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徊告诉自己不能听信梁佑一面之词，这些年他纵横商场，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谁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轻握住林亦书的小臂，“我们先回家吧。”
林亦书倔强擦掉眼泪，“我们还有事没有做完，去拍卖会吧。”
林徊点点头，准备陪她离开，梁佑叫住了她，“亦书，你相信我吗？”
如果是从前，林亦书会无条件相信他，可现在她谁也不相信。
什么都没说，林亦书推门出去，梁佑瞧着她背影倒笑了。
他跟她相处这么久，别的不说，对林亦书的脾气还是了解的，她就算不信他刚才说那些话，但是也在心里埋下一根刺，以后她对待沈呈一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
梁佑悠悠回到拍卖会后没多久拍卖会就正式开始，他本想着今天拍两件合适的东西送给林亦书，也好哄她开心，没想到每一件卖品都有点似曾相识，悠娜适时在旁边提醒，“这些都是您曾经拍下过的。”
梁佑一愣，“那怎么会……”
他忽然看向林亦书，她似乎感觉到他探寻的目光，也转过头来，露出富有深意的微笑。
原来如此……
她竟然这么不讲情面了吗？
悠娜问：“梁总，要走吗？”
这是觉得他没勇气看自己曾经拍下的东西又被别人转手拿来卖吗？
梁佑向悠娜瞥去不悦的一眼，悠娜立即收敛。
这些拍卖品再次被拿出来拍卖，依旧每一样都卖出了好价钱，梁佑的脸色也在一样一样的物品被拍卖成功后越来越铁青，难道刚才对林亦书说那番话都是毫无用处吗？
梁佑都记不得具体过去多久，总之轮到最后一件拍卖品被卖出后，他才有些麻木的站起身，抬眼朝林亦书看去，她被簇拥在人群里，大家都向她道贺，大概是恭喜她的每一样物品都卖出好价钱。
林亦书不知道和大家说了什么，很多人一下子朝他这里看，梁佑刚有些不好的预感，林徊已经笑嘻嘻道，“这都要多谢梁总，要不是她为我妹妹四处搜罗这些好东西，我们也不能在今天赚得盆满钵满。本来也不想拿出来拍卖的，但我妹妹不喜欢，又觉得扔掉浪费，这才拿出来拍卖，拍卖所得资金我们会全部用于公益，大家今天也算一起做善事了。”
大家一听这话，都觉得林亦书格局大，反观梁佑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他们这个圈里的人都知道林亦书倒追他梁佑，突然有一天变成梁佑挖空心思讨林亦书欢心，当然十分耳目一新。
梁佑面对着这么多或促狭或咋舌的眼神有些头脑发晕，他都能想象到明天传闻会变成什么样。
而林亦书呢，她竟然什么也不解释，明明是她一直追着他不放！她表现得那样平静温婉，像是已经见惯大世面，梁佑突然失控上前抓住她手臂，林亦书疼得皱眉，“梁先生，请你放开。”
梁先生？
“你什么意思？”
林徊一把将他推开，“你什么意思！我说过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妹妹！”
梁佑不追上来还好，他竟然敢追上来，林徊也不介意把他脸面揭下来踩在脚下，“梁先生还是顾着点身边的女人，谁不知道你走哪儿都带着你那秘书。”
忽然被提到的悠娜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很多双目光都看向她。
要说哪家总裁平时出席什么活动难免会让秘书或者女助理充当一下女伴，但没有谁每次都带同一个人，次数多了难免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悠娜垂下眼往梁佑身后躲了躲，本来大家都还在猜测是不是那样，现在悠娜这个明晃晃寻求安全感和庇护的行为几乎已经能证实她和梁佑的确有什么。
林亦书头也不回地离开，梁佑望着她背影头一次心里空荡荡，她明明是最维护最信任他的呀，怎么就这样什么也不问的走了呢，他宁愿她找自己大闹一场，起码证明还是在意他的。
*
拍卖会结束后的三天，圈里倒没有传出什么梁佑不好听的传闻，他也在商界打拼这么多年了，要压下点舆论不难，只是他究竟是不想自己名声扫地，还是不想让她伤心，林亦书没有时间去深想。
拍卖会后的资金她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放在自己的基金会扶持贫困家庭，一部分她都用来购买物资送到庆源的福利院。
至于送物资的负责人，她选了沈呈，只是没有让沈呈知道雇主是谁而已。
她不信梁佑说的那些话，也不喜欢藏着掖着让误会越来越深，有些话要当面问问他。
她不担心沈呈会拒绝接这桩生意，他需要钱，只要给他钱，除了杀人放火他都会干。
送物资那天林亦书先到达见面的地方，是一间高档茶室的包间，气派与雅韵都具备，选择这样的地方见面很符合捐赠人的人设，沈呈不会怀疑，所以直到他推门走进屏风里，看到摇椅上的林亦书时也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三天没见，他脸上和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一块一块的淤青还很明显，梁佑下手是真重。
林亦书蹙了下眉就转开眼，沈呈同样也低下头。
两人就这么沉默僵持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沈呈想走的，却怎么也挪不动脚跟。
林亦书看起来还非常生气，他不想在这里让她生气，又知道离开后她会更生气。
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再见面，可见到了还是会舍不得。
沈呈左右为难的时候，林亦书忽然说：“梁佑都告诉我了。”
“……什么？”
“那些话都是他逼你说的。”
沈呈沉默不语。
林亦书甚至能看到他发颤的指尖。
“不是，那些话都是真话。”说是真话，可他这次却不敢直视她眼睛了。
