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崔稚一下笑出了声,“魏大人,我这是给你出贡院穿好兆头呢?什么叫跟他学?穿衣服还有什么跟人学的?”
这话说得魏铭心下熨贴,他却仍旧板了脸,“怎么来这么晚?”
崔稚连道,“哪有晚了?下晌吃过饭便在贡院门口等着了!是你出来的晚呢,魏大人!”
她故意装作不明白,魏铭怎么能瞧不出她的小心思,他略略低了头凑到她耳边,“来这么晚,该罚。”
罚?罚什么?!崔稚被他吓了一跳,刚要问个明白,却被他扯了一下胳膊。崔稚顺着魏铭的目光看去,贡院门前又出来一个人,是半年不见的孟中亭。
孟中亭也看见了他们,他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崔稚被魏铭拉住的胳膊上,又落回到崔稚脸上。他抬脚正要过来,有人从崔稚身边快速走了过去,看衣着是个男人,可身上有些女人才有的香气。
那人三步并两步到了孟中亭身前,不加掩饰的女声传来,“六爷,可好?”
孟中亭被这一喊,才移开了目光,“芸芬你来了。”
那女声甚是轻柔,孟中亭在她的问候中,神情松了松,他道,“有两位朋友,正好见一见。”
第473章 邀约
崔稚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孟中亭的妻子。
她以为大家出身的女子,尤其年长孟中亭三岁的女子,应该更加持重,可她今天见到楚芸芬的时候,没想到见到一位灵动又不失沉稳的姑娘。
楚芸芬瞧出了崔稚的姑娘身份,朝她眨巴眨巴眼,崔稚会意一笑,孟中亭显得有点懵,楚芸芬在衣袖下扯了扯他,“六爷,方才解元问你题答得如何呢?”
他被这一拉,才回过神想起在跟魏铭说话,魏铭说“考完不提也罢”,“这些日还都在京城吧!改日再聚。”
孟中亭连连道好,跟魏铭崔稚点了头,楚芸芬也同崔稚轻声道回见,两人便离去了。
魏铭转头看了一眼崔稚,四处扫了一眼见没人注意,抓过她的手捏了一下,“追着人家看什么?”
这话和这一捏有些质问的意味,崔稚一下醒过神来,她转头见魏铭正等着她解释,连忙道,“这不就是看看哪位六奶奶吗?说起来,我倒觉得楚家姑娘比我想象的,要不一样很多!”
前世,孟中亭并没有娶到楚芸芬,魏铭说他娶了其父同僚的女儿,女家家世寻常,在孟家倒台之时,并没有出上什么力。而今生,孟中亭在提前中举又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后,娶到了楚门女。
魏铭见崔稚还盯着楚芸芬的背影看,拉了她走人,“行了,别看了。”
就算她看的是孟中亭的妻子,魏铭也觉得不好受。两人上了马车回了住处,门一关,崔稚就瑟缩了,“魏大人,你不累吗?你先歇着,我也回去换身衣裳哈!”
魏铭就盯着她瞧,崔稚举手投降,她道,“我知道我来晚了,不过我们发现一件事,所以耽搁了一下,这件事还得魏大人你来参谋参谋!”
“什么事?”魏铭没什么好气,见她怕兮兮的,便示意她坐下说话。
“烟草,我们发现了烟草进宫了!”崔稚连忙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魏铭,“……可惜不知道烟草究竟到了谁手中,又做了什么作用?”她问魏铭,“你知道吗?难道皇帝他老人家还吸烟呢?”
“不是。”魏铭摇了摇头,“宫里没有人吸烟草,因为明令禁止。”
“啊?”崔稚这下蒙圈了,一个明令禁止的东西竟然还是流进了宫中,“进宫门,侍卫不会查吗?”
“会查,而且官员一律不许带烟草进宫。”魏铭沉思了起来,默不作声地。
崔稚也很奇怪,她思来想去,觉得洪二爷不至于骗他们,而且现在左迅抢了大量的烟田,这些烟田里就有出产上等烟的部分,洪二爷特地嘱咐要另外看守,看来此事确有其事,但是宫里不能进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如果魏铭不知道,那么只能另在宫中安排人查了。
崔稚想着,魏铭抬了抬头,“这事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只当留心便是,眼下刚刚进京,万事稳重为妙。”
他说话严肃起来,崔稚跟着他提了提心,不想魏大人再一出口,崔稚白白提心吊胆了一番,他道:“咱们还是先说一说,你爽约迟到一事吧!”
天呢!有完没完了?!
