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会死的,不管是那个男人,还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一切的恶果终究有报。
  她穿过长街,形单影只,一切的光影都如潮水般的褪去,于是万籁俱寂,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人了。
  十年,岁月模糊了她的记忆,已经不记得那个当年窝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小孩童是什么模样。
  她想起方才那个男孩的笑脸,跟她的弟弟是如此相像。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她如此绝望地发现,哪怕复了仇,她也无法从中解脱的。
  于是她摘下了路边的一朵芍药花,猛然转身,快步往回走去。
  速度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小跑了起来。
  她在城主府的门前找到了小男孩。
  “姐姐?”男孩眼神疑惑地看着微微气喘的她,焦急地上前扶住她,道,“你还好吗?”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她在小男孩面前蹲下,抬起手,持起一朵娇艳似火的芍药花,“我这里有一朵更美的花。”
  被灵力凝固了时间的芍药还含着清晨的雨露,尽态极妍,自带一股天然的风韵,潋滟多娇。
  它不及男孩手中的恶之花珍贵,但是它的确很美。
  男孩看着那朵花,忽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本来跟姐姐要花就很不好了,谢谢姐姐给我找了一朵更美的花。”
  ——他是个体贴而善良的孩子,甚至没有说自己本来看上的就是那朵珍惜而美丽的蓝色簪花。
  男孩将簪花还给了她,拿着短刀和芍药,一边朝她挥手,一边回了家。
  她独立风中,看着那朵蓝色的恶之花在自己的掌心凋谢,喃喃地道:
  “……还是物归原主了。”
  ——不知是在说那柄短刀,还是在说这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
  婶婶的愿望是【从仇恨里解脱】
  她以为想要解脱就是复仇,但是事到临头才发现复仇会让她更加痛苦。
  但是其实这里她还是复仇了,那柄短刀物归原主,相当于告诉了那个武士——我还活着,并且我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恐怕到死,对方都会惶恐而不安吧。
  然而婶婶已经出发去寻找人生的意义了(不是)
  第四十章 新的弟弟已经出现
  她想要从仇恨中解脱,却无法放任自己堕落成自己曾经厌恶的模样。
  我该怎么做呢?她感到了迷茫。
  她知道自己应该去寻找答案,找到了那个答案,她才能回去见他。
  她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然而废墟化为了飞灰,土壤重新长出了绿草,新生盖过了死亡。
  她不知是怅惘还是迷茫地注视着残破而腐朽的木牌,木牌上的字迹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她却知晓这片土地里埋葬着她的过去。
  年少时稚嫩的双手所能给予的安息之地,不过是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对不起。”
  草长莺飞的春季,风吹拂起她的长发,似是发尖流连不去的温柔。
  她看着满天飞舞的蒲公英,抬起手接住一片细小的雪绒,那轻若无物的重量,就像那些悄然逝去的生命般飘忽。
  “对不起。”
  “无法帮你们报仇了。”
  沉浸在仇恨中的人,沉浸在被复仇的惶恐中的人,轮回流转似一个无解的局,套了一个人又一个人的半生。
  ——她该做些什么的。
  她配上了刀,负上了弓箭,那身巫女服成了她身上永恒的色彩,再不曾有改变。
  她去了很多地方,走过很多的路,做了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顺从自己的心,顺从自己的憧憬。
  她除过妖,斩杀过流寇,替大名守过城池,掀翻过暴君的统治。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她所经之路都布满了繁花盛景,每到一所城池,都有微笑与热情的欢迎。
  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名字,但她还是有了很多神社,有百姓为她竖立的,也有大名下令建造的。
  当她从长街上走过,有平民百姓会亲吻她走过的土地,有人会跪在道路旁虔诚的祈祷,有抱着孩子的母亲跪在她的面前祈求她给孩子一个祝福。
  “我并不是神明,没有祈愿福祉的神力。”
  她困惑,她直言,她觉得自己担待不起。
