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历史军事 > 揽明月 > 揽明月 第68节
  楚慕见有糖,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梅干,缓缓说道:“其实我也发现了。”
  “所以?”他笑道。
  楚慕看向他:“所以,等到了鄞州,我想学医术,能治病救人,也能保护自己,和保护想保护的人。”
  “即使没有你这一身好武艺,我也能保护好自己,不比任何人差。”说这些话时,连楚慕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眸清澈而又明亮,散发着坚定温柔的光芒。
  这些,周始全都落入眼底,他的心里有一丝震撼,这些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的,他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特别想要做的事,尤其是为自己,想要去做的一件事。
  ——除了楚慕。
  可他也为这样的楚慕,感到高兴。最后他只定定看着楚慕,说了一句:“楚慕,我只希望你欢喜。”
  楚慕笑了一下,冲他颔首:“我也是。”希望你欢喜、平安,好好活着,然后成为一个自己想成为的人。
  日光随西山而落,一阵马蹄声从城门口响起,周始轻轻一扫,是他租的马车来了,他们该离开江州了。
  他对楚慕说道:“马车来了,我们走吧,可以出发去鄞州了。”
  楚慕也看到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心想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走。”周始起身,背好包裹,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简单的遮去了面容,随后牵着楚慕离开了这里。
  余晖渐渐消退。
  上车前,楚慕最后看了眼江州城,城内人潮如织,十分热闹,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开而有所变化与不同,因为人人皆是过客。最后的最后,她心里头在想,什么时候,她和阿始,还能再来这里一躺呢?
  也许很快就能来,也许不会再来了,他们又在另一个地方再次相遇。
  马车继续往南驶去,坐在马车里,楚慕时常会想——鄞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对鄞州的第一印象,还是很小的时候。那时她什么都不懂,只见阿娘手里拿着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却不觉得倦,反而依依不舍,有时还会偷偷抹泪。
  她问阿娘为什么哭,阿娘说想家了,她却天真地说:“想家了?可皇宫不就是阿娘的家吗?”
  后来楚慕大了一点,渐渐懂事了,她才后知后觉,那个所谓的鄞州,是阿娘从小生长的故乡,也是阿娘进宫后,永远也无法再踏足的故乡,所以才会偷偷抹眼泪。
  再后来,经年之后,阿娘可以平淡的和她提起这个地方,并且和她聊起外祖家的舅舅舅妈与哥哥姐姐们,还说有机会,定要出去,见他们一面。
  她那时笑着应好,却没有想过,自己真能来鄞州一趟,如今她真的快到鄞州了,阿娘在天上,也会为她感到高兴吧。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耶耶耶
  第73章 周若棠
  ◎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
  茂密的枝叶挡住了日光, 斑驳树影随风缓缓晃动,马车沿着两边山路往下,很快便下了山, 秋色已深,淡黄的落叶随风而下, 远处山间晕着朦胧的暖光。
  马车缓缓前行,辘辘声响,很快前方便隐隐出现了一座古城的轮廓。楚慕在车上睡了一觉, 醒来时,周始坐在外头与车夫说着话, 零零碎碎的声音响起, 很是扰人。
  她眯着眼, 静静地听了一会, 随后起身探出了车帘,听到身后声响,周始回头看去, 只见楚慕揉着眼,人还不是很清醒。
  他语调轻松:“醒了?”
  楚慕含糊地应了一声,抬眸往前扫去, 又觉得刺眼:“阿始, 我们到哪了?”
  车夫大哥闻言,笑眯眯地说:“姑娘, 前面便是西塘了, 这是去鄞州的必经之路, 天色不早了, 等会太阳就要落山, 今日我们便在西塘这里落脚吧。”
  前方树木陡减, 从江州到鄞州,一路上要经过许多大大小小的镇子。吹了会风,楚慕渐渐清醒过来,默默听着他们闲聊,忽见前方小路上有一支商队驻停,她刚要开口,刺耳的刀剑声陡然炸开,很难不引人注目。
  她顿了顿,下意识看向周始:“前面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会有……”
  这一路走来,楚慕对这种兵器声,已是格外敏感,周始却摇了摇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要紧张。
  倒是车夫大哥“哎呀”一声,停下马车,起身往前面看了看,说道:“我看啊这前面定是遇到了山贼,别看这地方偏僻,山上的匪可不少呢,这种事年年都有,我看咱们还是快点绕过去吧!万一引火烧身了就倒霉了!”
  说着他就要掉头,周始按住他的手臂,安抚他道:“别怕,万一不是呢?隔这么远也瞧不清楚,不如往前看看,若真是山贼咱们再掉头也不迟。”
  “这……”
  车夫大哥有些犹豫,说真的他也不想掉头换路,这会西塘就在眼前了,几步之遥,这天马上就要暗下来了,若是绕路而行,肯定还要走很久,起码要天黑以后才能进城了。
  他顿了顿,看着周始说道:“那行吧,咱们往前走,先看看再说。”
  “好。”
  楚慕也觉得应该不是山匪拦路,这世上哪能这么巧啊,次次出来都能遇上这些贼?
  可是,等马车向前走了一会,楚慕却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十几人组成的商队被一伙穿着虎皮的山贼拦住了去路,山贼们一个个骑着马,手里举着大刀,围在了前面。
  小姑娘微微启唇,声音有些无奈:“还真是山匪啊!”
  周始闻言立即笑了起来:“那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吗?”
  “我以为……”楚慕正想反驳,车夫大哥却没这个闲心听他们争论,一把抓着缰绳,只想赶快离开,“哎呀咱们得快点走啊!这些山贼杀人不眨眼的!快走快走!!”