——
距离会试张榜总还有些日子。
这次会试也有几位呼声甚高的人,好比张阁老的长孙,据说同样也是小三元出身,还有几位有名的南直隶才子,再就是孟家三老爷孟月秋。
到了京城,崔稚才知道孟中亭的三伯是位有名的诗人,虽然诗作不多,但是成就不低。
不知道是不是张阁老的长孙同样是小三元,而孟月秋同样出自青州的原因,魏铭居然也进入到了会元呼声的行列,不过他年纪小,普遍不被看好。
可这位不被看好的魏大人,年纪可真不小了,前世他不过是寻常名次,这一世,可说不好了。
崔稚管不了这些事,因着迟到一连伺候了魏大人好几日,这一日,突然接到了孟家的邀约,是楚芸芬递来的邀约,邀她一起往文昌帝君庙上香。
拿着帖子,崔稚不住皱眉,“她怎么找上我了?”
崔稚可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要跟孟中亭的妻子做闺蜜,不过魏铭看了一眼帖子,“去也无妨,全当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了。”
这么一说,崔稚琢磨了过来,也许楚芸芬看出了些什么。崔稚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和孟中亭之间来的清清楚楚,走的明明白白,也不怕人窥探。
到了应约那日,崔稚穿了一身桃红柳绿的衣裳,大大方方地去了。
楚芸芬同她相约了文昌庙不远的一处茶楼,崔稚到了茶楼下已经有孟家的小厮在等着了,只是她到了雅间,意外发现这雅间里除了楚芸芬,还有两个人——邬陶氏和她的大儿媳。
一般若是相邀了旁人一道,那是要提前支会一声的,但是崔稚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她看见邬陶氏朝她挑了挑眉,竟然是挑衅的意思。
楚芸芬两步上来招呼崔稚,“崔姑娘来了,今日可巧了,我刚到这边,就遇上了亲家夫人和奶奶,不知崔姑娘识不识得?都是青州来的!”
是偶然碰上的吗?崔稚瞧了一眼楚芸芬,楚芸芬同她露出两分无奈的神情,崔稚也不知道她是真是假,只是邬陶氏婆媳两个,一看就是故意凑过来的。
她说认识,“之前在扬州,我同孟家四奶奶好着呢,常玩在一处,而且我们家表哥同邬家那位旁枝哥哥也是好友。”
楚芸芬一听她同邬墨云交好,又同邬梨认识,心下思量了一下。
这事说起来,她确实不知情,的确是在路上碰到的邬陶氏婆媳。孟家和邬家的关系在那,邬陶氏说要同她一道往文昌帝君庙进香,她没法推脱,说了自己在此等朋友,邬陶氏又问了等谁,她道是解元表妹,邬陶氏却道正好,“都识得,正好一并见见吧!”
楚芸芬当时便觉得有点奇怪,这邬陶氏说正好的时候,有一种要揭穿什么的意思在里头。
那邬陶氏到底要揭穿什么呢?
第474章 回合
其实邬陶氏要跟崔稚见面,仿佛要揭露什么,楚芸芬心里有几分猜测。
到底是枕边的人,又不是那等有城府的性子,加上年纪尚小,楚芸芬爱惜这个丈夫的同时,也能看出他心里的想法。
那日从贡院出来,遇上魏铭和崔稚的时候,楚芸芬就看出了些奇怪处。她在府里听说魏铭跟孟中亭关系不寻常,可成亲前后并没有听说这位年轻解元到来,而问及松烟他们,却总是支支吾吾。
而某一日,她竟然从贺礼中发现那位魏解元送来的盒子里,装着一套珍珠首饰!
楚芸芬不敢乱猜测,可有些事,梗在心头不如弄个清楚。
她约了崔稚前来,又遇上了邬陶氏,可能她就此能弄得更明白些吧。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眼下进香的人委实有点多,但愿文昌帝君勿怪,咱们晚一会再进去。”楚芸芬说笑着引了众人落座。
崔稚看了一眼隐隐兴奋的邬陶氏,相比邬陶氏的兴奋,她这位大儿媳,也就是邬琪的妻子显得有些木,约莫是被邬陶氏压在头上久了,又管不住丈夫,整个人魂儿不知道飘在哪里。
崔稚无心探知邬陶氏和她儿媳之间的事。邬陶氏早就进了京,带着儿子儿媳到了京城做学问,却没有参加会试,一个凑热闹的人,有什么必要来文昌帝君庙呢?
她饮了口茶,还没开口,邬陶氏先开口了,“崔姑娘也来拜文昌帝君?难道还想文昌帝君保佑令兄再得一元?”
得不得元,同你个阴阳怪气的老虔婆有什么关系?
崔稚微微笑了笑,懒得说一个字。
邬陶氏还以为她要回点什么,要么自大,那邬陶氏就能名正言顺地打压她,要么谦虚,那也可以顺势压她威风,可这死丫头片子居然在她面前拿架子,一句话都不说!
