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雪深呼吸了口气:“邵栖,好的生活不是衣服鞋子,你值得我依靠也不是你能能赚多少钱,我不是不领你的情,而是我真得不需要你为我做的这些。”她顿了顿,又才继续,“你一个大二的学生,不好好学习,天天急于证明自己的成熟,不务正业赚钱,嚷嚷着养家,咱们俩这是家吗?你是不是觉得能赚钱了就是成熟?就是有责任心有担当?值得让人依靠?如果你这样认为,恰恰证明你幼稚得可笑,因为你连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还没搞清楚。”
她不愿意和人争执,不代表不会,这番话说得几乎有点刻薄。
可能还不知是有点,因为邵栖的脸色在她的话落音后,几乎是大变,跳起来在地上的新衣服上踩了几脚,大吼大叫道:“是!我可笑我幼稚,我天天想着赚钱是傻逼行了吗?”
荣雪无奈地看着他像个撒泼的孩子,摇摇头,淡声道:‘我没打算和你吵架,我去上班了,冰箱里留了饭菜,你自己在微波炉热一下就好。’
邵栖怒气冲冲越过她出门:“不用了,既然这不是我的家,我就回自己的家。”
“邵栖——”’荣雪唤他,但他充耳不闻,顶着一脑门火跑去了电梯。
第42章 情浓
荣雪今晚上的是大夜班,从晚八点到早八点, 漫长的十几个小时, 好在夜班事情不多,就是按规定查几次房, 没有特殊情况,或者遇到事儿多的病人,基本上就是在办公室休息。
从家里出来后,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她和邵栖算是吵架了吗?应该算是吧, 她知道邵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他其实一时是个急性子暴脾气, 在外面一言不合就能跟人干起来, 但对她真的算是很包容了,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甚至都没说过一句重话。他今天这样, 应该也是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抱怨她不领情, 对他的付出视而不见,可他何尝又不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只顾着自己那一脑门子热情,完全没有考虑她要得是什么。
两个人从来不在一个频道,她之前一直以太忙太累为借口, 不去考虑这些潜在的问题, 可既然有问题在,迟早会爆发出来。
她当然不会以为他没地方去,这是他的城市, 他在这里有家有亲人有朋友,能去的地方多得是。
但她确实有错,所以主动打了好多次电话,可那头已经关机,发了几条道歉的短信过去,到了下半夜也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联系不上邵栖,她也没什么睡意,一个晚上基本上没阖眼。到了早晨交班的时候,还被接班的住院医生笑上个夜班上成了国宝。
邵栖向来精力旺盛,习惯晚睡早起,除了头一晚在床上折腾太厉害,隔日会稍微多睡一会儿,从来没睡过懒觉,荣雪都对他这充沛的精力很是羡慕。
现下八点出头,他显然是已经醒了。
荣雪再次试着拨了他电话过去,这次终于是开了机,不过响了快十声才接听。荣雪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傲娇模样。
“干什么?”那头恶声恶气开口。
荣雪问:“你在哪里?是回家了吗?”
邵栖道:“老爸把家当宾馆,女朋友把家当宿舍,我没家,我在流浪。”
“邵栖——”荣雪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你到底在哪里?我去接你回家。”
“不回。”
荣雪沉默了片刻:“那好吧……”
还没说完,那头的人就哇哇大叫起来:“你有没有点诚意啊?我跟你说我昨晚都要被你气死了,站在阳台吹了一夜江风,现在头昏脑热……”
荣雪轻笑:“那好吧,我马上来接你。”
站在阳台吹江风,这家伙明摆着就是要她去接他。
邵栖哼了一声:“不用了。”
说完非常帅气地挂了电话。
荣雪还记得邵栖家江边别墅的位置,离这边也不算远,不堵车大概半个多小时。但现在是早高峰,公交拥挤不说,上上下下指不定折腾多久,他那急性子,估计自己去晚了又得给她闹一阵。
荣雪走到医院大门外的路边,准备打车。然而早上来来往往出租车很多,空车却很少,她站了几分钟也没拦到车,正想着还是去坐公交时,一辆黑色的suv停在面前,车窗滑下,驾驶座的人倾身探过来:“是要坐车去哪里吗?我去江滨,要是顺路的话载你一程。”
是谢斯年,说话时带着他惯有的淡淡微笑。
荣雪愣了下:“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坐车就好。”
谢斯年轻笑了一声:“看来是顺路了,上来吧这里不能久停。”
他已经伸手将副驾驶的门从里面给她打开。
荣雪再婉拒就是矫情,准同事之间顺路搭个便车也算正常。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很干净清新,一如谢斯年这个人。
谢斯年发动车子,转头看了她一眼:“值夜班了?”
荣雪点头。
谢斯年笑:“干我们这行的夜班是常事,尤其是开始几年,你得学会在办公室睡觉,硬生生熬一宿,不用多久身体就受不了的。”
荣雪心道自己样子就这么明显?笑了笑:“其实平时还好,到了点就困,坐着也能睡着。”
“是吗?那昨晚是有事?”
