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来自北京的博主年纪稍长一些,专注于香水类点评,粉丝数做到了头部,在专项类有种权威的地位,也是抄袭维权事件中被照搬的最严重的一个。之前臣妍碰上约会,无意咨询过一次,被给了许多实用又体贴的建议,甚至还邀请臣妍去自己那儿做客。两个人私下聊过几句,关系不知不觉就要近一些。
对方的形象气场十分贴合香评博主的身份,女式丝绸衬衫配西裤,耳边挂着珍珠坠饰,干练又优雅。
“我是临时受邀过来的。”
臣妍一手被人挽着,一手拖着箱子,并不避讳地解释。
二人一同进了电梯间,聊了没两句,方才站稳,后方却忽然涌来浩浩荡荡一群人。闪光灯刺眼耀目,举着相机和手机的都有,其中的姑娘们更是毫不吝啬尖叫和招呼声。层层围堵,即便她们俩个子都不算矮,落进人群还是成了无所依靠的虾米,最终,不得不互相搀扶着退出来。
也很好理解,这样的发布会,品牌方除去网红博主,往往还会请一些明星坐镇,也算是牌面之一。甚至于,明星也有分类划分,有老牌国民度高的演员,当然也有当然带流量和人气的表演嘉宾。
两人被迫离开电梯间,等在大堂一角,臣妍不觉得有什么,一梦却有些感叹,还有点不以为然,“难怪现在人人都想吃偶像这碗饭。五年之前,我小侄女的人生理想还是当宇航员,上外太空探索真理,五年后就成了选秀出道,当偶像明星,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她年纪太小,肯定也不知道成了其中一员,日后谈恋爱也不行,想想上回群里的‘塌房事件’……”说的是群里之前那位伤心偶像被拍的博主姑娘。
臣妍听得认真,压根没想到最终落脚处是在这里,不禁笑着安抚:“五年后还要变的。”
她的成长记录基本上就验证了这么一个过程。
小时候是随大流的科学家,初中看过纪录片就成了医生,高中接触到社交网络,立刻就又变了个彻彻底底,谁想得到兜兜转转,还真吃上了这口饭。人五年一大变,就如她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同一位大学教师成为男女朋友,这极不符合她十几岁时‘要有工作上的共同话题”的感情理论。
臣妍抽空看了眼手机,屏幕那边,卓灼回完好字,跟了一个同系列的兔子‘ok’,显然添加表情的效率极高。
“我这边遇见了熟人,可能不能及时回你的消息,”到房间后,她借着洗手间的空当,低声做了解释,又打包票地补充,“但看到一定会回。”
可能因为语气过分正经认真,手机里,卓灼的声音是笑的,“相信你。”
一梦是上午到达的目的地,早已将酒店内环境路线摸了个清清楚楚,待她放完行李,干脆一边聊天,一边领着人在周遭转了一圈。正好快晚饭时间,臣妍到的稍微晚了点,两个人也都不想再在不熟悉的环境中,于夜色里艰难地寻寻觅觅,一拍即合,直接去了酒店高层的餐厅。
臣妍基本不太关注博主圈中的八卦,但一梦是头部的粉丝量,也是头部程度的消息灵通。
服务生端上一盘炙烤烹调过的龙虾,小心翼翼地抬上桌后离开。
餐厅大门处进来一对戴着墨镜帽子的男女,连个发型都未外露,悄无声息地随着她人的指引进了包间,桌子对面的人竟然能果断的做出判断,“是刚刚电梯间其中的一个……”
“另一个应该是咱们的同行。”
臣妍刚喝下一口苏打水,差点呛住,“……这么光明正大。”
一梦摇摇头,“所以我才说,做梦进娱乐圈也没什么好,如果没有真功夫傍身,这不就是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粉丝?”
臣妍身为吃瓜群众,对这个倒是赞同,不免感叹地说:“人都是贪心的。”
“对嘛,还是当个普通人就好,”一梦笑着举起红酒杯,微微挑眉,“你之前的约会如何,还顺利吗?”
顺利肯定是顺利的,且不仅顺利,还暂时算有了个结果。
臣妍选了一些自己认为能说的部分,究竟对方还是网络上的朋友,更没有提卓灼详细的个人信息,只是简短说了职业。
“老师啊?”