  周始再次阻止:“等等,你先别急。”
  车夫大哥:“又怎么了?!”
  楚慕也有些不明白:“怎么了阿始?”周始伸手指着面前的人影,说道:“你看。”
  看?看什么?
  楚慕微微一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商队最前方,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那人虽背对着他们,后背腰间却别着一把扇子,楚慕看不清楚这人是谁,但这把扇子,她却是认识的,这是张子澄的东西。
  倏然间,她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那人是张子澄?”楚慕有些恍然,觉得不可思议,心想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他怎么还跑到我们前面了?”
  按理说,应当他们走在前面才对。
  车夫大哥又开始催促了:“哎呀!别管其他事了,咱们快走吧!!”
  “别担心。”周始说着跳下了马车,丢给车夫大哥一片金叶子,缓缓说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若是怕便躲进车里。”
  话音刚落,楚慕也能跳下了车。
  “哎你们……”
  二人往前走去。
  楚慕见对方对峙着,还没有动手,心想以张子澄那一手暗器,就算再来一波山匪,也不够他杀的。“他怎么一个人进了商队,也不和我们通信,不然早在江州碰上了。”
  “跟着商队一起,速度是最快的,他应该以为我们已经到了鄞州了。”周始解释着,忽然瞥见张子澄身边的男子,目光陡然一顿。
  楚慕也瞧见了,目露疑惑。张子澄身旁还站着一道身影,那是个男子,一身黑袍,背上别着一把剑,看着比张子澄大很多,她忽然觉得这人的装扮与背影很像一个人,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疑惑道:“这个人是?”
  周始眸光微闪,停住了脚步,声音听着有些低沉:“那就是我二叔,周家若棠。”
  闻言,楚慕顿时一愣,心想难怪她会觉得这人眼熟像是见过,这人的装扮,与当时的四叔周若端很是相似貌合。
  怪不得……
  她下意识看向周始,有些担忧:“原来他们早就遇上了,这一路上都是一起。”
  顿了一下,楚慕又问:“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过去呢?”
  其实周始也没料到,张子澄会与他二叔在一起,他摇了摇头,有些许迟疑:“还是再等等看吧,看他们怎么处理。”
  这些山贼,根本不足为虑。
  …………
  西塘是个水润养人的好地方。不过这里地处偏僻,多山多水,山上有匪也是常事,但张子澄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山贼打劫打到他前面来了。
  当真是有趣啊。
  这伙山贼为首的是个虎背壮汉,因脸上有三条可怖的疤痕,便被人叫作三麻子,开口便是要金子银子,还想要吞下所有的货物。
  张子澄本是一个人骑马驰行,不曾想却在江州先撞上了周若棠,便一起同行了,跟着这支往南的商队一起去鄞州。
  “快把所有值钱的玩意留下!不然老子要你们的命!!”三麻子举着刀大声喊道。
  张子澄懒洋洋地抽出扇子,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耸肩道:“哎呀!这可怎么办?我这是要钱没有,要命倒有一条。”
  “你!”王麻子怒喝一声:“老二!!”
  很快,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骑着马,从后面一路策马冲了过来,举着大刀要砍下张子澄的脑袋,商队的头儿见状,双腿一软,直接吓得跪了下来:“啊啊各位大爷啊!我们只是小本买卖,不值钱的!你们饶我们一命吧,我愿意留下三分之一的货物,让我们走吧!!”
  刀停了下来,那名叫老二的男子,回头看了眼三麻子,张子澄见状顿时索然无味,盯着领头道:“哎你这人!怎么还来拆我的台?你不开口他们早死了!”
  三麻子闻言,双眸一眯,也不再废话,立即下令:“都给我上,装他奶奶的装!老子忍不了了!把这些人全杀了,尤其是这臭小子,我要他的脑袋!!”
  “杀——”
  指令一出,十几个人顿时举着刀,骑马冲了过来,领头跪在地上吓破了胆,商队里的其他人更是哭声一片,奈何四周都被围困,想跑也跑不了。
  张子澄“哎呀”一声,眼眸陡变,手中折扇就如那回旋镖,往前飞快一掠,空气里立即便起了血气,在他转身的瞬间,十多枚铜钱如飞花般刺向四周,惨叫呼声四起,一个个人影皆从马背上翻了下去,沉重一声过后,便彻底没了声响。
  扇子再回到张子澄手上时,他已恢复了笑意,只是看着扇面上的血迹有些嫌弃,“哎呀又弄脏了!”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周若棠:“二叔我没惊到你吧?”
  “无碍。”周若棠摇头,看着地上一命呜呼的山贼:“他们也是罪有应得。”
  若是他们只劫财不伤人,张子澄兴许还会放他们一命。见周若棠神色忧忧,张子澄有些不解:“没事二叔你怎么还沉着一张脸?该不会是嫌弃我了吧?”
  毕竟他还是十方楼的人。
  周若棠不动声色:“这里还有其他人,你没发现吗?”
  “谁?!”
  张子澄闻言,神色陡变,立即抓紧了手里的折扇,目光扫向周围。
  周若棠微微侧过身,看向身后:“阁下竟然来了,不妨出来一见。”
  话落,周始牵着楚慕的手,从货物后面走了出来,张子澄见到他们,表情瞬间一松,又有些难以置信:“我去……怎么是你们俩?你们居然还没到鄞州?!”
  说着,他收回折扇,朝周始走了过去,“二叔!快看这人是谁?!”
  他话未落,周若棠已然转身,一眼便瞧见了几米之外的周始,那张相似的容貌更是令他心神一颤,有几分不敢置信。
  半响过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你是……你真的是流将吗?”
  流将是他的小字,只属于周始一人,十多年过去,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唤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