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嘛,无非是很上头就报了名。
所以看到能被分套房子,这真是一件大好事,算是终于有好东西能弥补家人了,朱老二和朱老三怎么可能会不激动。
尤其他俩知晓,媳妇们在惦记着分家,分家正好没房子。这次分房,等于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往后不用让媳妇她们来县里出去租房住了,算是一个保障。
虽然分到的房子只有吏舍使用权,并没有买卖权。
但是这次分得的是一人一个单间,不是往常合住在一起的那种。
要知道他们一间吏舍挺大的呢。等回来休沐日勤快些,回头将大房间用木板多隔出几个隔断,多搭几张床,正经挤一挤能住下连老人媳妇带孩子六七口没问题。
有公用灶房,后面还有小院儿,能养点儿鸡鸭、晾个衣裳,放个柴火垛挺好。
这个内部通告一出,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朱家兄弟俩有多高兴,“老油条”们就有多眼红。
这年夜,谁还会嫌房子多,好些人家庭情况没分家,几十口子人几代人挤在一起居住,县衙分的吏舍是白住的不花钱,拿到手借给亲戚也是好的呀。可给这些人惋惜坏了。
还有人内心流血哭了。
因为通告上还有一点重要说明,不在名单上的官吏,并且已经占了吏舍的,需要两日内尽快搬走。否则,县衙会劝诫派人帮你搬家。
而一般能拖家带口占吏舍居住多年的人,通常都不止是老油条了,还得是脸皮厚的老赖,被正式通告这么一整,想装傻继续赖着住下去都绝无可能了。
所以由于有了这么个大插曲,朱老二和朱老三搭乘左家酒铺子的运酒车又连夜跑回了家,告知媳妇孩子速速搬家。人不去没关系,至少行李要先搬过去。
要是去晚了,即便各吏舍房屋面积大致是一样的,可是仍然有南北朝向还是东西朝向的区别。你是住拐角还是住正街,以及后园子大小都是有差异的。
李氏和孙氏瞪圆了眼睛一听,索性脱口而出心里话:“娘,要不分家?”
当时给朱家伯母气得不轻,这俩儿媳妇果然不是个老实的。
气了半上午,朱家伯母躺下装病一句话没说,心里却也清楚树大分枝,二儿子和三儿子家凑巧又有这么一番机遇要搬到县里住了,她就是横扒挡着也没用。
人心已经散了。
朱家分家那日,朱老大特意去趟游寒村,将朱老爷子还有朱兴德、左小稻接到祖宅共同商量。
关于房屋商量的结果是,朱老大从天而降七十五两饥荒。
朱老二、老三和朱兴德在朱家的房子通通卖给老大。
然后由大哥补偿一家二十五两银。
朱老大听完数字,感觉自己好像是贫血了,要不然怎会有点儿想晕过去呢。
这让他咋还呐。
朱老爷子说道:“那你们不能着急要这个房钱,要是三家让老大现在就掏钱,等于是在要老大血命,把他卖了,他都没有。只让给写个字据吧,我只要活一天,他就不能赖账,你们放心。”
李氏急忙表示:“爷,俺们住一起这么多年,大哥家啥情况,俺们是知道的。又都是亲兄弟。本就没敢想让大哥一年给银钱。打算匀乎着吧,大哥每年给每家八两十两银,看大哥家能不能挣出来,由他定个数就成。”
孙氏:“是啊,以前还想着让大哥三两年内给齐,那是因为分出去我们确实没房子住。想着自己认干多挣一些,大哥再将房款给过来,我们凑凑手有可能会买个房。这回有了住处,又没什么花项就不那么着急了,啥时候有,啥时候给。”
李氏看眼孙氏:“……”这点,她和二嫂之前可没说好,二嫂你咋那么大方呢,万一十年八年才给钱呢。
李氏庆幸,多亏汪氏不在,没听到这话。
汪氏眼下在家里将自个作的彻底没了地位,分家压根儿就没让她露面。是大哥不让出来的。要是被大嫂逮到这么句话,那就是个老赖子。真能干出十年八年给五两银的事儿。那人有时候不知道磕碜。
孙氏冲李氏挤咕挤咕眼睛,心想:我也没办法呀,是我男人非让我那么说的。
这对妯娌俩互相打眼色被左小稻看个正着。
小稻没像俩嫂子嘴那么甜一顿表态不着急,同样也没提啥时候还钱。
