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山留在原地,总不能像她那样拔腿就跑吧, 轻咳一声, 只能象征性地拍了拍马文昌的肩膀,轻声告诉他:“小同志,其实你问我这些问题压根没有用,真的,因为我就不是草根创业的范本。白手起家这种事儿那就是一万个人过独木桥,我要不是家里有点臭钱一准不会那么毫无顾虑地甩开膀子干。不信你随便上哪个投资公司瞅瞅,那些被现实一浪头拍死的创业者全都还在沙滩上趴着呢, 你与其来问我为什么成功,不如去问那些人为什么失败, 那样的经验才有代表性,别人才乐意看。”
马文昌因为他这一番话,心里一下子就由起初的失落变得惊喜了起来。
低头沉默一阵,甚至还在心里默默地想:沈先生不愧是我马文昌崇拜过的人。
虽然乍一看吊儿郎当, 但骨子里藏着一股子狠劲。
就算说句话能把人气得半死,但仔细一想其实全他妈是人生的道理。
这样“逢人只说三分话, 管你看不看得清”的气势, 难道不正是高人才能领悟的生命哲理吗!
沈寒山可不知道自己随便胡说八道的几句话还真把马文昌给唬住了。
走进画室, 先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画,对着那些墙上的鬼画符点头赞扬一阵,见陈雅茹跟在吴思思身后过来, 立马轻咳一声,对着面前墙上一张白茫茫的画装模作样地点评起来:“这画好啊,这么大块的留白不但体现了画家内心极大的挣扎,还给观众留下了无尽的遐想,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作品。”
沈寒山以前在瑞士为了公司参加慈善拍卖画展,经常像这样,闭着眼睛瞎吹。
拍下的画大多事后送了人,只留下两幅算是做了收藏。
一副叫白玫瑰,看上去灰茫茫一片,有些像给人发丧用的,画者兴许是壮年出家、无法人道的那一类,整个画看上去极具清神凝气、避孕之功效,被他很是满意地收下挂在了自己瑞士的卧室里;
另一副没有名字,沈寒山到现在也看不懂那是个什么玩意。
准备送人的时候被林晨看了几眼,说是乍一看有那么点儿像生殖器,可把沈寒山吓得不轻,第二天一大早就吩咐人把画挂去了公司的大会议室里。
好在他公司里的能人多。
几个领导开会后,无意间看到那幅画,不仅对那画诡异的外形只字不提,还从画的边边角角评论出各种风雅的意境,并在最后加上一句“沈总的眼光可真是曼妙”作为点睛之笔,实在算是一段极有艺术性的屁话。
沈寒山得了那次的甜头,之后越发摸清了艺术的路数,只要见着画,装腔作势的假评论那是张嘴就来。
陈雅茹这会儿并肩和吴思思走着,听见沈寒山的话,低头捂着嘴轻笑两声。
倒是吴思思,一点不留情面地轻声告诉他:“这是我们画室里刚卖完了画还没来得及换的画框子。”
沈寒山闭着眼睛吹牛逼的技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一时那些酝酿好的瞎掰硬生生都憋在了嗓子眼儿里,脸上只露出半分无奈情绪,实在看着让人怜惜。
好在陈雅茹体贴,心有不忍,开口自我介绍了一句:“沈先生你好,我是陈雅茹,很久之前就听思思提起过你,今天一看,果然一表人才。”
沈寒山见状也连忙顺坡下驴,点着脑袋回答:“雅茹姐你好啊,我是你妹夫。”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那么点儿怪,立马加了句:“听说上次《游离》的电影海报是你画的,业内口碑特别好,以后欢迎你去大陆玩儿啊。”
沈寒山又不是做影视的,哪里知道什么业内口味啊。
但他这人交际广,只要愿意奉承你,大嘴一张总能说出一两句顺耳的话来。
陈雅茹这会儿听见他的话,心里就挺开心的,笑着点头:“一定一定,你们结婚我肯定是要去大陆参加的。”
她的话说完,身后的助理正好拿了两幅画过来。
陈雅茹于是指着身后的画开口道:“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想着自己好歹是思思的姐姐,所以就以两幅画献丑吧,希望你不要嫌弃。”
沈寒山见状立马一脸受宠若惊地回答:“嗨,雅茹姐你这么客气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同样都是大几岁的,您啊,一看就是实诚人,可比杨慎知那厮好多了。”
吴思思听见沈寒山的话,立马微微一愣。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说了句:“对了雅茹姐,之前慎知哥哥找到我,他说他好像有些想要收下妈妈的这个画室,你知道这回事吗?”
