又扬起耀眼的笑意:其实我现在反而挺安心的,有条线牵着我,让我不至于飘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你赶紧睡吧,我在这适应适应,顺便把周雷的歌构思一下。
  奚迟觉得他确实需要自己冷静一下,回了卧室,不过还是担心对方会不会在情绪不稳定时切换人格,就靠在床边看书,听着外面的动向。
  可能是卧室里太暖和,奶糖又跳上来窝在他怀里,他没多久就偏过头坐着睡着了。
  霍野在阳台吹完风,转身准备进来,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然收缩。
  紧接着他眼神蒙上了一层凛然的寒气,在原地站了两秒,似乎皱着眉回忆起了什么,冷笑一声,推门进了屋。
  霍忱目光扫过霍野的吉他包,似乎有种把对方吉他折了的冲动,但最后只是拿出了霍野写曲谱的本子,提笔在上面修改着音符,改完满意地欣赏了一番,扔到一边。
  然后他径直走进了卧室,视线落到靠坐在床头睡着的人身上。
  奚迟没有醒,窝在他胸口的奶糖倒是醒了,和来者对视后缩起脖子,警惕地喵了一声。
  霍忱上前把布偶猫捞起来,举到自己眼前,轻声道:嘘。
  奶糖被放下后,立即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霍忱嘴角一弯,把奚迟手里的书拿起来放在床头柜,接着一手搂过他的肩,一手抄过他的膝弯,把人抱了起来。
  奚迟睫毛颤了颤,困意迷蒙地半睁开眼,唤道:闻泽?
  霍忱把他在床上放下,替他拉上被子,回应道:嗯。
  奚迟又合上了眼睛,侧脸陷进枕头里,声音难得有点迷糊:你干什么睡觉。
  好。
  霍忱眼里勾着笑意,把他搁在枕边的手也塞进被子里,俯身在他唇瓣上吻了一下。
  然后他在床边看着奚迟重新呼吸绵长地睡着了,才转身出了门。
  第二天早晨,奚迟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居然睡过去了,隐约间他好像记得霍闻泽切换了回来,连忙掀开被子下床。
  推开门闻见了一阵香味,他走到餐厅,正好碰见霍闻泽端着碗出来。
  迟迟,生日快乐。
  奚迟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生日,看到碗里打着荷包蛋的长寿面,心里一热。
  你昨天什么时候换回来的?他随口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霍闻泽在他对面坐下,睁开眼已经是早晨了。
  奚迟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他隐约记得昨晚霍闻泽还抱他来着。
  昨天是霍野出现了?霍闻泽问道。
  嗯。奚迟告诉他,现在他也知道了真相。
  他想了想道:陈枫跟我说过,所有人格知晓状况后,你们就可以商量开始治疗,你有什么打算么?
  霍闻泽眼里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开口道:其实我之前尝试过一次治疗,是邀请的国外一位专家。
  奚迟还从来不知道这事:有效果么?
  他想效果应该是不太好,否则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霍闻泽摇头:甚至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在那之后霍忱的力量增强了很多,开始可以看到其他人格的所做的事。
  怎么会这样。奚迟也觉得很奇怪,又想到陈枫说的话,其实很多病例里,主人格都对其他人格的行动轨迹有印象,陈枫他猜测,可能是你从内心里及其抗拒其他人格存在,才会导致记忆互通变得困难。
  的确。霍闻泽认真地看着他,但是以后不会了,如果你可以接受真实的,全部的我,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接受自己。
  奚迟唇角轻轻弯起来,低头夹起碗里的荷包蛋。
  今天先不说这个,霍闻泽笑道,等你下班我去接你,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么神秘?奚迟抬眸看向他。
  霍闻泽还是抿唇不语。
  等换衣服出门后,霍闻泽瞥见他身上的湛蓝色毛衣,衣角还勾着一只小鲸鱼,眉心微簇:这是霍言清织的?
  嗯。
  奚迟回答完,看见霍总侧脸上的表情,显然是被别人抢先送了礼物的郁闷。
  他心里觉得有一丝好笑,补充道:也就他这样的小男生有这种心思了。
  说完没多久,路上他就接到了孟一文的电话,让他今天一定要关注他们定时发的新歌,又接到杜小倩的电话,问他下班有没有空,给他把老板的画送过来。
  他甚至收到了邮件,通知他的邮箱进行了几本国外学术期刊的全年订购,都是他研究领域相关的,他觉得这个风格大概是霍知。
  奚迟眼看霍闻泽的唇角越绷越紧,只能憋着笑意,到医院门口跟他说晚上见。
  本来是十分平静的一天,到了医院后,他却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昨晚有人闯进了赵鹏升的病房。
  听说手法和之前赵晔坤在他们科住院时一样,也是断掉了电源,只不过这一次对方正巧和夜班医生撞见,没来得及完成任何计划就跑了。
  那个心内科的夜班医生也是他的大学同学,他过去时正在配合调查,一个瘦弱的女医生被吓得现在还在打哆嗦,说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只看到了身型,还有对方是个左撇子。
  奚迟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这一次他真的没有办法再原谅霍忱。
  之前跟他承诺的,全都是哄他而已,他现在只想立刻把霍忱揪出来,问问他究竟要走到哪一步才罢手。
  电梯里,霍闻泽跟周秘书两个人并排而立,楼层字数正从顶层开始往下跃动。
