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可少吃,甚至是自家没吃的,也不乐意外面人说她是仗着亲娘会找老头子如何如何。
以前老娘二嫁三嫁那是没办法,她这里也没那条件帮着硬气起来,现在家里能填饱肚子了,她就总惦记给老娘争口气。至少不能再让外面人讲究她娘,找老头子是为帮干活或是赚钱似的。
小稻知道娘这心病,就前一阵,小妹的婆母托人送来几只白条鸭,以及一些腌好的咸鸭蛋,娘也是先紧着左里正家那面送,还给挑好的拿。
“知道了,娘,一会儿吃完我就去送。”
没错,这几回送东西都是左小稻出面,白玉兰很少登左里正的家门,怕别人说她溜须后爹。
娘很要面子的。
……
左家今晚的饭菜不算丰盛。至少比起姑爷子们在家那阵要差上许多。像是腊肉啊都不舍得动,打算等着家里人齐再吃。就是普通的农家菜。
自从粮税涨了不少,酿酒的粮食都不足够,左家也稍稍在吃食上紧着些肚皮了。
饭桌上只摆着一大盘蘑菇、一大筐蘸酱菜。
蘸酱菜里除了洗干净的两种野菜还有一碗烫好的秋菠菜,一大碗鸭蛋酱,一盆冬瓜鲫鱼汤。
鲫鱼还是朱兴昌两日前从外面卖完鸭子带回来的,说是县里靠着江,好些人都在钓鱼卖鲫鱼卖的很是便宜,在县里酒铺子的吉三就买回几条。还让朱老大带话,别舍不得吃,全家吃,两三日,他就会买一次托人捎来。
都明白,这是让秀花吃,顺便小稻和小豆多喝下奶用。县里那位吉三舅舅心思很细。
这不嘛,小稻正打算一人给盛一碗。
可朱老爷子和左撇子却躲开了,“我不耐烦喝那个,烫嘴,给我来点儿大碴粥。”
左家今晚的主食就是大碴粥,配着烀好的倭瓜和玉米。
这样的饭菜,一家人吃的很是香甜。
甜水正笑呵呵啃着玉米瞅着朱老爷子笑,时不常的回答太爷爷晌午在老宅吃了啥。还用啃完玉米棒子逗炕上的弟弟妹妹。
白玉兰坐在炕沿边,一边匆忙夹菜,一边用手紧着拦住炕上几个奶娃娃。只要她在家,就尽量让小稻和小豆消停吃饭睡觉,能歇一歇。别吃饭时还要管孩子,吃不消停。
秀花披散着才洗完的湿头发,呼噜个半饱,筷子才稍稍慢下来,可见今日的活计给老太太累的不轻也饿的不行。
一家人正吃着呢,外面喊:“婶儿啊,买东西。”
艾玛呀,家里小卖铺没剩下啥,都快黄摊子了,还来买东西。没发现俺家都不咋开门嘛。
小稻和小豆要起身,白玉兰不让。闺女多喝点儿汤,好下奶。
可白玉兰要起身呢,秀花也不让。
这可真是谁的孩子谁疼。
秀花一边吐槽一边拦住要下炕的白玉兰:“吃你的饭,我去。”
没一会儿功夫,秀花回来打开油坛子。
“娘,你捅咕啥呢,谁要买啥呀?”
秀花叹了口气:“村头住着的那位黄寡妇要不行了,她家那小子跑来,说是一辈子要强的人,从不贪嘴,这回临闭眼前直念叨想吃猪油拌饭。借了好几家都说没有猪油。什么没有啊?应是怕借一勺回头要吧,一个村里住着太没人情味没脸面,说来说去,还是黄寡妇家穷,怕借了不还,宁可往外推。咱家养猪,哪能这节骨眼儿也说没有。”
平心而论,秀花还是很愿意帮助一些要强的女性的。不容易。她给来一勺,管是卖管是给的,别让人临走带着遗憾。
等到秀花给完对方猪油回来后,没多久外面忽然又传来哗哗的声音。
她这顿饭吃的:“艾玛,咋下大雨啦。”之前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随着这场雨落下,饭桌上只剩甜水没动地方,小姐姐不敢乱动,她要守着弟弟妹妹别掉下炕。
左撇子急忙扯下墙上挂的蓑衣,奔向养殖场。
他的几十只鸡啊,大鹅啊,还在外面放养着玩呢,多亏老宅那面有李二一家守着。不用他去看猪。这种天气还要防着黄鼠狼别去祸害鸡。
自从小麦走了,现在黄鼠狼敢来左家溜达了。
白玉兰和秀花是拎着火把,结伴朝酒窖方向跑去。
家里接了给官府运酒的活,酒窖现在没啥存酒了,就那么敞着门通风呢,要去关酒窖门,也要看看会不会漏雨。
小稻和小豆以及朱老爷子,他们仨是连个挡雨的家伙什都顾不上披着,几个人一面着急盖上地窖门,一边奔赴各家新房去归拢东西。晒的菜啊,蘑菇啊,晾的新洗的衣裳啥的,全要被这场雨浇了。
朱老爷子也顾不上自个腿脚好不好使了,往屋里不停抱柴火。
啥事儿就怕凑巧,李二家闺女跑来喊人道:“姥姥,家里老母猪眼瞅着要生猪羔子啦。”
所以说,今儿左家格外忙碌,一直顶雨忙到后半夜回家,家里人重新聚齐却毫无睡意。
因为知晓内情的心里清除,这和朱兴德走之前做的梦不谋而合了。
说是老家又下瓢泼大雨又生猪羔子那日,朱兴德他们在外面会碰到第一个难题。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下生的猪羔子数,对上了吗?”
