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芷岚没有说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之时,眼里已是一派决然之色。
  ……
  华阳宫,殿内。
  夜,暗无星光,静谧无声,偶尔会听到殿外夜鸦凄厉的叫声。
  赵胤背靠在龙椅上,神色满是疲惫,幽深黑眸,没有丝毫情绪,但想起白日里,卫芷岚对自己冰冷且夹杂着厌恶的态度,心便猛然触痛。
  于石走进了殿内,瞧着赵胤神色不太好,便关怀道:“皇上,夜已深,您可要仔细着龙体,早些歇息才好。”
  赵胤薄唇紧抿,没有说话,顿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老奴审问了城楼的守卫,几乎都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但老奴怀疑。这中间许是出了内鬼,不然又怎会有人能够如此容易的便将人头挂在柱子上?”
  赵胤眉目冰冷,沉声道:“将这些人全都给看紧了,朕明日亲自审问!”
  从今日发生这件事后,赵胤便将城楼的守卫全都撤换,关押进了刑部大牢,因着白日里卫芷岚的不信任,赵胤心中极是难受,离开凤雎宫之后,便直接回了华阳宫,便也没有心思去审问。
  于石低声应是,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皇上,昨儿个小月国新进贡的羊脂玉镯,是否还要送到凤雎宫去?”
  闻言,赵胤一怔,想到卫芷岚冰冷到极致的眼神,不由得苦笑道:“不用了。”
  于石自是不知这其中缘由,一时竟有些不明白,还以为卫芷岚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还在与赵胤置气,便笑着劝道:“皇上,皇后娘娘心性高,但对您仍是还有感情的,老奴相信,只要时日长了,皇后娘娘定能与皇上和好如初。”
  赵胤没有言语,但眼里却闪过一抹伤痛,自己真的还能与卫芷岚和好如初么?从北周回到西京,卫芷岚对自己冷淡疏离的态度,他便有些不确定,如今因为北含墨的事情,卫芷岚只怕真的会与自己越走越远,想要重修于好,怕不是这么容易的。
  ……
  连续两天,卫芷岚沉浸在北含墨死去的悲伤中,没有用过膳,也没有喝过一口水,赵胤也曾来过凤雎宫,但却被卫芷岚避而不见,赵胤并不想强迫她,在殿外站了一会儿,便回了华阳宫。
  紫兰瞧着这番,每次都想要劝一劝卫芷岚,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两日,卫芷岚不吃不喝,她也曾劝过,但却根本没用。
  赵胤亲自去了刑部大牢,将城楼的守卫,全都审问了一遍,发现其中一人有异,但却不肯说实话,直到连续用了十几种让人痛不欲生的刑具时;果不其然,一切便如自己心中猜测般,这名守卫则是受人指使,因着是晚上,又蒙着黑面巾,看不清容貌,但从身影看,只道是名女子。
  审问清楚之后,赵胤方才回了皇宫,没过多久,紫兰便来了华阳宫,说是皇后娘娘想让皇上去一趟凤雎宫。
  闻言,赵胤心中不由得感到诧异,想起自己这两日,每次去见卫芷岚,却都被她避而不见,倒是不曾想,卫芷岚竟然主动让自己去凤雎宫。
  赵胤心中无疑是欣喜的,甚至渐渐想到,许是卫芷岚这两日冷静下来,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种种疑点,不再怀疑自己,便连眉目都不禁舒展了些,当即便不再耽搁,立刻朝着卫芷岚的凤雎宫走去。
  唯有紫兰,心中竟有些不安,这两日,在她看来,皇后娘娘倒不像是想通了,且还有些反常,有时候总会神色怔怔的坐在窗前,让人看不透内心的想法;有时候便会突然轻声笑起来,但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愉悦,反倒让人感到心中发酸,甚至,皇后娘娘还会笑着笑着便突然流泪。
  紫兰原以为经过北含墨的事,皇后娘娘定然再不想见皇上,却不想方才竟突然要自己去华阳宫传话,让皇上来凤雎宫,这一切的举止,似乎都太过反常了些,想了想,紫兰心中也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朝着凤雎宫的方向走去。
  ……
  凤雎宫,殿内。
  赵胤去到的时候,但见卫芷岚仅仅不过两日的时间,整个人便清瘦了一圈,眼里不由得流露出一抹心疼。
  “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赵胤叹了口气,想要去抚摸卫芷岚的脸,却被她往后退了两步,避过去了。
  一时间,赵胤的手僵在半空,心中不禁感到苦涩。
  卫芷岚淡淡一笑,便在一旁坐下,轻声道:“皇上请坐。”
  赵胤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黑色的眸光看向卫芷岚,竟有些不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倒是卫芷岚勾了勾嘴角,一双美眸看向赵胤,笑问道:“不知皇上今年可是会去西山秋狩?”
