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人选,欠缺的是足够的动机:到底是谁非要弄死谢再兴不可?
张士诚书房那些断断续续的绝密文书揭开了一切关键的线索……
其实一切在源头时就注定了结局。元朝末年,民不聊生,韩山童创建明教,振臂一呼,宣称“明王出世,普度众生”,给即将饿死的百姓指出一条活路。
为求生路的百姓纷纷响应,明教的起义军被称为红巾军,红巾军很快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大元,大元无数次派兵镇压,但按住葫芦浮出瓢,星星之火越灭越盛,大元的军队不复以前入主中原的辉煌,被看似乌合之众的红巾军揍得退出江南。
大元暂时和红巾军休战,而江南的红巾军起了内讧,很快各自为阵,互相吞并残杀,明王韩山童被架空,形同傀儡,朱元璋,张士诚,陈友谅三分天下。
所以在三分天下之前,李善长虽然一直跟着朱元璋身边出谋划策,他其实和张士诚同属一个阵营,都是明教红巾军,两人有些私交,且张士诚私盐贩子出身,平日喜欢附庸风雅,深受江南文人的推崇,比起朱元璋这种文盲泥腿子农民,李善长和张士诚诗文相答,更聊的来。
后来张士诚和朱元璋两人都自称吴王,彻底决裂,帐下谋士将军自然各为其主,从盟友变成了对手。私盐和海商起家的张士诚最为富有,控制大量盐田还有漕运海运的船只,人都是要吃盐的,所以朱元璋和张士诚开战的同时,食盐交易买卖也从未断过。
朱元璋下过多次禁令,不准和东吴交易,违者以叛徒处置,但处于现实考虑,这道禁令并没有起很大作用,朱元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
李善长作为朱元璋身边的第一谋士,肩负筹备粮草的重任,食盐是必不可缺的,水至清则无鱼,李善长暗地派手下和东吴贩卖私盐等各种交易,除了军备所需外,自己和手下也获利丰厚。
从密室里的账本上来看,李善长和张士诚的私盐买卖有百万之巨。除了李善长,连外祖父谢再兴,亲爹徐达,姨夫朱文正也和张士诚有过私盐交易,可以说朱元璋帐下几乎人人都这么干过,毕竟盐和粮食一样,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张士诚乘机挖朱元璋墙角,想要将李善长招揽在帐下,李善长皆委婉推拒了。
但随着朱元璋频频遭遇重创,一再陷入困局,被张士诚和陈友谅,甚至大元三面夹击:陈友谅手下大将张定边攻占饶州,吞并这个重要的城市。
东吴吴王张士诚的大将吕珍攻占了安丰,杀死刘福通,活捉朱元璋的同知枢密院院事廖如安。
朱元璋手下大将蒋英,刘震叛变,杀了金华守将胡大海和郎中王恺,金华失守。
朱元璋的大后方洪都遭陈友谅包围,守城的是朱元璋的侄儿朱文正,当时朱文正守军不到五万,陈友谅足足带着三十万军队攻城!