林亦书气得不轻，“那你来做你上次想做的事，我看你敢不敢。”
沈呈的脸猛得红了一片，他当然是不敢的。
林亦书瞥着他：“怎么不过来？”
沈呈就更慌得厉害，皱着眉难得的结结巴巴：“你别…别…乱说，对你名声不好。”
现在知道她名声了，林亦书又气又委屈，“是你先乱说话的！”
“……”
“别这样对自己，好不好？”他语气都乱麻麻的，低声下气求她。
“怎样？只要我们生米煮成熟饭，你的钱林家给你还，你娶了我就能飞黄腾达，再也不是现在这样。”林亦书作势去拉窗帘，沈呈已经慌乱得六神无主，只要遇上林亦书的事他从来没有理智。
他冲过去紧紧握着林亦书的手，一点点把合上的窗帘重新推开，“不是，我没想，我错了，你不要这样对自己，我不值得，你不要这样。”
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始终不敢看她眼睛。
几分钟后，林亦书不悦的声音响起，“你抓疼我了。”
沈呈怕她胡来，抓她的手十分用力。
听她这么说，他才慢慢放开一些，却始终没敢松懈。
林亦书还是很生气，“有胆子说没胆子做是吧！”
沈呈苦笑，“……我不会伤害你的。”
林亦书在来之前已经通知过林徊，也在这里面安了监控，如果她真的看错沈呈，外面立即就会有人冲进来，法律会将他绳之以法，她也不再对他抱有任何的期望，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可她还是觉得沈呈不是那样的人，他或许是有苦衷的，或许梁佑说的那些根本就是假的，所以她想出这种方法诈一诈他。
林亦书推开他，虽然已经解开心中的疑惑，可也还没有消气，“沈呈，你凭什么自以为是的替我做决定？我要和谁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意愿，我不要梁佑也不要你来左右我，你们都自以为是为我好，却根本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沈呈点点头，嗓音很嘶哑，“是我错了，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林亦书实在觉得不解气，走过去踢沈呈一脚，却没想到踢到沈呈肩骨，反倒疼到自己。
沈呈忙扶她坐下，帮她把凉鞋脱掉查看，有点轻微的红，他就拿起她的手用力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打这里就没那么疼了。”
林亦书看着那张脸泛起红，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气死啦，“你又在自作主张！而且我的手心也是疼的！”
沈呈看到她掌心的确红了，想去摸一摸安抚一下，又觉得很唐突，于是乖乖低头认错，“对不起，总惹你生气难过。”
“你也知道啊！那就来我家给我做贴身保镖，弥补你对我犯下的错！”见沈呈想拒绝的样子，她故意拿出大小姐的款儿，那只已经脱掉鞋的脚丫子踹到沈呈胸口，“不准说不！”
第22章
【22】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秋日的凉来得不知不觉, 早晨推开窗，潮湿的地面已经铺满一层金黄树叶，而天空还飘着点绵绵细雨，吹落在脸上, 凉意沁透进皮肤里, 倒是扫空所有晨起的困乏。
一转头, 林亦书忽然对上一双漆黑眼睛, 她愣了愣，呆呆和青年对视，“你怎么在这里？”
沈呈移开目光, 嗓音格外低哑, “路过。”
这么巧？
“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
林亦书说, “你等等。”
她关上窗穿好衣服, 再推开门的时候沈呈已经站在门外, 迎头打了个照面, 彼此目光相对又很快移开，女孩嘟囔, “你动作倒挺快。”
沈呈轻轻垂着睫毛, “小姐去吃早餐吧。”
林亦书拧眉, “你叫我什么？”
“小姐。”沈呈低着眼, 心平气和说出这两个字。
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在林家做事, 林亦书作为雇主，肯定被称呼为小姐，只是林亦书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别扭, 她倒是宁愿沈呈直接连名带姓叫她呢。
她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心里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还是乖乖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她似乎不服输，轻哼道：“不要管我。”
沈呈温顺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他总是这样沉默寡言，林亦书都习惯了，但今天就是不太高兴，她像是故意和他作对，步子很快，沈呈有些无奈，“小姐。”
林亦书得逞地回头，“有何指教。”
沈呈轻声：“如果实在气我，就让我离开吧，别气坏自己。”
他说的是真心话，林亦书以为他那话呛自己，气闷道：“我不要听。”
她虽然出身好，但几乎没什么大小姐脾气的，这还是第一次摆架子，沈呈觉得新奇，也觉得可爱。长大后他只见过林亦书温暖活泼的模样，还没有见过她瞪着眼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很像小时候。
很像。
人就是这么奇怪，面对越是在意的人就越忍不住耍脾气，可耍完就开始后悔，就在林亦书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高傲的时候，沈呈破天荒将手掌放在她头顶，他慢慢地，很是温和地轻摸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