  “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记忆中那个面容沧桑的妇女用力地微笑着,流着泪,哽咽地道,“我只是想让这个孩子记得大人的恩情。”
  在那之后,她仍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去了更多的地方,也见过了更多的人。
  有人感激她,有人爱慕她,也或许会有一些人憎恨她。
  感激她带来的安宁,仰慕她无可比拟的强大,亦或是痴恋她的美玉无瑕。
  “我是风神大人的巫女。”
  她的眼睛永远注视着更遥远的彼方,不管是爱恋还是疯狂,都不过是她衣袂边的一粒沙。
  “名字也好,这具驱壳也好,我的灵魂也罢,都是风神大人的。”
  ——没有名字,于是她被人称为圣贤巫女。
  ——守节巫女的概念,也就此诞生了。
  后来的后来,许多年以后,她再次回到了山上。
  神明还是记忆中温柔的模样,他披着宽松的和服外袍,坐在长廊之下,捏着细碎的饵料,丢进小小的池塘。
  然而和记忆中不同的,却是曾经云淡风轻的眉眼,挂上了寂寞的萧条。
  “我回来了。”
  隔着一个池塘,他抬首,与她两两相望。
  她看见他眼底逐渐明亮的光。
  ——她告诉自己,她不会再离开她。
  “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了吧?”摘了两个果子,分给秋田一个,时雨轻叹道,“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很多年很多年之后,世界进入了末法时代,高位神明陨落化为尘世轮回往常的天道与法则,风神走了,女孩死了,但是彼此陪伴与依靠的漫长岁月,却化作难以褪色的回忆留存了下来。”
  秋田双手捧着果子,他看着果子半晌不语,许久,才抬起头,眨了眨那双色彩梦幻的眼眸,耿直道:“是主人的前世吗?”
  时雨无语地扭头,道:“……虽然我没想刻意隐瞒,但是秋田这么直接戳穿真的好吗?”
  然而正太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的模样无辜地挠了挠头,道:“如果不是主人太大意的话,那大概是我们很厉害?大家都猜出来了呢。”
  时雨无奈地勾唇,温和地道:“的确如此没有错啦,不过猜这个做什么呢?”
  秋田微微犹豫,似乎不知晓应不应该将自己与兄弟们的想法告诉主君,他看着女子温柔宠溺的笑靥,觉得这样的眷恋与不舍。
  “想要……”
  “和主君……永远在一起。”
  “嗯?”时雨微微偏首,有些诧异地对上了男孩清亮梦幻的眼眸,仿佛透过那片澄澈的天空,看见他的认真。
  时雨疑惑的气音似乎让男孩感觉到了不安,他微微低下头,清亮的声线弱气地压低,犹疑地道:
  “不、不行吗?永远在一起什么的……不行吗?”
  ——永远啊……
  “秋田,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永远的,相聚的结局便是分离,不管死别还是生离。”
  她动作轻柔地将男孩抱进了怀里,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捉不住的青烟:“你知道我陪伴了他多少年吗?”
  “十年的陪伴,一度的分别,之后我在他身边渡过了三百年的岁月,我以为我能窥见所谓的永远。”
  ——她将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都刻进了灵魂里,不想忘记他温柔的笑脸。
  “但是就像江雪殿下所说的那般,所谓的永远不过是生命终结的瞬间。”
  “有形的事物终会毁灭,不过早晚。”
  “我所能许下的永远,就是死亡到来之前我所拥有的岁月。”
  “不过——”
  时雨抱着正太看着满屋大大小小的熊孩子,深沉地道:“如果按照辈分算下来。”
  “我大概,算是你们的祖奶奶?”
  刀男:“……”
  #婶婶你是认真的吗?!!!#
  #药别停药别停药别停!快吃药多吃点真的!!!#
  (划掉)祖奶奶(划掉)审神者带着刀剑和本丸回到了是指政府管辖的领域,没过多久便再次接见了寻上门来的公务人员,着手处理这一次的时空乱流。
  鉴于发生这种意外的完全是不可控的,时之政府除了安抚审神者以及给予赔偿意外,也明里暗里地打探失踪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
  毕竟也曾经有本丸消失在时空的暗流之中,多年之后再次寻回,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们基本都已经全部暗堕了。
  “能失踪多久?我不是还这个模样吗?也就去了一个月左右。”
  时雨有些阴郁地看着大阪城已被关闭的公告,十指交叠放在桌面上,开始索要赔偿。
  “资源什么的我也不需要了,本丸里十分富庶,不缺这点东西,但是这次错过了新刀,我总要照顾着本丸里粟田口刀派的心情。”
  “这是当然的,审神者大人的本丸毕竟算是两个本丸的合并,自然要对这方面更加顾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