李善长觉得朱文正年轻,顶不住压力,必定溃败。何况当时朱元璋手下另几位大将都在外面征战,无暇回营帮助朱文正解洪都之围。
胡大海功绍兴;邵荣攻湖州;常遇春攻杭州……皆是久攻不下,陷入僵局,无法退兵支援。
如果守将是徐达或者李文忠这种人物,李善长觉得或许有点胜算,但守将是公子哥般的朱文正,朱文正虽然号称文韬武略皆通,但在李善长眼里,他只是在他叔父朱元璋的照顾下博得的虚名而已,当不得真,类似纸上谈兵的赵括,空有一副好皮囊和出身,真的大敌当前,必兵败如山。
李善长做梦都梦见洪都失守,朱元璋腹背受敌,败走麦城,西吴就此灭亡……李善长对朱元璋这位主公的信心开始摇摆了,对张士诚的一再邀请开始有了含蓄的回应。
毕竟张士诚的实力最强,倘若朱元璋败,李善长良禽择木而栖,还能另谋高就,利益不损分毫。
这就是李善长的性格,永远高瞻远瞩,永远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不见兔子不撒鹰,李善长是脚踏两只船的老狐狸,朱元璋没有在张士诚的一再相邀下,李善长并未立刻背叛朱元璋,而是指使心腹暗中投靠了张士诚,并且出卖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当做投名状,这其中就有参将李梦庚,先给张士诚一点甜头尝尝。
可是后来的局面出乎了李善长的预测:
首先是李文忠和谢再兴联手打败了叛变的蒋英,刘震,夺回了金华城,重新掌握了这个江南重地。喘息未定时,东吴张士信十万大军围城,那时李文忠已经离开金华支援朱元璋去了,只留下谢再兴和金华知府鸾凤守城,守军连带着病残都不足一万。
李善长以为谢再兴也必败无疑。他觉得谢再兴和朱文正这对翁婿都会死,谢家大女儿真是苦命啊,一夜之间失去了丈夫和父亲。
可是奇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令李善长无比汗颜:谢再兴以弱胜强,一万对十万,再次守住了金华城。
朱文正干脆五万对陈友谅三十万,守住了洪都,这对翁婿创造了奇迹,朱元璋也神奇的走出了困境,重振旗鼓。
连连的奇迹使得李善长重拾了对朱元璋的信心,成大事者,运气比实力更重要,而好运气似乎永远站在凤阳农民出身的朱元璋这边。所以李善长和张士诚表明了他对朱元璋的忠心,断绝了来往。
可就在这时,变数出现了,谢再兴和鸾凤鸾知府发现左总管和麋万户被张士诚收买,在贩卖私盐的同时出卖情报给东吴,而这两人被发现后被朱元璋下令砍头,将头颅挂在谢再兴军帐内,以警示他失察之罪。
谢再兴很震惊手下的背叛,和鸾凤推断背后肯定有更大的官员投靠了张士诚。
为了引出叛徒,谢再兴和鸾知府决定演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码。
首先谢再兴借口左总管和麋万户是被冤枉的,不满朱元璋处死的命令,将两人头颅收殓埋葬,还在暴怒之下大闹鸾知府的衙门,并大骂朱元璋“昏聩无能”,“不辨忠奸”。
谢再兴在知府衙门摆戏台,唱《窦娥冤》,几乎公开表达了对朱元璋处罚的不满,朱元璋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再次严词警告谢再兴,并且派出参将李梦庚去金华接替谢再兴守城。
由此谢再兴和西吴王朱元璋不合的事情传出了金华城,江南人尽皆知,张士诚,陈友谅等人当然也知道。张士诚近水楼台先得月,想着弟弟张士信十万军队都攻不下金华,何不如买通谢再兴,让他倒戈投降呢?
见到张士诚派来招降的密使,谢再兴大喜,鱼儿终于上钩了!谢再兴很快和鸾知府演了第二场戏:“鸿门宴”,并且将这个连环计写入密信,送到朱元璋手中。
鸿门宴上,谢再兴先用剑柄拍晕了前来接替他的李梦庚,又和鸾知府夫妻演了一场夫妻双双毙命的惨剧,绑走昏迷的李梦庚。
原本的计划是李梦庚夫妻假死,等候谢再兴深入敌营,拿到叛徒的名单后再复活的。可是连环计的密信落到了李善长手中,李善长是朱元璋最信任的心腹谋士,拦截一封密信并不难,他当即决定将计就计,假戏真做,在鸿门宴后,派出死士杀死了栾知府夫妻。
这是第一招,接下来李善长双管齐下,利用主公朱元璋对侄儿朱文正的猜疑和忌惮,离间这对曾经情同父子的叔侄。因为朱文正是谢再兴的女婿,一损皆损。
谢再兴绑走了李梦庚,投奔张士诚,他本想在半路故意放了李梦庚,可是苏醒过来的李梦庚居然对他说自己早已投奔了西吴,正好两人一起去西吴升官发财。
谢再兴干脆杀了李梦庚,装作不知情,提着他的头颅当做投名状去见张士诚。说自己本想带着鸾凤一起投降,献出金华城的,可是鸾凤不配合,他没有法子,只得杀了鸾凤夫妻,将李梦庚的头颅当做礼物献给张士诚。
张士诚大喜,以为谢再兴真心投降,又得密报,说鸾凤夫妻已死,都验明了尸首,朱元璋大怒,宣布谢再兴为叛徒,并且派兵围住了绍兴的谢府,下令满门抄斩。
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应该不是诈降。张士诚放心的十万大军交给张士诚,命他攻打金华城。
李善长明知谢再兴是诈降,却没有写信告诉张士诚,因为他要坐实谢再兴投降的罪名,就必须帮助谢再兴隐瞒诈降的企图。
当时谢再兴很是焦虑,他每天都在听说谢府被困,谢家人要死绝了的消息,他刚开始以为朱元璋得到密信后,为了将投降的假戏做的真一些,故意放出谢家满门抄斩的消息,其实谢家人只是假死而已。可是当他发现和鸾凤的秘密联系中断,他开始失去了自信,怀疑鸾凤已经死了,朱元璋并不知内情!