  赵胤温柔的眸光凝视着卫芷岚,轻声道:“你若想去,我自然是会去的。”
  闻言,卫芷岚面上闪过一抹笑意,似乎因为赵胤说的话,极为欣喜般,竟让天边的云彩都失了颜色。
  赵胤一怔,从当年卫芷岚离开皇宫的时候,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卫芷岚这般绚烂的笑容了,一时竟感到有些不真实。
  “如今已是深秋了,若要去西山狩猎,还得尽快些才好,不然等到了冬日,猎物怕是都会躲在巢穴里,不肯出来呢。”卫芷岚笑了笑。
  赵胤微微颔首,温柔道:“一切依你,想什么时候去,便什么时候去。”
  语罢,卫芷岚勾了勾唇,似是认真想了想,便提议道:“不如三日后便去可好?在北周的三年,我可是从未打过猎,如今倒有些怀念了。”
  赵胤微笑道:“好。”
  闻言,卫芷岚笑了笑,似乎心情极好,便连眉目间都染了几分笑意。
  倒是赵胤,似乎很久没见卫芷岚笑过了,一时竟有些失神,若是以后,她能天天这般对着自己笑,该有多好?
  想到此,赵胤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便又听卫芷岚问道:“皇上为何不问问臣妾,怎么突然想要去西山狩猎了?”
  ☆、417
  赵胤淡淡一笑,似是没有听出来卫芷岚的话中之意,轻声道:“你若想去,我定会陪你。”
  闻言,卫芷岚一怔,复杂难懂的眸光注视着赵胤,但却没有言语。
  一时间,殿内极是寂静,两人都没有说话,因着卫芷岚误以为北含墨已死,赵胤很想再解释一番;但瞧着此时的卫芷岚,似乎并没有想起这件事,面对自己时,依然是浅笑盈盈,即便这笑容并不是出自于真心,但赵胤竟不想将这一刻的美好打破,且依着卫芷岚的性子,即便如今自己再解释,她亦是不信的,许是还会更加反感。
  想了想,赵胤便没有提及此事,等到北含墨真正出现的时候,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瞧着已经快到午时了,赵胤本想离开,但却让卫芷岚给留了下来,即便是用膳时,但赵胤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卫芷岚心事重重。
  ……
  夜,寂静无声,浓黑如墨。
  城外的小树林里,兰贵妃一身紧致的黑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面上蒙着黑巾,即便是在暗夜里,一双美眸依然透着摄人的寒光。
  没过一会儿,似是听到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兰贵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便缓缓转过了身。
  因着今晚暗无星光,男子俊朗的容颜隐在黑暗里,竟有些看不真切,但眉目却冷冽如冰,全身透着寒透入骨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待走至兰贵妃近前,约莫离着她三尺的距离,男子方才顿住了脚步,“什么事?”
  闻言,兰贵妃秀眉微挑,眸光闪过一抹勾人魂魄的笑意,柔声道:“怎么现在才来?我可是都等你好久了。”
  男子微微眯了眯眼睛,凌厉的眸光紧盯着兰贵妃,不过是这短短的时间,面色已是有些明显的不耐,立刻便抽出了冰冷的剑,架在了兰贵妃雪白的脖颈上,沉声道:“有话快说,不然,别怪我剑下无情。”
  兰贵妃显然没有料到,男子竟会对她这般不客气,精致的容颜不由得闪过一抹怒气,但也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勾唇笑道:“你急什么?有话好好说不就是了,好歹我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你这样,若是稍不留意,可是会伤了我的。”
  语罢,男子冷哼,似是颇为不屑,显然不想与她在此浪费时间,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的道:“有事情直接说,你应是明白,我向来不会怜香惜玉,若是这剑不小心划伤了你的脸,可别怨我心狠手辣!”
