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扣住了崔稚的手腕,崔稚立刻不再犹豫半分,有护院的军户替他们挡出一条道来,两人迅速往山下奔去,有倭寇看将两人跑了,立时分出一人追了过来。
这人拿着长刀,速度极快,崔稚不知道自己哪里来得劲儿,竟然一步不错地就跟着魏铭,知道魏铭突然把她拉到一个破旧的山神庙旁。
山神庙不大,里面的山神身上还有村民供来的衣裳。魏铭拉着崔稚直奔那山神身后,甫一蹲下,那紧追他们的倭寇就到了。崔稚紧闭着嘴,手下想摸索什么东西抓在手里,魏铭比她快了一步,不知道从哪扒出来一个碎瓦片,另一只手里攥了一个石子。
那倭寇进到了山神庙里,嘟囔了两句听不懂的话,魏铭手里的石子腾地一下弹了出去,立刻吸引了此人的注意力。
就在那倭寇听见声音往一旁找去的时候,崔稚见魏大人好似一头等待许久的豹子,一下跃了起来,以她看不清的速度直扑那倭寇身后,没等那倭寇回头,手下的瓦片已经割到了倭寇脖子上。
血喷了出来。
山神庙迅速归入寂静。
一切发生的太快,崔稚目瞪口呆,而魏大人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将此人衣裳扒了下来。崔稚一看,立时问他,“你要装作倭寇去引人?!他们肯跟你走吗?”
“所以,我还要你帮我个忙。”
魏铭脸上有血污,崔稚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那双眼眸黝黑锃亮,他招了崔稚近前,“你还记得山里落熊的坑吗?陪我演一场戏……”
——
西山完全被血色晕染,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搏杀当中,魏铭提着那把刚刚夺来的长刀,重新奔回了小院旁。安东卫所的军户力量渐渐不敌,倭寇却正杀得起劲,院里余公、姜驰等人,也全都提了刀剑。
魏铭直接混进了倭寇的阵营,真真假假地同军户拼了两刀。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个黑影掠了过去,他忽然一愣,提刀指着那黑影指去。被他这一指,好些人朝着远处的黑影看去,那黑影身形高大,虽然瞧不清脸,却同余公的情形有几分相像。
魏铭嚷了一声,也听不清是什么,指着那个黑影奔了过去。他这般,不少倭寇都有些愣,接着有人也朝着那黑影奔了过去,魏铭带领着他们跑来,围攻小院的人一下就被吸引了不少而去。
很显然,那些倭寇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余公。
魏铭带走了不少人,篱笆院的局势立刻翻转了。而魏铭这边,引着一众倭寇向那团黑影而去,黑影却消失在了林间。
有倭寇朝着跑在前面的魏铭大喊一声,喊得什么,魏铭自然听不懂。可他听懂了倭寇话里的怀疑,他知道事不宜迟,再等下去他们只会更加怀疑。就在此时,一颗大树后面闪过一只手,朝他招了招,魏铭立时往旁边一扫,只见不远处用有树枝插在泥里,整整插了六个一排。
他停住了叫,身后的倭寇也赶了过来。魏铭并没有回头露出脸,只是悄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粗壮的大树,树后有一黑衣的一角露了出来。
那几个跟来的倭寇都不出声了,小心地朝着那黑衣走了过去。魏铭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直接那几人轻手轻脚地奔那黑衣而去,没走几步就到了崔稚做了标记的地方,他却往后退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魏铭走到最后一个人身后,抬脚往那人身上一踹,那人合身向前扑去,前面几个人一阵凌乱,脚下突然一陷,只见尘土飞扬之间,地上塌下去好大一个洞穴,几个踏上脚的人齐刷刷落了进去。
如同当年余公解决那些倭寇一样,魏铭再一次用这一招解决了四五个倭寇!
就在此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叫声,“木哥小心!”
魏铭听见这声是急急回头,有刀的冷光从他眼睛闪过,魏铭急急后退,堪堪挡住这一击。
又是一个跟来的倭寇,相比落尽陷阱里惨叫的倭寇,这人仿佛红了眼,对着魏铭大叫,一刀一刀刺了过来,魏铭倒是能同他对抗几招,可这人来势汹汹,眼看就把魏铭避到了陷阱边缘。
再往后一步,便要同那些倭寇一样掉进陷阱里了!