当朱元璋派出大将李文忠来守护金华城,和叛徒谢再兴十万大军对阵,谢再兴在阵前屡次试探李文忠口风,李文忠的表情都没有预料中的反应时,谢再兴的怀疑得到了证实。
看着李文忠冷漠的表情,一瞬间,谢再兴终于明白,谢家人祠堂上吊,连同自己的小女儿小谢氏被刺杀身亡,孙女徐凤失踪的噩耗居然都是真的!
是真的……他们都已入了黄泉。
失魂落魄的谢再兴毫无意外的输掉了金华之战,十万大军一举崩溃,只有他逃到了苏州城。
为了回去证明清白,谢再兴再次说服了张士诚,又领了十万西吴军攻打义乌城。这一次他打算再葬送十万军队,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削弱张士诚军力,并且乘乱逃到朱元璋那边自诉清白。
从始至终,谢再兴都不曾背叛朱元璋,哪怕谢再兴明知朱元璋逼谢家人悬梁自尽,他对西吴的忠诚都不会动摇。
可是李善长不会给谢再兴任何翻身的机会,他利用谢再兴谋反案继续离间朱元璋和朱文正,一再怂恿鼓励朱文正给岳父谢再兴求情,求朱元璋网开一面,放过谢再兴和剩余的谢家人,但是当着朱元璋的面,他又表达了对谢家翁婿三人的忧虑,由此朱元璋对朱文正五分的忌惮,变成了十分。
恶果是朱元璋对谢再兴谋反案没有详查的耐心,只想尽快杀了谢再兴结案,因为在朱元璋心里,谢再兴,朱元正,徐达翁婿三人的威胁太大了,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将一切可能消灭在发迹的时候,不会原谅任何人的背叛。
另一方面,李善长收买了李文忠的手下,在义乌之战中,乘乱杀死了谢再兴灭口。
为了毁尸灭迹,李善长命人将谢再兴的尸首撞进麻布袋子里,在马蹄下踩得粉身碎骨,碎肉扔进河里喂鱼,所以李文忠沿河撒网似的搜索,一直找不到谢再兴的下落。
家人自缢,谢再兴失踪,弟弟谢四谢五绝望中接受了张士诚的招降,但李文忠念在和谢再兴,徐达,朱文正三人的交情,一再苦劝谢氏兄弟,保证不杀他们,谢四谢五本不想背叛朱元璋,实在逼得没法子,才被迫接受张士诚的招降,他们觉得李文忠是大将,还是朱元璋的亲外甥,说话应该可靠,于是放下武器开城门投降。
可以一切都晚了,此时的朱元璋不可能再听任何求情和劝告,徐达,朱文正,李文忠,甚至李善长也假惺惺求情,他冷酷的对谢四谢五处以极刑,凌迟处死。
不到半年,朱文正被朱元璋栽赃谋反,夺官圈禁,郁郁而终……
而真正的背叛者李善长则位极人臣,风光无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写大家应该能看明白了吧,朱文正和谢再兴谋反案是大明初期的两大奇案,基本无解,以上是我自己根据一些史料的推断
☆、第205章 盛极而衰
谢再兴和朱文正死于奸臣的算计和君王的猜忌,还有死不瞑目的谢家满门以及鸾凤夫妻,那么多鲜活的生命一起被葬送在李善长的算计里。
看完那些散落的账本和书信,徐妙仪基本可以推断母亲小谢氏之死的真相。当时刚刚“叛变”的谢再兴怀疑军中藏着奸细,他从张士诚那里盗出若干账本,顺藤摸瓜,揪出了徐达身边的幕僚周奎。
谢再兴威胁周奎一起投靠张士诚,其实是为了从周奎那里得到更多的背叛者名单,而周奎当年是李善长推荐给徐达当幕僚的,明面上是徐达帐下谋臣,暗地里其实是李善长的心腹。