“和德子走之前梦到的数一样。”
那看来一切都是天意啊。
明天朱兴德他们在路上,就要面对山体滑坡的困境。
秀花望着外面的大雨,嘴里喃喃地嘀咕:“不知道那些当官的,最后能不能听德子的话,多在驿站歇一两天。等滑坡完再走。”
朱兴德走之前,为提前预知避祸,脸都被小稻扇肿了,被人问起,他撒谎说牙疼脸蛋子肿。
还连续三天没咋干活,白天黑夜一直躺炕上试图多做梦。
梦的啊,每次起来脸发白。
搞得家里人也跟着提心吊胆,不停根据梦境给补充可能会用到的家伙什。
奈何像山体滑坡的事故就算是梦到了,这一路送物资的施令者又不是朱兴德。
要是领头人不发话,朱兴德能有啥办法。
朱兴德甚至都没办法带人脱离队伍、远离危险。
左撇子脱下帮老母猪接生的脏衣服,裤腿上沾了不少血迹,闻言也叹口气。
都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怕天灾,这第一个难题怕的是没人听他女婿的,还拿命令压他女婿去犯险。
……
与此同时。
大半夜的,朱兴德、杨满山、罗峻熙毫无睡意。
仨人正在驿站后院的旮旯茅厕里小声对话。
杨满山道:
“大姐夫,这里雨势转小了,看来天亮指定是要启程的。那个朝廷派来的大官,不可能让咱们再多停留一天。李知县也不会支持咱们,能看出来,李知县比谁都急着送粮。”
而明天一旦要是顶雨赶路,再往前走,赶路到半夜时分,正是大姐夫梦到的山体滑坡时间。
羊肠小道还依山而建,属于是盘山路,那是前朝百姓硬生生劈开的近道。
在朱兴德的梦里,这场山体滑坡,造成百人以上死伤。
一大片人倒下,要么当场死亡,要么吊着口气。
吊着口气的却由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救治及时死亡,粮车更是损坏不少。
而在此之前,朱兴德已经私下建议李知县不走这条路线。
无奈如杨满山所分析,李知县比谁都着急向前线送粮,担忧前线断了粮食供应,士兵们那还哪有力气打仗。
所以已经回绝过一次了,李知县甚至用了斥责的语气,朱兴德就不可能再拿天气路段危险当作借口劝说。
那么,怎么才能在驿站多停留一两天呢。
朱兴德、杨满山、罗峻熙互相对视一眼,到了这节骨眼儿,就别惦记节省了。
共同决定,启动紧急方案一,对人下手吧。
仨人开始趁黑夜分头行动。
“嘿,老兄,咋睡在这灶房门口呢,这不冷吗?还枕着门槛。”
汉子迷迷糊糊被扒拉醒,一边揉着酸疼的脖子,一边睁不开眼嘟囔着“不睡这里咋办,外面下大雨,粮车全卸了下来,连灶坑旁边都堆着粮食,更不用说旁的睡觉屋子了,各屋打地铺下脚的位置都没有。”
朱兴德叹了口气说:“那也不能枕着门槛子呀,我那屋匀出个地方,走吧,咱哥俩挤挤。”
朱兴德将把门的汉子拐走了,去他睡觉的屋时,特意去巧遇夜勤的官吏。
其中打头的官吏并不是永甸县本地的,是朝廷派来的大官带来的手下,名叫吴忠。一路上,此人帮大官和李知县指挥他们这一大帮子脚夫队伍,耀武扬威的。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他从没被李知县训成孙子,却被这位叫吴忠的多次训成孙子。
另外,朱兴德品出来了,此人性情还多疑,可能是从没有管过这么多人吧,头一次有点儿小权利又认真又事多,所以他才来巧遇。
“站住,大半夜不睡觉在乱晃悠啥。”
朱兴德赔笑说,被后院门那里不知是啥动静吓的一激灵,起来一听又好像没有动静呢,这么一折腾就给整清醒了,正好起来撒泡尿。又一拽身边汉子:“这是我老哥,那行,那俺们这就回屋了,不乱晃悠。”
被朱兴德带在身边的汉子也没解释,他之前其实是被安排睡灶房的。
朱兴德那话说的真真假假。
吴忠留意到朱兴德那句后院门好像有动静,他秉承着宁可多疑也不能错漏的心思,要知道这可是给前线运的粮食。
在朱兴德离开后,他立马带着另几位巡逻的衙役下楼,打算去后门处看看。
还别说,真有动静,引着他们几人打开后院门,走出好远的道。
能没动静吗?
左小麦正在驿站里“施法”。
而趁着巡逻队伍不在的空档,守着灶房门睡觉的汉子也被朱兴德拐走的便利,杨满山和罗峻熙摸了过去。
“你不用帮小妹吗?”
“帮啥呀,我一帮就来野猪,没我还好点儿。快,二姐夫。”
整个驿站做饭的大水缸就在灶房门口附近,杨满山力气大,他先将背来的大号水囊放在地上,然后他开始舀水,将缸里原有的水混着外面雨声浇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