魏铭抗住了他这一刀,可这人却使出了一把死力,非要将魏铭推下陷阱。
生与死就在一脚之间。
突然有人窜了出来,这人一下斜冲到了倭寇的腿上,倭寇被这力量一冲,歪了身子。魏铭趁机连忙抽身,直接躲到了一旁去。
而扑到倭寇身上的崔稚,注定不会全身而退,一脚下去,她被踹出了两米远。
“崔稚!”
“魏大人!”
那倭寇见两人相互叫喊,更是举着刀砍了过来,他朝着离得最近的崔稚突然挥刀,魏铭心肝俱颤,提刀斜劈过去。
第461章 当年
魏铭心肝俱颤,提刀斜劈过去,这一劈,直接劈中了倭寇的要害。
“魏大人,真宝刀不老!”崔稚蜷成一团,不忘吹捧一番魏铭。
魏大人文得解元,武杀倭贼。崔稚这一句夸赞,和星星眼凑在了一起。魏铭却没笑,看见她蜷缩的身子,连番被踹中,她这副小身板怎么撑得住?
他俯首要把崔稚抱起来,可就在弯下腰的瞬间,忽然看见了崔稚惊恐的眼神,而他来不及反应,忽觉小腿一痛,一柄长刀自后向前穿了过来。
那被魏铭砍翻的倭寇竟然还未死绝,这一刀插到魏铭身上,好似才解了气,一下仰了过去。
“魏大人!魏大人你怎么样?!”崔稚顾不得被人连踹两脚,只见魏铭脸色迅速白了下来,那刀插在他小腿上,血顺着刀刃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这里没有外科大夫,甚至连个靠谱的大夫都没有,这样流血,又能流多久?
崔稚心里慌了起来,慌手慌脚地爬到魏铭腿旁,不敢去摸魏铭的伤口,也不敢去摸那柄长刀,她抬头看见魏铭微微喘息着朝她示意,“没事。”
他说着没事,缓缓坐了下来,一举一动都是疼痛,他嘴唇完全白了,崔稚抖着声问他,“你要怎么办?”
魏铭对她的表现甚是满意,他又说了一遍没事,“我要拔刀,你来帮我。”
说得好像他只是要切菜一样,可刀在他皮肉里,每一寸神经都连着痛觉。崔稚鼻子酸的厉害,可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她深吸一口气,按照魏铭的吩咐按住了他的腿,她使出全力按得紧紧的。
“闭上眼。”
崔稚偏用眼去瞪了他,这种时候,他还要她闭上眼做什么?被刀插在腿上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崔稚说不用,可又胆怯了,“魏大人,你可要稳住!”
这话一出,魏铭轻笑一声,“你小丫什么时候见我没稳住了?”
他的话说到了最后,声音忽然走了腔,崔稚还没反应过来,他竟在说话的时候,一下拔下了腿上的刀。
血止不住地流,不时浸湿了半身衣袍。崔稚一下都不敢松手,直到魏铭叫了她,“好了……”
“好了?”崔稚恍惚。
“你按得太使劲了,比刀子还疼些……”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比较吗?!崔稚气得眼泪掉了下来,按着他的腿不松手,脸旁突然被一只血手覆了上来。
“崔稚,心疼我,对吗?”
崔稚看向他,那眸子在血污中,好似旋涡一般,她被旋涡掌控了一时,她说心疼,眼泪落在他手上,“我怕你有三长两短……我不敢想啊魏大人……”
魏铭心满意足的笑了,手指擦了她的脸庞,又掠到了她的后脑,轻拍了两下。
“乖,别怕。”
——
待到魏铭能恢复行走,篱笆院的杀声也消停了下来。两人一瘸一拐地赶过去,有狗子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是墨宝,墨宝朝着两人扑了过来,就在两人身前停下来呜呜地叫。崔稚哼哼地喊他,“墨宝,你能把木哥驼回去吗?”