  说完,男子手中明晃晃的剑,便再次逼近了三分,顿时,兰贵妃雪白的脖颈,便浸出了丝丝血迹,在这黑夜里,显得尤为渗人。
  “我这么晚约你出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燕世子,什么时候起,你竟然是这般的急不可耐了?”兰贵妃嘲讽一笑,话虽如此,但因着燕昀架在脖子上的剑,仍是心中发冷。
  “我警告你!今晚是最后一次赴约,若再有下次,我只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燕昀冷冷一笑,凌厉的眸光紧盯着兰贵妃,似乎能将她生生穿透般。
  ☆、418
  闻言,兰贵妃面色变了变,但情绪依然镇定,一双美眸笑看着燕昀,勾唇道:“燕世子,既然有要事相商,难道你要将这剑,一直架在我脖子上不成?”
  燕昀冷哼,寒冽的眸光扫了兰贵妃一眼,便收剑入鞘。
  见此,兰贵妃这才舒了口气,虽然她心中明白,燕昀并不会真的杀了自己,但仍是感到有些心有余悸,挑眉道:“我今晚约你出来,是想好好与你谈一谈。”
  “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燕昀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是么?”兰贵妃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眸光盯着燕昀,轻启朱唇道:“我可是记得,当年卫芷岚派近身侍候的宫女出宫,将赵胤吩咐陆太医开的补药方子,送去了西京的药铺,便是想要知道这些药材,究竟是些什么功效,可惜我的人去晚了一步,那药铺的大夫早便被你买通了,也正因如此,卫芷岚才会死心离开皇宫,你以为自己以后便能得到卫芷岚,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悄无声息的离开,去了北周三年吧?”
  燕昀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厉的眸光紧盯着兰贵妃,沉声道:“是又如何?”
  兰贵妃笑了笑,似是丝毫没有察觉出燕昀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慢悠悠道:“当初我假怀孕一事,你便也是早就知晓,若是让卫芷岚知道,这些事,也有你在其中推波助澜,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你在威胁我?!”燕昀冷笑。
  “倒不是威胁。”兰贵妃浅浅一笑,夜色中,精致的容颜越发显得妖媚,慵懒道:“之前好不容易约你见一次面,便是想要你好好考虑,与我合作,但你直接便拒绝了我,若不是实在没有了法子,我又怎会威胁你?”
  “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燕昀眉目冷冽,凌厉的眸光扫了兰贵妃一眼,沉声道:“何况,我燕昀从不受人威胁!”
  说完,燕昀似乎已经不想在此浪费时间,直接便转过了身,往前行去。
  兰贵妃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瞧着燕昀往前走,心中暗道不好,但也来不及多想,身影一闪,立刻便挡住了燕昀继续前行的脚步。
  燕昀脸色一沉,手中的剑隐隐又有出鞘的趋势,兰贵妃笑了笑,忙道:“燕世子,你急什么?我这话还没有说完呢。”
  “若是还想要威胁我,我劝你打消这个心思。”燕昀似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兰贵妃面色不变,浅笑道:“燕世子是个聪明人,何不将我方才说的话,好好考虑呢?这些年,你对卫芷岚隐藏在心底的感情,没有人知道,但我可是清楚的,既然想要得到她,何不配合我?”
