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又道:“喝了药就再睡会儿,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胤俄听话的点头。
云荍跟着康熙出了帐篷,没等康熙开口,云荍便道:“这里便麻烦皇上派人照看了,妾还要去看看十四。”
康熙沉默半响,轻声道:“去罢。”语气里似是夹杂着一声叹息。
云荍施了一礼,便转身走了,一时间,康熙眼熟的那些人也默默跟在云荍的后头走了。
康熙定定的望着云荍离去的方向,充满血丝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只眼角细细的皱纹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帐帘轻动,宜妃转过头,涣散的目光好久才重聚起来,而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胤祺和胤禟早已起身:“贵母妃吉祥。”
云荍走上前,扶起他们:“平身。”
然后拉住宜妃的手,哽咽道:“我来迟了。”
宜妃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却说不出一个字。
云荍也不要她说什么,就这样握着她的手,陪着她默默的站着,一直站到繁星点点、明月高挂。
“回去吧,好好照顾十三。”嘶哑的声音传来,云荍转头看向宜妃,宜妃却没看她,仍是定定的瞧着胤禌的棺椁。
“好。”云荍点点头,“保重自己,还有事没做。”
说罢便放开宜妃,转身向外走去。
将要跨出帐篷的时候,她又听到宜妃的声音:“不会放过他们。”
云荍顿了一下,依旧掀了帘子出去,只随风送过去两个字:“不会。”
第二天一早,一队人马便悄无声息的走了。
云荍和宜妃站在一个小坡顶,烈烈的风在她们身边呼啸而过,眼睁睁看着远去的小黑点拐过一个弯,再没了身影。
“回去吧。”云荍一张嘴,吐出的话便被烈风刮成了碎片。
宜妃一声不响的转身就走。
云荍再向队伍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营地里消失了一些人,云荍和宜妃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她们没有动作,只静静守着一日日好起来的胤祤。
胤礿和胤祺跟在康熙身后,应酬那些蒙古王爷;胤祒和宁楚格就陪在云荍身边,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胤禟也仿佛长大了一般,除了偶尔去探望探望胤俄,便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宜妃。
至于那些蒙古福晋和格格们,云荍则是一气儿全交给了荣妃,正好二格格和三格格的亲事都定了下了,她即身为其中一个的额娘,也该好好了解了解。
九月,胤祤不再是日日昏睡,骨头也好了大半,现在让他难以忍受的不是疼痛,而是时不时酥酥麻麻的痒意。
“啪。”
胤祤委屈的瞧着他额娘,人家受着伤呢。
“手不许动。”云荍言简意赅的道。
“痒~”胤祤嘟着嘴撒娇。本来他就因为是小儿子被宠着,这次受了难,更是娇气起来,撒起娇来一点都不害臊。
宁楚格在一旁笑道:“我竟是又多出个妹妹。”
胤祤才不搭理他四姐,伸出手扯着他额娘的袖口,黏糊的道:“额娘,痒~”
“忍着。”云荍淡淡的道,经过半个月的洗礼,她差不多已经能对这种撒娇免疫了。
胤祤立马眼睛泛光,宁楚格在一边都想羞他,这弟弟真是比她都要娇气了。
云荍斜他一眼:“忍不住,本宫就把你手绑上。”
正是恢复的时候,痒是正常的,真要去挠了,只会越挠越痒,到时候挠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胤祤撇撇嘴,只能将表现收起来。
他额娘的心越来越硬了,心塞。
正当一家子难得温馨的时候,何沐安闯了进来。
“主子,您快去瞧瞧,四阿哥要走了。”
云荍一时没反应过来:“走?走去哪儿?”
“说是要回黑龙江。”何沐安着急的道,“哎,您快去看看吧,四阿哥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再晚点您怕是见不着了。”
本来他还以为这次四阿哥能跟着一起回京的,怎么突然又说要回黑龙江呢。
云荍这才反应过来何沐安说什么,急急的起身:“怎么会这么突然,可是出了什么事?”
“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四阿哥从皇上那里出来后,就急匆匆的派人收拾东西,说要走呢。”何沐安回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急,甚至都没说要来跟主子说一声。
云荍焦急的往外走,快到门口了才想起胤祤,回转身还不待说话,就听胤祤道:“额娘你快去吧,四姐会照顾我的。”
“嗯嗯,宁儿会照顾好弟弟的,额娘您快去看看四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宁楚格也跟着点头道。
云荍松口气,道:“好,额娘很快回来。”
说罢便急匆匆的出了门,由何沐安带着往胤礿出去。
云荍到的时候,胤礿都要上马了。
胤礿看到她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居然都忘了派人去跟额娘说一声。
“额娘恕罪,儿子一时给急忘了。”胤礿冲着向他来的云荍请罪道。
云荍扶住他,急切的道:“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突然的就要走?”