荣雪摇摇头:“也没什么事。”
谢斯年本以为是他们科室有麻烦的病人,但看她的样子大概是私事,也就笑笑没再追问。
毕竟只有过几面之缘,两个人只能算是陌生人。一旦没有人开口说话,安静的车内就感觉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荣雪想了想,主动打破这种尴尬,随口问:“上次看你不太舒服,已经好了吧?”
谢斯年轻笑道:“髋关节的老毛病,不是什么大事。”
荣雪奇怪问:“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种老毛病,是运动损伤吗?”
谢斯年摇头:“那倒不是,就是非典后遗症,时不时疼一下,尤其是变天的时候。”
他语气平淡,好像只是在说感冒后遗症一般。
虽然那场灾难已经过去几年,哪怕之后媒体很少再去追踪当年的幸存者,但荣雪作为医学生却知道非典后遗症意味着什么。当年的治愈者,有很大一部分,在出院半年左右后,开始出现后遗症反应,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股骨头坏死,有人因此残疾瘫痪,不得不离开工作岗位,甚至生活难以自理。
非典虽然已经过去,但那些治愈者们后面的几十年,恐怕都无法从这场灾难中离开。
谢斯年听她没有回应,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当年治愈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后遗症,毕竟当时疫苗和特效药没有出来,只能靠激素治疗。我们医院四个同事感染,一个不治身亡,一个提前内退,一个转了后勤岗。我大概是当时年轻身体底子好,算是影响比较小的,也就是髋关节有点问题,还能继续做医生,已经很幸运了。”
他语气轻松,但荣雪知道髋关节问题意味着什么,大概就是股骨头坏死的表现。
她点点头问:“但是当医生这么辛苦,对身体不会有影响吗?”
谢斯年笑着看了她一眼:“只要不发生大的疫情,我们科室算是比较轻松的了。”
荣雪也笑,片刻之后道:“我也想过主攻传染病流行病方向,我们学校现在医学病毒学做得很好,我也挺感兴趣的,但是总觉得太难了。”
谢斯年笑:“其实医学各科难度应该都差别不大,不过女孩子当传染病医生可不是个好选择,对象都不好找。我们科室有两个女医生去相亲,对方一听天天接触传染病,吓都吓跑了。”
“有这么夸张吗?”
谢斯年笑:“骗你的。”
荣雪也被他逗笑:“我看过谢医生方向是病毒性传染病,你是学病毒学的吗?”
她看到过他的简历,本科是江大,博士是美国一所非常著名的医学院,难怪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主任医师。
谢斯年点头:“是啊!我也是本科在江大学基础医学的时候接触了病毒学,对这个很感兴趣,所以申请了这方面的研究生。本来是想去研究生专注研究,做论文的时候去了一趟非洲,接触了很多病例,回来就决定转临床进医院做医生了。”
谢斯年声音温和,说话听起来有种娓娓道来的舒服感,偶尔还有些幽默,荣雪听得有兴趣,大概是有共同的话题,那种刚刚认识的尴尬,不知不觉已经散去。
直到进入了江滨路,荣雪才反应过来:“我就在这里下吧。”
谢斯年的目的地是直行,而邵栖家的别墅,在前面转弯。
谢斯年道:“到了吗?”
荣雪点头:“前面转弯就是了。”
谢斯年道:“没事,我开到你要到的地方。”
“不用麻烦了。”
谢斯年笑:“两分钟的事,算什么麻烦。”
车子转弯,到了临江别墅区大门处。
“就这里,真是太谢谢你了。”荣雪看到熟悉建筑。
谢斯年停车,朝旁边看了眼,随口问:“你住在这里?”
荣雪赶紧摇头:“我来找人。”
她应该也不像能住得起这里的人吧!
谢斯年点点头:“那再见。”顿了下,又补充,“回头好好休息,熬了夜还是要补回来的。”
荣雪笑:“明白,再见谢医生。”
谢斯年调转车头,荣雪目送他离去,刚转身要往小区大门走,却看到门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一张脸黑得快赶上锅底。
邵栖全程目睹她从车内下来,虽然没看到开车的人是谁,但是个男人没跑了。
她弯身和人道别,侧脸的笑靥在朝阳下,看起来恬静动人。
他知道不只是自己这样认为。
他忽然意识到,她要比自己早走上社会这个大染缸,从此开始接触更多的人。那些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男人,仗着自己有钱有身份,或许看着还有那么一点成熟稳重的气质和才华,总是容易吸引单纯的年轻女孩,就像他老爸一样。
他爸一个带着儿子年近半百的单身爹,常年都会有小姑娘追随迷恋,更别说稍微年轻一点的男人。
刚刚那坐在车里的男人是不是也是如此?
荣雪比他大三岁,比起同龄人或许更成熟,但是在真正的成人世界,她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大约也会仰慕那些有阅历的成熟男人,她会不会也被那些披着羊皮的狼吸引?
荣雪走过去,见他绷着一张脸,戳了戳他:“还在生气呢?”
邵栖哼了一声,睨了她一眼:“刚刚那是谁啊?”
“一个同事,顺路载了我一程。”
“男的?”
荣雪叹了口气:“真的就是顺路。”
邵栖冷笑:“是吗?”
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你真吹了一晚上风?”
邵栖垮着脸不置可否。
“发烧了吗?”荣雪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还真是很烫,她有点急了:“你怎么这么胡闹!家里有没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