而朱老大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眉眼官司,他是感觉又活过来了,好嘛,还带大喘气的,刚才一听七十五两给他吓一跳。脑瓜子嗡嗡的。
这回妥了,只要能容他缓缓的,他指定会挣一两存一两,存够一家就给过去。他家钱,现在由他管着。
然,老爷子却没提醒完,又对朱兴昌特意说道:
“老大啊,你也别觉得你几个弟弟着急分家,他们在逼得你稀里糊涂背几十两饥荒。咱家房子当初盖起来花多少银钱,你们哥几个想必心里是有数的。虽说比不上德子那新房新鲜阔亮,但几年过去仍旧在村里数一数二。连着仓房这么大一片房子,还前院后院能搭下不少玉米楼子,你细想想,三个弟弟真管你要的多吗?你呢,这把虽然压力挺大的,但咬咬牙任干几年,这些家产就全是你的。几个儿子成亲,你到老了最不愁。”
“是,我知晓的,爷。这么多屋子,我家根本住不够来。往后弟弟们回来还住这。分家了,我这里也是弟弟们的家。”
那日,参加老朱家分家的里正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服气了。
去年朱家分出去大德子时还掐架掐得冒烟儿,互相恨不得连根柴火都分清。今年他们来之前,本以为要一气儿分出去好几个兄弟,那不更得干冒烟儿。却没想到大家和和气气。也算是见证分家涨了见识。
这几位见证者离开朱家时还感慨呢:“还是条件好了不少,都变的不再那么计较啦。这个心胸啊,有时候也和条件挂钩。”
而这几位不知道的是,能不和气嘛,即便田地按亩数分到各房头上了,但是往后春耕秋收不回来种地吗?种地住哪里,过年过节上坟住处,这里全都是事儿,还得仰仗朱老大平日里给伺候田地锄草浇水。
而且就算不顾虑以后,为了眼前也不能斤斤计较的。
比方说,李氏和孙氏都搬到县里了,粮食和柴火等还得靠大哥给运。住在城里,万一哪样不够,不可能花钱买那些在乡下随处能找到的,还是要到祖宅这面白拿白用。
第三百三十七章
至于朱家伯母的归属问题,老朱家分家那日,居然全都表示能养老人,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搞得朱老爷子回到游寒村的家里,和朱兴德私底下唠叨都说:“我有被这种假像感动到。”
朱兴德无奈地笑:“爷,你别说大实话,实话容易伤人。”
是啊,假像。
孙氏和李氏是真的打心眼里不想养婆婆,最开始被问到头上,只有她们的男人在急急表态,她们是不吱声的。
婆婆脾气不好、事儿太多,还咬尖儿爱管两口子的事儿。她们哪怕是想花自个钱置办个物什,还要经过婆婆同意。
这样长此以往一起过日子,俩人觉得太憋屈了。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要是婆婆跟着进城继续当家,那和没分家有什么区别。
所以本来孙氏和李氏是想咬死了一点不养老人的,奈何还是那个大岔头让俩人改变想法。
搬去县里,冷不丁急急搬家会有一堆杂事,朱老二和朱老三眼瞅着要出门不在家,孩子们又太小。婆婆要是跟着去呢,能给看看孩子,帮着照料家里做口饭。
再加上朱老爷子拍板决定,话说的很直白:“趁着我还活着,这个我就定了,谁养你们母亲,往后谁家就不用再给她养老银钱。而其他几家却要年年给。你们母亲在谁家,将来她自个的体己银,包括她眼下住的屋子、名下的二亩地也归那家。”
看看,还有房子田地和银钱拿。
房子到时候还卖给大哥,哪怕只给二十两都行。婆婆那屋子绝对值这个数。
李氏和孙氏这才改变初衷。想一想银钱,也不是不能忍婆母的性情。
可是那日,让朱兴德和左小稻都出乎意料的是,朱家伯母却拒绝了:
“我现在谁也不跟,你们每家要照样给我养老银,也别拿我吃住说事儿。
刚才你们分屋子,我住的那间屋,正如你们爷所说可没分,我有住的地方。
老大,我住这里,要走你的院子、烧你点儿柴,可能还会用到你的一些家伙什,你总不能给我撵出去吧?”