李善长作为朱元璋最器重的文臣,官员升迁调遣,财务大权几乎都由他掌控,,所以心腹们虽然明面上各有其主,但都知道其实跟着李善长才能长长久久升官发财的道理。徐达对周奎虽也很好,但对于周奎而言,李善长的知遇之恩和提拔远大于徐达的恩德。
所以周奎见谢再兴有所察觉后,立刻告诉了幕后主使李善长,李善长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斩尽杀绝。论理,徐达是周奎的东翁,但大难当前,周奎毫不犹豫的用重金收买一批亡命之徒,在雪地里对徐达的妻女斩尽杀绝,背叛了翁主之契。
整个护送队伍被屠杀干净,小谢氏自尽,徐妙仪失踪,徐达搜寻数年都没有消息,周奎以为寒冬腊月,一个娇生惯养的七岁小女孩无法自保,肯定冻饿而死,尸骨也被野狗分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大明建国,李善长为丞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周奎这种心腹自然也跟着飞黄腾达,当了吏部右侍郎,朝廷四品大员。明面上以为是看在徐达的面子上提拔周奎,其实是李善长为巩固势力,编织党羽,党同伐异而为之。
李善长几乎算无遗策,心思缜密,唯独漏掉了七岁的徐妙仪,而这个大家都以为葬身雪地的小姑娘,将来成为了李善长及其党羽的掘墓人。
成年后的徐妙仪通过出现在黑市上母亲箱笼的遗物、借助明教的眼线,找到了第一个凶手赵千户,通过赵千户寻到了买/凶杀人的周奎。
面对徐妙仪的严刑逼供,周奎为保护妻儿,将罪行揽在了自己身上,并没有交出李善长。徐妙仪杀了周奎,伪装成书房失火,毁尸灭迹。但当京城传闻徐达之女依然在世时,周夫人瞬间明白了丈夫之死不是意外,八成是徐妙仪或者徐达杀了丈夫。
周夫人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黄俨,但那时候黄俨还不确定徐妙仪的身份,况且还顾及看徐达对这个失而复得女儿是否认同等复杂形势。但是周夫人复仇心切,顾不得那么多了,私底下收买一些亡命之徒刺杀徐妙仪。
本来周奎认罪处死,一切会归于平静,徐妙仪以为周奎是罪魁祸首,复仇成功。但周夫人刺杀失败,还被牵扯上了毛骧,北元世子,惊动了徐达,靖江王朱守谦,甚至皇上都开始起疑了,沉寂十年的旧案由此死灰复燃,迫使黄俨亲自出手,毒死周夫人灭口。
但黄俨没有预料到他的举动被明教的狐踪长老发觉了,狐踪借此契机,制定了计划,引火烧山,想要点燃徐妙仪的仇恨,刺杀朱元璋。
狐踪命明教设了一个局,将十年前逼绍兴谢家举族悬梁自尽的一个官员引到时常闹鬼的谢家老宅门口处死,并制造了惊吓而死,冤魂复仇的传闻,引诱朱守谦和徐妙仪继续查案。
狐踪失算的是他低估了徐妙仪的洞察力,这个丫头根本不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她得到了朱棣帮忙,找到了谢再兴案的卷宗,没有直接去绍兴,而是按照卷宗里发现的疑点,先找到了寒山寺的栾小姐、接下来去金华开馆验尸、按照永安郡主提醒的藏宝图,去西湖湖心小岛碑林拓碑文……
黄俨的党羽遍布亲兵都尉府,因此徐妙仪的各种举动几乎都瞒不过他的耳目,黄俨派人在背后各种围追堵截,截断线索,逼死栾小姐,甚至下狠手放火烧岛,想要彻底将徐妙仪灭口。