一梦眨眨眼,若有所思:“那要小心他很古板哦。”
“现在只是纯粹的恋爱都还好,一般来说,职业是老师的男生,大多生活观念都会传统一些……不过,现在谈这个对你来说还太早,享受当下的乐趣更重要。”
她有些因为经历而发自内心的感慨,“这是男女关系最美的时刻了。”
臣妍对这句话有些感触:“我也觉得。”
刚开始恋爱,无论如何,对方都是好的。
她已经有太久没有建立过这样特殊的亲密关系,且因为年龄增长,之前的经验也基本失去了参考价值。那一回是她执着地主动,这一次更像是你我都有好感,无声磨合出的关系。并不轰轰烈烈,细水长流,一切水到渠成一般。
在一起后,卓灼的言行举止几乎挑不出一点错处——不对,应该说,从再见以后,他就没有能挑的出错处的地方,高冷时还是高冷的,沉稳处也是沉稳的,但对着她不是。偶尔的示弱、撒娇,更能轻而易举地令她心神动摇。
难怪小说剧集总喜欢描写霸道总裁幼稚,寡言男神犯傻,不就是这样的反差道理?
海边的餐厅卖点不言而喻,这餐吃下来,她感到自己也快变作海里的咸鲜味儿。
分别回房后,臣妍径直洗了个澡,也不愿再穿上内衣,套好浴袍,耐心地将头发吹干,写了会儿稿子,又提前把明天要穿的礼服裙拿出来摆好。快到十点,人终于得以懒散地躺上床,恰巧扫到床头摆着随身包里补妆用的唇膏和粉饼。
重点当然是前者。
“咳。”
这使得视频通话连通之前的闲暇,她不得不先对着眼中唇膏的黑金色外壳咳嗽一声,思绪保持纯粹。
“喂。”
她徒劳地抓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一圈,披头散发,倒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喂……”
屏幕内的人坐在书桌前,是一个十分明显的,靠住什么地方的角度,他正将笔记本合上,身上是宽松的家居服,沉静地看过来,“这么累?”
“还没开始呢,明天才是活动,而且,也不是累。”
臣妍原本还想克制,但转念又想,甜言蜜语也没什么可克制的吧。就是要珍惜这段最美的时间,兴许等以后闹起矛盾,有了争执,这还是一段可缓和关系的回忆。
“大帅哥,”于是,她双手捧住手机,故作凶狠,“你都不想我的吗?”
卓灼喊冤,配合得从容大方,“何出此言?”
“没看到表现,也没电话,没夺命连环的消息,也不吃醋……”臣妍说着说着,自己先没扛住,笑着把手机靠在床头,自己托着下巴,慢慢剖解,“好吧,我还是不适合这种野蛮女友的作风。”
她无聊地用食指绕着头发,换了个话题,“你那边事情如何了?”
“很顺利,”卓灼说,举起手机,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今天陪老师喝了点酒,干脆在酒店休息。”他说着,忽然顿了顿,神色不变,方沉着泰然地指了指自己锁骨附近,道,“衣服……”
臣妍抓着浴袍领紧了紧,耳根脸颊红起来,还要坚持地说,“困了困了,明天要早起,晚安。”
第二天天刚亮,她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迷迷糊糊地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妆化到一半,先被人把门敲开。
“你都快弄好了?我看你昨天一个人,还说让我的化妆师帮帮忙来着。”
一梦收拾齐整,提着自己的裙子,未进门,先眼前一亮,喊她,“呀,海口王祖贤!”
脚上的高跟鞋跟又细又高,臣妍眼尖,立刻扶住她一只手,领她进门。
跟着一梦的男化妆师心直口快,腿比女生还细,指甲做的纯黑色,戴着夸张的耳饰,以专业人士挑剔的目光上下一扫,捏着嗓子,“蛮好,条件也好,就是衣服和鞋子太素,要是我,肯定给你找一件一字肩大裙摆……”
臣妍也不介意他的直接,耐心地等人说完,才笑了笑:“够用就行啦。”
毕竟,他们都不是红毯的主角。
活动开始,她大大方方地签完名,坐进晚宴安排好的桌子。未等到主持人登场,先等来一张名片,几个要微信的请求。臣妍老办法老作风,笑眯眯地不动,男女区别对待。拒绝到最后一个男人时,忽然在恍惚间觉出不对:这不是那个餐厅进包间的……
真不得了!