邬陶氏脸色登时不好了起来。
第一回 合过招,邬陶氏明显领了下风,楚芸芬瞧着,暗暗心惊,明摆了是邬陶氏要来挑衅崔稚,可吃瘪的居然是邬陶氏,楚芸芬不由地多看了崔稚一眼。
她道,“魏解元的文章,我倒是听六爷提起过,说是起承转合,一气呵成,滴水不漏。魏解元这般年纪就有如此造诣,得不得元都无所谓呢!”
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姑娘,和稀泥都和得格外令人愉悦。
崔稚给了她一个和气的眼神,楚芸芬回之一笑,邬陶氏却不乐意了,可楚芸芬说得也是事实,她不想在魏铭身上打转,便把矛头一转,“魏解元考的好,崔姑娘的酒便跟着卖的好?这回,崔姑娘是来京城卖酒来了吧!不知道在京城好不好卖呀?”
她一口一个“卖”字咬的重,崔稚听着她说话,看着她那挑衅的眼神,也不由地不耐了几分。
显然楚芸芬不知道崔稚做酒水生意的事情,惊讶地看过来,邬陶氏见了,更笑道,“以前在青州甚至扬州,孟家帮忙搭线,现在到了京城,我只怕孟家搭线也不容易卖吧!”
青州,扬州,孟家搭线?
楚芸芬心下一咯噔,竟然连扬州都去过了?
她到如今还没见过远在扬州做官的公爹,而跟孟中亭和婆婆岳氏提及,两人都是一番无所谓的态度。
崔稚怎么能看不出邬陶氏的意图和楚芸芬的犹疑,她哼哼笑了一声,“做生意的事情,邬大夫人不是比我懂吗?从春到秋,从夏到冬,满山东没有比邬大夫人更明白的,不知道邬大夫人的生意,在京城如何?”
这话一出,邬陶氏一愣,倒是她大儿媳,见鬼了一样看了崔稚一眼,眼角扫了一下婆婆,脸色全白了。楚芸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春夏秋冬,这有什么关系?
崔稚可就笑了,她在青州这么多年,邬陶氏手底下的四季院子,她没进过也听说过,据说妙不可言呢!
她嘴角勾起一抹怪笑,邬陶氏差点勃然大怒,当下两只眼瞪着崔稚,崔稚一脸无辜,“怎么?邬大夫人在京城的生意做的不好?还是说,没想好怎么开张?”
邬自安能知道邬陶氏做的事才怪!要是知道了,恐怕要气吐血!不过邬陶氏的儿媳知道,崔稚还挺意外的,不过那位儿媳聪明得很,眼观鼻鼻观心地装死,只是楚芸芬就懵了,明知道崔稚说得不是好话,可就是听不懂。
不过显然,第二回 合,邬大夫人又输了。
邬陶氏端起茶来喝了两口,才沉下起来,她点了崔稚,“小丫头,多日不见嘴巴越发凌厉了,你那解元表兄若是准备把你留在京城,这可不是好事!虽然京城的富贵人家多,似孟家这样的人家也不是最顶顶的人家,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留在京城的!你可小心!”
这话一出,楚芸芬就皱眉看了崔稚一眼。
邬陶氏的话已经很明确了,什么叫留在京城,崔稚想要留在京城就是嫁进富贵门庭,而京城的门庭比孟家好的多的是,崔稚现在跟着魏铭到了京城里来,那么在此之前,是不是也顺着魏铭搭上了孟家?她的目标原本是孟中亭吗?
楚芸芬不得不这样猜测,可她不愿贸然下结论,她看向崔稚,看见崔稚扑哧一下,“若是我表哥留在京里,我便留在京里,若是他要离开京城,我自然随他而去,旁人同我有什么干系呢?”
她说得坦坦荡荡,若是魏大人在此,只怕要两眼发亮地看住崔稚了!
不过魏大人恰好不在,邬陶氏讶然,楚芸芬明白了过来,合着邬陶氏以为崔稚和魏铭想要顺势巴结世家,而人家两人根本就是相互结在一起。
楚芸芬悬着的心扑通一落。
不管崔稚和孟中亭从前如何,现在这两人并无关系,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她看向崔稚的目光柔和了起来,崔稚却顾不得她,屡屡被邬陶氏这个老虔婆挑衅,她现在心情非常不好,她对着邬陶氏哼了一声。
“其实吧,我就有一件事不明白,邬家大爷到了京城,却不敢会试,这是为何呢?是学问拿不出手,还是连面都不敢露,怕被查着了?”
这话一出,邬陶氏婆媳两个脸色刷得一下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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