可是关键时刻,燕王朱棣带人来救徐妙仪,燕王是亲王,一旦他出事,皇上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黄俨不敢再轻易动徐妙仪了。
好运气开始往徐妙仪这边倾斜。
徐妙仪揭示出来的疑点得到了证实,洪武帝当年的确对谢再兴和朱文正动了杀心,但不表示他甘心被人蒙蔽,登基之后的朱元璋疑心比当主公时还重,他快刀斩乱麻解散了亲兵都尉府,命义子毛骧组建锦衣卫,监察百官。
黄俨的耳目由此被斩断,开始举步维艰,更要命的是徐妙仪依然不肯放弃,像只疯狗的撕咬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纵使如此,徐妙仪的力量依然远远不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李善长。
可李善长却莫名的惶恐不安起来了,因为这一幕似曾相识。
李善长想起十年前朱元璋四面楚歌,地盘几乎被陈友谅和张士诚瓜分殆尽的时候,朱文正在洪都以五万对陈友谅三十万大军,谢再兴以一万残军对抗张士诚十万大军。
翁婿两人明知力量悬殊,却死不放弃;看似不可能的胜利却接连奇迹般发生了。
这就是运道,这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李善长觉得自己渐渐失去了天意的眷顾,当年逃亡的七岁小女孩,或许是他命中的克星。
黄俨最终钻进了徐妙仪和锦衣卫联手设的圈套,李善长最厉害的鹰犬被抓,黄俨在比地狱更煎熬的诏狱里即将油枯灯灭,线索即将再次中断、命运似乎再次眷顾李善长时,徐妙仪发现了碑林石刻诗歌的涵义,再次掘开了鸾凤夫妻的坟墓,同时也铲下了李善长墓穴的第一锹墓土。
京城,韩国公府。
北风肃杀,李善长行走在无边无边的风雪路上,有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在唱:“投至狐踪兴兔穴,多少豪杰。鼎足三分半腰折,知他是魏耶?知他是晋耶?”
李善长循声而去,突见前方一个灯火通明的祠堂,祠堂门口,一个穿着银白色鱼鳞盔甲的大将一边磨剑,一边歌唱,抬头笑道:“你来了。”
“谢再兴?”李善长冷冷道:“你已经死了很久了。”
谢再兴抚着光亮的剑刃大笑,“好久不见,老朋友,你已经老啦!”
李善长打量着谢再兴,他永远停留在壮年时的模样,相貌英俊,意气风发,李善长即使在梦中也淡定自若,“活人当然会变老,死人就不用了。”
谢再兴持剑而立,欣慰的看着手中如秋水般的长剑,“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识。我外孙女在外磨砺十年,你我恩怨将要有个结果了,这柄剑厉害着呢,不愧为是我谢家的血脉。”
李善长冷笑道:“你想要什么结果?我当年怎么毁了你,就会怎么毁了她。”
谢再兴说道,“其实是什么结果,你心里很清楚,自己进来看看吧。”
言罢,谢再兴推开了祠堂大门。几十个大大小小的人形悬挂在房梁上,这一幕李善长曾经在谢家祠堂里亲眼见过。
李善长说道:“是你无能,祸及全家。”
谢再兴说道:“你仔细看。”
李善长走近祠堂,抬头看去,猛然发现面前悬梁自尽之人的面容十分熟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