陈雅茹听见吴思思的话,突然沉默了下来。
在旁边靠窗的沙发上坐下,皱着眉头轻声感叹:“他现在还想着老师吗。”
吴思思听见她的话,觉得有些怪异,歪着脑袋问:“还在想着妈妈?什么意思?”
陈雅茹抬头看着眼前的吴思思,有些尴尬地开口:“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杨慎知…他好像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喜欢着老师。”
吴思思突然呆在原地,张开嘴,一脸讶异地问:“什么?慎知哥哥,喜…喜欢妈妈?”
陈雅茹点点头回答:“对,他从初中到大学,每一封写给老师的情书都被老师收在了箱子里,我也是前不久整理老师的遗物时才发现的。”
她的话说完,不光是吴思思,就连沈寒山都愣了。
坐在原地仔细回想一阵,而后突然一拍大腿,大喊了一句:“靠,思思,我就说杨慎知怎么会和岳清在一起,你不觉得岳清笑起来和你妈有点儿像吗?”
吴思思听了他的话,猛地也有些惊醒。
回想起曾经岳清的模样,虽然她的笑容大多真假参半,但那弯起的眉眼,说起来还真的和郑芳云有那么些相似。
茫然的从沙发里站起来,嘴里喃喃地喊着:“怪不得…怪不得…”
有些事情经不起细想,此时得知了杨慎知的心意,吴思思突然觉得过去的很多细节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为什么从小杨慎知就喜欢往母亲身边钻。
又比如,为什么每次郑芳云去大陆看她,杨慎知都会恰好的没有课,带着郑芳云四处游玩。
再比如,为什么当年秦君怡刚刚和吴项北有了些苗头,杨慎知就大方的将自己的公寓借给她,口口声声说着同情。
而那时郑芳云以为杨慎知对秦君怡有意思,甚至对秦君怡毫无防备之心,等后来吴项北提出离婚,秦君怡连孩子都怀上了。
沈寒山看着吴思思转身往外走去的样子,起身想要去追。
陈雅茹却突然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轻声告诉他:“让思思一个人待一会儿吧,这件事情,我刚刚知道的时候,也是很难接受的。我想,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沈寒山于是沉默地坐下来。
看着手里的手机,皱着眉头有些恶心地说:“老子一早就知道杨慎知有问题,没想到他是这种人,靠,你说他这人,啧。”
陈雅茹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沈寒山,心里也有些感叹。
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不论怎么样,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只希望沈先生你能好好的对待思思。吴项北那个人,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学生都恨透了他。思思的那个姑姑又早就外嫁了出去,她现在在大陆一个人虽然从来不跟我说苦,但我知道她肯定不容易,你…”
沈寒山抬起头来,眼中一扫平时的吊儿郎当,很是严肃地接下她的话:“雅茹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这人虽然糙,但对自己的女人还挺细心的。真的,我长这么大,除了思思,就没对谁起过一辈子的念头。我们俩呢,也是注定的缘分,我能在那么多人里选择我爱的人,也一定有信心,能在之后的时间里,坚持爱我选择的这个人。思思高兴了,我就跟她好好过;她要不高兴,我就先努力一把,等她高兴了,再跟她好好过。我这人嘴笨,可能也不怎么浪漫,连我发小的媳妇儿都说呢,说我白瞎了这张老脸,但我是真的喜欢思思,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他这话说完,陈雅茹终于露出了一丝很是欣慰的笑容。
点着头道:“我相信你,沈先生,真的,我看着你的眼睛,觉得你很真诚。”
沈寒山得了陈雅茹的肯定,一时间也有些欢欣雀跃。
昂首挺胸的往外走,没想刚出了画室,打眼就看见吴思思站在马文昌的旁边,猛地一下被个大高个推倒在了地上。
沈寒山手里的画“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飞速地跑过去,伸手就往那男人脸上捶了一拳。
那男人原本是因为停车的事在跟马文昌吵着呢,见他旁边站着个矮个女人,气性头一上来,忍不住就推了一把。
没想这会儿又出来了个人,看着还挺凶。
沈寒山打完人,蹲下去把吴思思扶起来,抓着她的手问:“你怎么样了?”
