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两眼通红地出现在了陆南之面前。
他昨晚失眠了,一直在哭。
他真的很想爷爷和弟弟妹妹们。
“爷爷看不见,弟弟妹妹又小,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陈安说着,又要哭了。
“我真的好后悔,姐姐,我怎么这么笨,这么简单的骗局都会上钩!”
“我真的好笨啊,我怎么这么笨!”
陈安哭着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陆南之伸手去拦他,“你爷爷他们会没事的,村里的人肯定会帮他们,你别想太多。”
“真的吗?”
真的吗?
陆南之也不知道。
“真的,”她说,“你不是很乐观吗?不是还劝我好好吃东西吗?你也要好好吃东西,保护好自己,好好活下去,总会有回国的那一天。”
“回国之后,重新读书,考上高中、大学,毕业后找一份工作,脚踏实地地生活,只要你踏踏实实的,爷爷和弟妹他们的生活,也会一天天变好的。”
“不要哭。”陆南之帮他擦掉腮边的眼泪,“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我不知道……姐姐,我真的很害怕。”陈安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昨天……昨天别墅的一个女仆又不见了,人家说她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带走杀掉了。”
“姐姐,我真的很害怕,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怕,被卖掉我也坚强,见到boss我也坚强,但姐姐我真的有点儿撑不住了,我好害怕……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坚强,我好怕死,我不想死……我好想爷爷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陆南之的眼睛红红的,她摸了摸陈安的头发,把他轻轻抱在了怀里。
她都知道,可她无能为力。
“活着,只要活着肯定还能回中国去的。”
“我还能回去吗?”陈安靠在陆南之怀里,哽咽道。
“只要想,一定会回去的,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你不是知道吗?斯先生很喜欢我的,你是照顾我的人,我会保护好你的,在我身边,你会好好活着。”陆南之像个大姐姐一样安慰陈安。
陈安抬头看了她一眼,吸了吸鼻子,“嗯……我相信姐姐。”
“咱们都好好活着。”陆南之扬起了温柔的笑容。
小孩子的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陈安哭累了,肚子也饿了。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陆南之抓了一把花园小桌糖盒里的糖果,“要补充点儿糖分吗?”
陈安吞了吞口水,四下望了望,“不可以的,管教女仆教过我礼仪,不能在主人面前进食。”
陆南之不理会,“我又不是你的主人,咱们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新中国社会主义接班人,哪来的主人仆人?”
陈安被她逗笑了,“好像有点儿道理。”
“本来就是啊,主仆游戏是他们意大利人的情趣,又不是咱俩的,对吧?”陆南之剥了一颗巧克力,趁其不备,塞到了陈安嘴里。
陈安瞪大了眼睛,“唔!——”
“好吃吧?”陆南之弯起了眼睛,“这个巧克力巨好吃,火了十几年了,我小的时候,班上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吃这种巧克力,我羡慕疯了!”
“我从来没有吃过。”陈安砸吧着嘴,忍不住看向陆南之手中dolce别的品种的糖果。
“我也是初中才吃到的,”陆南之说,“我家里很穷,能维持我的基本温饱都不容易了,不会给我闲钱买零食,初中的时候……”
初中的时候,陆南之结交了自己的第一个男朋友。
那个男孩是隔壁私立高中的富二代,家境殷实,学习差劲,整日游手好闲。
得知公立学校初一的新生里,有一个能做校花的小美女,慕名去陆南之放学的路上堵她。
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
陆南之也是因为他,第一次吃到了dolce昂贵的巧克力。
不过,直到上了大学她才知道,这种程度的糖果,只是针对普通人的平民品牌而已。
即使如此,她也忘不了那颗巧克力的美味。
欲望就在那时被具象化了。
以前她觉得,美貌是上天的恩赐,是让她通往天堂的敲门砖。
可后来才明白,对于她这种人,美貌永远不是恩赐,而是厄运。
“总之,初中的时候,我吃到了。”陆南之回过神,笑着说道。
她又给陈安剥了一颗糖,“这个也很好吃,是草莓味的。”
说到某三个字的时候,陆南之的指尖顿了一下。
她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摸了摸陈安的头,“就像你一样甜,谢谢你陈安,谢谢你出现在我身边。”
谢谢你。
陈安一口气吃了五六颗糖,把盒子里每种口味都尝了一遍。
陆南之把他吃过的糖纸铺平抻展,反反复复用手掌抹到光滑。
“你在干嘛?”陈安嘴巴里塞满了糖,含含糊糊地问道。
“送你个好东西。”陆南之笑着说。
她把抚平的糖纸,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仔细对折,再折,然后翻转折迭,把边角塞进糖纸的中空。
三两下,她就用糖纸折出了一个爱心。
剩下的糖纸她还折了纸鹤,跳舞的小人,还有猫猫头的戒指。
“好可爱啊!”陈安惊讶道,“糖纸还能折出造型来?!”
“手工课上老师没教过?”陆南之问。
陈安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我们村上的学校,没有手工课的,就一个老师。”
陆南之点了点头,“没事,你回国之后好好学习,以后去有手工课的学校上学嘛。”
“给,陈安同学,手工课的陆老师今天送你一个小猫戒指!”
陆南之牵起陈安的手,把糖纸戒指套在了陈安的食指上。
陈安开心地咯咯笑着,抬手对着阳光比划,“好亮啊,陆老师,你的戒指好亮!”
“是啊,一百克拉大钻戒,值钱着呢!”
斯庭站在花园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嘻哈打闹的两人。
blumkin大气都不敢喘,余光偷瞄着斯庭。
“他是谁?”不知过了多久,斯庭问道。
“sid,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上次我问过你之后,充分理解了你的意思,找了一些亚洲人,送到了陆身边,这个中国男孩,就是其中之一……”
“多久了,他在她身边。”斯庭的声音更冰冷了。
blumkin的手脚发凉,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才鼓足勇气说道,“没、没多久,不到半个月……”
“不到半个月?”斯庭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
不到半个月,就能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展露这样的眼神。
哦,对了,上一次看着那只兔子的时候,这女人也是这表情和这眼神。
随便什么畜生,下贱的佣人,阿猫阿狗,都能被她这么看着。
斯庭觉得恶心。
他恨不得剜掉陆南之那双眼睛。
他恨不得把她关进笼子里,上了锁,捆绑她的四肢,罩上黑布,只在他愿意的时候掀开一个小口。
他恨不得。
这样的眼睛,只能看他一个人。
“我要知道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陆南之这么高兴。”
说罢,斯庭转身离开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