她心里感叹八卦,面上沉稳。
中场时间,主办方请来的乐队隆重登场,将正中央的精华瓶衬托其中,奏起品牌定制的主题曲。
臣妍拍下许多张照片,挑挑拣拣半天,只发去自己觉得好看的。
乐队的键盘手和吉他手长得不错,她同样出于分享的心态,咔下几张特写,夹杂其中,一并发去,也没多想。奈何对面是位严谨细心的职业科研人员,最看重细节,比现场的她看得还要仔细。不过半分钟,回复得简短。
卓灼:。
周围嘈杂,响动一片,臣妍眨了眨眼,一心落在手心里,反应过来。
她瞅着这个突兀的句号,面露微笑,心满意足,眼睛弯弯。
“放心,”她低声说,“你比他们都好看。”
第40章 c40 鲜榨橙汁。
古语有云:情人眼里出西施。
饶是这句古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卓灼听完语音,依旧没忍住弯了弯眼睛。
碰上假日,事情不断,来人不断,饭局也是一桌接一桌。
他人出了洗手间,刚在走廊站稳,还没停歇几秒,接到卓波的电话通知。
对方口吻很温和,内容也很正常,先说说最近的天气,问问身体情况,然后才言归正传,语重心长,让他记得抽个时间回家一趟。
“你小徐阿姨说了,前几天那顿是一大家子人团圆,咱们一家人事实上还没有单独聚过,正好你也放假,这下总该没有托词了吧……离你刚回国聚那次都多久了。”
这个‘该’字和‘托词’用的很妙,说是商量,也不过是单方面的通知。
这是卓波一直以来的作风,不怎么交流,也不怎么干涉,唯独不忘记在重要的时刻自居父亲的身份。
卓灼基本是上了大学以后就成功地在经济方面独立出来,加之对方这些年有了新的家庭,二人之间难免变得更加客气。真要说起来,在美国那段时间联系的反而是最勤的时候,时不时话里话外提两句国内的生活环境,家里的变化,好似真怕他那几年跟母亲联系密切,就此过起逍遥的日子。
卓波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那件事情的确是应该提前告知你,不过时间上没来得及。虽然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终归你们都姓卓,都是我的孩子,以后还要相处一辈子,你长了这么多岁,也是大哥了,也要担起大哥的责任,应该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顿了顿,继续道,“我也知道,从小你就是没什么话的性格,但那天,多多少少还是应该说一两句的……”
那头的人有种推心置腹的架势。
卓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听的安静,于对话最末说了个‘知道了’,还是语气平稳,挑不出错处。
“老师还在,回去再跟您说。”他沉静地道。
过了走廊转角,碰上正端着一大瓶鲜榨橙汁要进门的服务生。
对方腾不开手,恰是进退两难。
他将情况看得分明,不动声色地上前,按开门把手,扶出一个间隙空当,动作轻缓,刚刚好能让人通过。
对方道谢,卓灼也就略作点头回礼,房间内的人闲聊得正欢,见他进去,为首的中年人立刻放下茶杯笑起来,用手指点了点他:“大忙人终于回来了!”
卓灼点了下头,“老师。”又换了个方向,“师母。”
研究生毕业这么多年,但没有毕业了就不再是老师的道理。
这位导师于研究方向上权威,于学术上对他的引领教导同样用心,这次来省城出行,由他尽地主之谊也是分内的事情。
老师的女儿大学毕业刚刚回国,跟随父母旅游,话不算多。此刻坐在他的对面,总时不时看过来两眼,笑容偶尔显出羞涩。不过,旁人不说破,卓灼就平常待之,依旧保持恰当的距离和礼貌。
师母估计瞧出自己女儿这份心思,两天下来,临到要走这会儿,再拖也就没有说的机会,干脆亲昵地埋怨起自己的丈夫。
“还得是小卓你有办法,他啊,这一辈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年轻的时候不喝酒,五十几了反而有了喝酒的习惯,昨天趁着人多,非要瞎折腾。也就是今天只有你这个得意门生在,他才愿意给个面子,老老实实喝些茶水。”
她笑了笑,拍了拍身旁人的背,“来……你代表我们家,以茶代酒,跟小卓哥哥敬一杯,多谢他这两天来对我们的照顾。”
小姑娘骤然被点名,扭扭捏捏半晌,到底还是站起身,端起了杯子。
这么明显的场景,到了再缺根筋的人眼中,也能细细品出不对。
老师左右扫过一眼,一拍大腿,明白了自家夫人话里的暗示之意,待两人彼此致意坐下,立刻沉吟地、老道地组织好了语言。
“小卓今年多少岁来着,二十九?三十?”年龄不是要紧的部分,紧接着才是重点,“现在有对象了没?我记得,你研究生期间好像是一直单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