说完,对着从画里出来的助理道:“把她扶进去休息会儿。”
那大高个就是个给人开车的司机,原本看见马文昌的个头还挺轻蔑,等瞧见沈寒山,立马起了些警惕心。
马文昌偏头看着沈寒山,脸上也有些抱歉,小声说:“沈先生对不起,他们的车子堵着我的道,我和他们吵了两句,没想到波及到令夫人了,实在抱歉!”
沈寒山听见他的话,又抬头看了旁边停着的那车子一眼。
不屑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摊开,看着马文昌面无表情地开口:“你的车钥匙呢。”
马文昌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立马掏出钥匙放在沈寒山手上,轻声问:“您…要做什么?”
沈寒山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坐进马文昌的车子,发动起火,挂上倒挡,直接往后面的车子上撞去。
那司机平时仗势欺人,压根没遇见过沈寒山这种人。
一脸诧异地站在原地大喊:“你你你做什么!你停下!不要再撞了!”
沈寒山这厮天不怕地不怕,心里不乐意了阎王老子他都能喊句孙子,这会儿听见那人的喊声,扯着嘴角笑了两声,又往前开了一段,而后更加凶猛的往后撞去。
那人看着自家老板的车子被撞得凹进去了两块,脸色都悔青了,上跳下窜地喊:“你你你是不是有病!这车子全台湾都只有两辆啊!”
沈寒山撞了一阵,听见这话,立马从车上下来。
抓着那人的脖子猛地就往地上一摔,然后一拳头下去,扯着嘴角回答:“老子的媳妇儿还他妈全世界都只有一个呢!”
那司机个头挺高,看着身体也不羸弱,但这会儿被沈寒山压在地上,竟然跟只兔子似的,连起身都做不到,只会躺在地上大声嚷嚷:“你个大陆佬,这是在台湾,你有本事别跑,等我的人过来有你好受的!”
沈寒山“哟”了一声,抬头看见从旁边窜出来四五个黑衣人,心里还挺兴奋。
就像血液里某种久违的炙热被唤醒了似的。
站起来一脚踢在那人肚子上,把他直接踢出了几米撞在旁边的车轮上。
然后,脱下身上的西装,单手拉开领带,舔了舔嘴角问:“这几个就是你的人?怕是不够爷爷塞牙缝啊。”
那几个人看着也是专业保镖的水平,个个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那司机捂着胃,抽着气喊:“有你后悔的时候,你一个人可别嚣张!”
沈寒山扯着肌肉,咧嘴一笑:“行啊,那孙子们就一起上吧。”
说完,抓住率先冲上来的一个人右手,“嘎哧”一声就猛地往下一折。
吴思思原本都进了画室了,这会儿听见外面的动静,又一瘸一瘸地跑了出来,看着不远处打成一团的人,竟然连马文昌都加入了战局。
连忙喊着旁边的姑娘报警,然后掏出手机,打给袁晟,大喊到:“老袁,寒山在画室这边跟人打架了!”
袁晟听着一点儿也不担心,“嗨”了一声问:“几个人啊?”
吴思思数了数,很是慌张地回答:“四、四五个!”
袁晟这下就更气定神闲了,嚷嚷着:“哦,那让他打吧,他这几年憋的不行,在北城被他家老爷子看着也不好乱来,今儿正好给台湾同胞送送温暖。”
吴思思都被他说的都愣了,一脸不敢相信地问:“你…你都不担心他受伤啊!”
袁晟咧嘴一笑,回答:“男人受点伤怕什么,吴主持你放心,你家牲口以前一个人打过八个,也就断了半根骨头,两个月之后又是一条好汉,我跟盛哥说一句,等会儿让他去局子里把老沈捞出来,你就放心吧。”
吴思思看着挂上的电话,整个人都愣了。
抬头看着那边的人,只见那原本站着的四个人,这会儿已经被沈寒山和马文昌打得倒下去了三个。
眼看着第四个人也要被弄趴下,一车子警察突然从街头小跑了过来,指着沈寒山的脸,喊:“你你你,抱头,蹲下!”
沈寒山那是能随便抱头蹲下的人嘛。
直接痞里痞气地往人警察面前一站,伸着手念叨着:“蹲你妈。来,把爷爷扣上,直接上车,费什么话。”
那警察是个小年轻,才从学校毕业的,听见沈寒山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磕磕绊绊地喊:“你你你对警察怎么这个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