“这…”胤礿有些迟疑,他不太想跟额娘说,这阵子额娘压力太大了,人都显得老了些。好容易胤祤好了些,额娘心里的担子放下一点,这一说,怕又是要日夜悬心了。
云荍哪会瞧不出他在想什么,恨声道:“还想瞒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快说!你想急死我不成!”
说着眼里又是一片朦胧,她脑子里的景象,又向着凄惨的方向一去不回。
胤礿叫云荍吓了一跳,急忙道:“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事,额娘您别急,我说。”
云荍将眼里的泪光憋回去:“快说!”
“是…郭罗玛法送来八百里加急,说是有人刺杀他,甚至军营里都有埋伏,郭罗玛法一时不慎,受了伤…”
云荍眼前一黑,身子就要软到。
胤礿一把扶住她,焦急的叫道:“额娘,额娘!”
云荍伸手捏住他的胳膊,强迫自己站住,瞪着他问:“阿玛…阿玛如何了…”
“没事,没事,郭罗玛法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胤礿赶紧道,“那折子还是郭罗玛法亲手写的呢,额娘你别担心。”
“不可能,若只是轻伤,怎么你要这么突然的赶回去。”云荍道,“你别骗额娘,说实话。”
“真的,儿子说的都是真的。”胤礿道,“儿子要回去,是因为现在毛子已经兵临城下,两个副统领一个死一个重伤不醒,郭罗玛法又无法亲自上阵,所以皇阿玛才命儿子带着两位太医赶紧赶回去。”
一是带太医回去给萨布素和那位重伤的副都统看病。
二是带着圣旨调动宁古塔的兵支援黑龙江。
三是回去主持大局。
这次毛子来犯、萨布素遇刺,明显是预谋已久,而且肯定有内奸配合。现在黑龙江的最高长官伤的伤、昏的昏、死的死,有心人稍微一煽动,才建城没两年的齐齐哈尔就要完了,齐齐哈尔一完,毛子就能直入腹地。
而胤礿的皇子身份,回去坐镇主持再好不过,更别说齐齐哈尔是他一点一滴建起来的。
“你要上战场?”云荍捏着胤礿胳膊的手攥的更紧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胤礿虽然有心想上战场,这会儿也不敢实说了:“不会,儿子就是在后头看着,上战场都是将军们的事。就是您想让儿子上,儿子还怕纸上谈兵害了士兵们的性命呢。”
开了一个僵硬的玩笑,总算将云荍安抚下来。
“额娘,战事不等人,儿子还要赶紧回去找援兵,这便走了。”胤礿将云荍的手拉下,郑重的道。
云荍又如何能阻挡,她只得道:“好,你…要保护好自己,阿玛无事了,给额娘来封信。”
“儿子明白,儿子告辞!”胤礿拱手说罢,便翻身上马,带着早已准备好的众侍卫,扬鞭而去。
第224章
日夜兼程,胤礿一行花了七八日赶到宁古塔,宣了康熙旨意给宁古塔将军,便又争分夺秒的往黑龙江赶。
这一日太阳西斜之时,一行马队从齐齐哈尔的城门疾驰而过,守城门的士兵刚喊出一个字便瞧不见人影了。
富察府,胤礿在大门前下马,缰绳一扔便大步入内,守门的直到他走出七八米远才反应过来,赶忙小跑着进去通报。
“四阿哥回来了!”
胤礿被一路迎进萨布素的屋子。
萨布素坐靠在床上,面色苍白,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比胤礿离开时又显得老了几岁。
“郭罗玛法。”胤礿坐到萨布素床边,握着他枯槁的手,微微有些哽咽。
“回来了就好。”萨布素欣慰的笑笑,只配着他的样子,反倒有些吓人。
“去叫鲁太医进来。”胤礿对屋内伺候的侍女吩咐道,“皇阿玛听说您受伤了,赐了鲁太医来给您看伤。还有图拉副都统,一会儿给您看完了,就去给他看看。”
“皇上隆恩。”萨布素收敛起笑意,叹息道,“只是图拉福薄,于三日前已经去了。”
“…是我们来迟了。”胤礿抿着唇道。
萨布素拍拍他的手:“与你何关呢,你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
说罢又长叹一声:“只可惜……”
刚说了几个字,鲁太医便被人领了进来,萨布素只好止住了话头。
鲁太医将萨布素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才道:“将军此次的伤口颇为凶险,好在这几日养得不错,臣再开两幅方子,一个内服,一个外用,这样养上个把月应该就能下地了。不过以后将军还是少动静养的好。”
“多谢这位鲁大人,这一路跑过来想是累坏了。”萨布素含笑道,“大人先去休息,方子什么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臣多谢将军体谅。”鲁太医拱手道,“只是皇上还交代我为另一位副都统诊治,确实不好耽搁。”
胤礿这时开口道:“那位大人三日前已不幸去了,鲁太医便先去休息吧。”
“这…”鲁太医颇为吃惊,却也说不出什么,“如此,臣便告退了。”
胤礿颔首,那侍女原领着鲁太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