  “看来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燕昀嗤笑,眸光看向兰贵妃时,尽是鄙夷之色。
  “倒不是了解,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兰贵妃秀眉微挑,悠然道:“如今,卫芷岚以为赵胤真的杀了北含墨,只要你肯配合我,再继续推波助澜,我相信,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必定是彻底回不去了。”
  燕昀没有说话,眸光深不可测,暗夜里,全身透着的冷冽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兰贵妃道:“只有北含墨不出现,卫芷岚才会相信,他真的已经死了;毕竟,城楼上的人头,可是我让鬼之彧易容的,他的易容手法,可谓是举世无双,不然卫芷岚精通易容之术,又怎会没有看出来?但奇怪的是,从那日北含墨离开皇宫以后,我便一直找不到人,也不知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依着你如今的地位,只要北含墨没有离开西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北含墨在没有登基之前,既然能安稳做太子这么多年,便能说明此人城府深沉,你找不到他,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么?”燕昀嘲讽一笑,复又道:“这件事与我无关,你别妄想将我牵扯进去。”
  兰贵妃挑眉道:“怎么与你无关了?只要找到北含墨,你与我联手配合,将他困住,这人迟迟没有出现,卫芷岚定然会以为北含墨已经死了,若是如此,她与赵胤之间,便根本就再也没有了可能。”
  “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我不可能会帮你对付北含墨。”燕昀皱眉,不善的眸光扫了兰贵妃一眼。
  闻言,兰贵妃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讽刺道:“燕昀,你这些年,隐藏着对卫芷岚的感情,可又得到了什么?三年前,若不是有你相助,她如何会离开皇宫?如此煞费苦心,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北含墨,这几年,你当真以为卫芷岚忘不了赵胤么?早在北周的时候,她便与北含墨在一起了,你的感情,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卫芷岚可是知道?”
  燕昀冷笑道:“她不需要知道,我自己清楚便可,不用你多嘴。”
  兰贵妃勾了勾嘴角,一双美眸闪过精光,又道:“你是个聪明人,但在感情的事上,可是糊涂;如今,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只要将北含墨困住了,他一旦真正死了,依着卫芷岚的性子,定然不可能再与赵胤在一起。”
  “且因着北含墨的死,北周皇室定然会震怒,到时候我们再模仿北含墨的字迹,修书一封,送到北子婴的手里,;如此,北子婴方才会真正相信,杀了北含墨的人是赵胤,若是这样,北周与大夏自然免不了战争,届时烽烟四起,硝烟滚滚,赵胤的皇位定然坐不安稳。”
  “如今你官拜丞相,亦有自己的势力,等到了那个时候,便在暗地里收买人心,拉拢朝臣,赵胤因为顾及着两国的局面,定然无暇分身,不会怀疑到你;一旦寻到好的时机,我定然倾尽全力相助你篡位,等到赵胤真的死了,你不仅为成为大夏新皇,卫芷岚自然也会是你的了,如此一石二鸟的法子,岂不是良策?你当真不好好考虑么?”
  说到最后,兰贵妃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眼里满是恶毒的光芒,想起赵胤之前对自己做的一切,当初她有多爱,如今便有多恨!即便是再想要报复赵胤与卫芷岚,也不仅仅是想要他们两个痛苦这么简单,即便是天下颠覆,生灵涂炭,只要能让她高兴,全都不在乎。
  “赵胤与北含墨,比你想象中还要精明厉害许多,你当真以为,这两个人会如此容易便中了你的计策么?”燕昀嗤笑,继而又讽刺道:“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些念头,从几日前,你用个假人头挂在城楼上的柱子上时,赵胤便已经在怀疑了,如今,这西京城里,已有暗卫在搜寻你的行踪,你最好自求多福。”
  语罢,燕昀面上似是已没有了耐性,便直接绕过了兰贵妃,朝着小树林外走去,不一会儿,人便消失不见。
  兰贵妃依然站在原地,一双美眸满是愤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燕昀竟然还是不为所动;原以为自己能在燕昀这里动手,以此报复赵胤,便要容易的多,却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丝毫没有考虑,直接便拒绝了她。
  想到此,兰贵妃咬了咬牙,眼里满是不甘,浓浓的夜色下,眸光便如淬了毒般,极是恶毒。
  ……
  从三日前,赵胤答应卫芷岚要去西山狩猎后,倒也常来凤雎宫,大多时候,卫芷岚都是在静静的看书,两人之间,谁也没有提及北含墨,日子似乎就这般平静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