  周秘书不动声色地从左边口袋里拿出手机,似乎在看时间,然后像已经做过很多次那样,指尖滑到一个音频点开。
  稚嫩的哭泣声顿时响彻四周,两道孩童的声音重叠着,绝望地在求救,在狭小的空间中格外刺耳。
  霍闻泽瞬间痛苦地闭上了眼,额头渗出了冷汗,再睁开时,目光是刀尖一般的狠戾。
  霍忱转身捏住了周秘书的脖子,把他按在了电梯墙上,发出重重地一声响。
  谁让你擅自这么做的?霍忱盯着他的眼神里跃动着灼灼怒火,你可真会挑时候。
  第65章 一把钥匙
  周秘书被扼住了喉咙, 因为窒息面色越来越苍白,但没有试图挣扎,直到猛地被松开, 才晃了两下站稳脚步, 将滑落的眼镜推回鼻梁上。
  电梯门早已打开又关闭,停在了地下一层。
  周秘书缓过气来,表情依旧像往常一样平淡:我以为这会是你想做的, 怕错过时机,就擅自做了决定, 抱歉。
  霍忱盯着他,忽然笑了:你的演技,也就只能骗骗霍闻泽。
  周秘书被他看得后背一凉。
  如果你没有被打断的话,应该会直接杀了赵鹏升,然后装作不经意地留下一些关于我的线索。霍忱说着, 眼底的笑意消散,逐渐化成穿透人心的利刃, 你为什么忽然慌了?应该是因为碰见了那个女医生吧?那么脆弱,只能对着你流着泪尖叫,让你一下就想起了
  别说了。周秘书沉着的眼神泄露出了一丝波澜。
  霍忱肯定道:赵晔坤的车祸也是你动的手脚。
  周秘书没有否认,推了推眼镜,语气平缓:但是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 一开始我进公司,拼尽全力让霍董选择我作为霍闻泽的助理,确实是因为我和你们有相同的目标。可相处了十几年, 在我心里早就
  停, 我讨厌看煽情的戏码。霍忱打断他, 目光锐利, 如果你真的关心霍闻泽,又怎么会换掉他的药,在他寻求治疗的时候,买通那个国外的专家,一步步帮他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哦对了,为了让霍闻泽早点掌权,你对你恩人霍董事长的照顾也是不遗余力啊。
  听着霍忱揶揄的语调,周秘书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镜片后的目光一凛,不再遮掩话语中的锋芒:霍忱,你是最没有理由指责我的,如果没有我,又怎么可能有现在的你?
  霍忱眼睛弯起来:没错,要不是你极力刺激他,加剧他的仇恨,我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呼吸。
  不要装出一副无私奉献的模样了,你在霍闻泽身边,只是想让他成为你的棋子。霍忱接着讽刺道,你选择背叛他和我合作,也是觉得我能成为你复仇的手。
  周秘书呼吸明显绷紧了,有些紧张地推了一下镜架。
  其实你昨天行动的时候,我在病区,值班医生就是我叫的。霍忱不紧不慢地告诉他。
  周秘书愣住了。
  霍忱唇角轻轻勾起:要不是你来这么一出,不省人事的赵鹏升也不会吓得钻到床底下,被视频拍得一清二楚。
  你对自己太自信了,在我的剧本里,你就是个龙套而已,本来你的戏份演完了,我不想管你继续当你的总裁秘书,还是回家放羊。
  霍忱说着,上前一步,目光骤然染上冷意:但是你非要踩我的底线,你居然跟奚迟联系,从他嘴里套医院的信息,你明明知道他是个多正直的人,我从第一天就警告过你离他远点。
  周秘书看出他此刻眼神是真的泛起了杀气,突然侧身去按电梯开关,想要绕过他逃离这里。
  霍忱手臂一横拦住了他,看得他双手发抖:你送他回家的时候,一定想过用他来威胁我吧?还好他也是个医生,让你下不去手。
  周秘书稳住呼吸,看向他的眼睛:如果你杀了我,奚迟知道了会怎么样,你应该不难想象。
  谁说我要杀你?霍忱轻笑,我看你平常工作太辛苦,想送你去旅旅游而已,霍闻泽对于员工真的没有什么人文关怀,看在你也帮我打过工的份上,我送你一份豪华度假套餐。
  周秘书脸色反而更加惨白。
  霍忱攥住他的领子,按开了电梯门,拖着他走进地下停车场,一边催促道:走快点,我今天还有重要的安排。
  奚迟在他心内科的同学接受完询问后,跟她又聊了聊。
  他印象里这个同学胆子一直特别小,实验课的时候连小白鼠也不敢杀,昨天却能在危急关头,站出来挡在病床前面,即使病人是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其实当时没想那么多,场面也一点都不英勇,那个人靠近的时候,我哭得都快断气了。他的同学不好意思地笑笑,感觉以后都要对值班留下心理阴影,准备趁这个机会转行了。
  奚迟微怔:你是认真的么?
  是啊,本来一直做不好决定的。
  奚迟心里忽然有种愧疚感,好像就这样改变了别人的人生轨迹。
  女同学抱着胳膊道:这个人就是策划那两起事件的人吧?说实话我看新闻的时候,觉得他挺帅,有种默默讨伐恶人的侠客的感觉,但真的面对面见了就觉得超级吓人,因为他不遵循任何规矩,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做什么。
  嗯,是这样。奚迟垂眸。
  所以我还是希望他能被找到关起来。奚迟听她说道,不然大家都没法安心。
  这一整天,奚迟忙起工作,倒是可以全神贯注地沉浸,中间休息的时候,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出去,悬在半空中摇摆,像在经历某种艰难的抉择。
  等到下班,想起霍闻泽跟他的约会,他心情才稍微轻松了一分。
  霍忱坐在车里,通过后视镜望着自己,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目光沉稳,神色严肃,仿佛随时可以召开一场股东大会。
  真是无聊。
  他感慨完,清了清嗓子,换成霍闻泽的语调:但是没办法。
  他目光继续移至前方,外科楼下人群来来往往,终于出现了他等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