墨宝爱莫能助,围着魏铭咬了两下,一转身跑走了。再回来的时候,竟然叼来了姜决。
崔稚冲他大声招呼,姜决一眼看见两个人神色如常,大喜过望,“总算找到你们了!余公可要急坏了!”
他这么一说,崔稚便晓得他们没事。
魏铭引开了好几个倭寇之后,卫所的军户便能同倭寇一对一打起来,更有闻声跑来的酒溪庄的村民,由着邵家领头,提着刀持着耙就跑了过来。
姜决连道没有什么大事,“有几个军户受了伤,我伯父胳膊被削了一下,已经开始包扎了,你们如何!”他说完,看见了魏铭的腿,“受伤了?!我背你!”
魏铭也不推辞,谢过姜决,由着他背回了篱笆院。
篱笆院内外一片狼藉,黄军医快跑过来替魏铭包扎,姜驰跪在余公身前,“小婿有罪,竟然引了倭寇过来!我……”
“好了。”余公打断了他。
谁会想到姜驰苦苦找寻的女儿,竟然是倭寇派来的人呢?
有军户抓了个人过来,五花大绑扔到了余公面前,是那仆人翟享。
翟享趁乱逃跑,却被抓了回来,当下半死不活地伏在地上,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余公沉沉地开了口。
翟享闻言一震,抖了两下,把话都说了。他说那位姜姑娘确实是丢了,就丢在了安丘境内。
当年,余千桃长子的死,便是倭寇所为。
余公当时隐居山野,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可那些倭寇害怕余公后代继承余公遗志,寻到了徐州,趁着姜家没有防备的时候,杀死了余千桃的长子。
余千桃大受打击,怀有身孕之事无法遮掩,而她自知劳心费力,即将油尽灯枯,便用了个母婴俱亡的借口做了掩护,将苦苦剩下的婴孩藏了起来。
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而全全负责婴孩的就是翟家一家五口。姜驰只怕倭寇仍旧盯着姜家不放,迅速续弦了涂氏,只是到了大旱那年,徐州城又出现了倭寇在姜家徘徊。
姜驰只怕这些人背后之人不明,手段强弱难辨,再不敢留在女儿,便趁乱让翟家人护送女儿去往余公处。
不想这一路饿殍遍野,孩子只一错眼的工夫,便走丢了。
翟家人自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不如以死谢罪,全了名声,可是翟享不想死,他不想死,便以继续寻找姜绵的下落为由,跑了去。
他在各地流浪,日子过得漂泊,但某年回到徐州的时候,发现姜驰似乎还没放弃,让范小旗四处替他打听姜绵的下落。翟享那时身无分文,实在没了办法,便开始同姜驰通了信,说寻到了姜绵的下落。
他就用这一招吊了姜驰许多年月,也在姜驰的接济下,日子好过了许多。但姜驰问得越来越紧了,他知道这一招注定不能长久,便想找个年纪相仿的人,塞到姜驰手里,万事大吉。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找上了门来,问他是不是为姜驰寻女。翟享说了实话,那人便给了他不少钱,让他把这场戏演下去。
没多久,翟享就在那人的帮助下,找到了假姜绵,无外乎她同姜家人的长相,实在有几分相像。
第462章 谁是小绵
翟享跪在地上,被姜驰一掌掴掉了一颗牙,
“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是倭寇?!你敢通倭?!”
翟享知道,他从头到尾的奇怪表现,处处透漏着他知道的信号,只是包括崔稚和魏铭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仔细追究过他,直到出事。
姜驰显得有些受不住打击。
他的长子就被倭寇杀掉,他这么多年防备,没想到竟然亲手把倭寇引导了岳父脸前,他跪在余公脸前伸手打自己的脸,余公叫住了他,“这些倭寇在大兴混得这般游刃有余,不是你一个小小巡检能防得住的,他们身后有人。”
身后有人!
这话一下惊醒了在场许多人,倒是魏铭想到了,若是没人,怎么会知道余公在世,而姜驰在寻女儿的事呢?
只是这个人是谁,没人知道。
姜驰浑噩地跪在地上,眼神越发的放空,“小绵她……小绵……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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