朱兴昌脸通红:“娘,你说的那叫啥话。您随便吃、随便喝。我的通通都是你的。”
朱家伯母点点头:“是,我话说的是不好听,但我还是要先说到前面。免得将来日子越不好过,儿媳妇们会越是在心里抠门算计。谁知道往后会不会挑几根柴火的理。”
这话说的孙氏和李氏面上当即臊起来。
她俩倒是羡慕起没在场的汪氏了。
当然了,汪氏那个脸皮厚的,在场也不会觉得那话是在说她。
而朱家伯母归属问题是和小稻无关的,左小稻已经抱着孩子躲旁边屋喂奶。
当时,朱兴德也没在场。
朱兴德是不想听,以免将来有点儿什么事儿,说句不好听的,他爷没了后,他伯母拽着他这个不相干的人让给评评理,说他在场什么的。他正好借机去归拢他那屋里剩下的物什。
朱家伯母:“老大,你也别说我住在这里随便吃你的话,别让人误会,我可没吃你的。和房子是一样的道理,分家我名下有两亩地。我一人能吃多少。就算往后你们各房小气吧啦,嫌弃我吃你们哪家的了,大不了我去你们那里会带口粮。”
朱家伯母当着朱老爷子面前,拦着三个儿子不让他们插嘴。
她能猜到儿子们无非是想表态说,甭管到啥时候都不差她一口吃的,带口粮是磕碜人,给她养老是应该的。
可她不想含糊着。免得将来儿媳妇们在外面说她吃住哪家的了。说养着老人了。
朱家伯母继续说道:
“至于往后在谁那里会待的久一些,我只能说,谁家有事我就帮哪面。
我这个做娘的,也就能帮你们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像这次,我会先跟着老二和老三他们去县里,帮着搬家忙乎带孩子。
等到老二老三回来,那面稳妥了,我回村在老大这里也不能分家就不管他,差一不二的活计会帮老大家多干干。
我还有可能跑闺女那里住上一段日子,她要是生了娃,我要帮老闺女带带孩子。
这样做,你们总不能说我是在偏向哪个吧?”
这话说的哥仨和兰草差点儿没掉下泪。
虽说朱家伯母没骂他们一句,他们也从没想过不养亲娘,但是总感觉分家好像分错了似的。亲娘这种语气是在埋怨他们。
然而朱家伯母还没说完:
“要是我不能动那天,自是会告诉你们跟着谁过日子了。
而定下来后,像你们爷说的那般,到时我才会把钱和屋子土地都给那家。
不过那都是往后的事儿,往后你们要是谁家发达了,瞧不上我这点儿傍身银,都不想养我也没事儿。
我已经想好了,儿子们只要有本事有钱就行,我现在想得开,到时你们各家平摊给我盖房子出银钱雇人照顾我呗。不一定非得用儿媳妇,不是有个词叫丫鬟吗?能买丫鬟婆子回家的。
当然了,这是指你们有本事的情况下。你们要是没钱呢,我就更不怕了,想必你们冲着我这屋子、两亩地、手里那点儿钱也会抢着养我。谁抢到算谁的吧。”
朱家兄弟们纷纷七嘴八舌表示:“娘,咋可能是为您那点体己银伺候您。您这丑话说的也太丑了。传出去好像我们哥几个从前咋滴您了似的,让您这么不信任。”
朱家伯母闻言心里嗤一声,她其实是打算向秀花婶子学习,谁有不如自己有,这跟信不信任没关系。要学着让自己有底气。有不好结果那天,自己也能承受得住。
而今年形势不好先这么滴。
她刚才说的那话没骗人,今年这种形势,谁家需要她去给帮帮忙,她就去哪里。因为老二和老三要和德子出门了,情况摆在那。总不能分家了,她就不惦记亲儿子不心疼孙子。
两个儿媳妇是乡下人又年纪轻,冷不丁去了县里不行。她虽也没什么见识吧,但总比儿媳妇们遇事要稳。也让周边住的邻居看看,男人不在家,但是家里有老人,甭想欺负面嫩的媳妇。
等往后老二老三他们回来了,她还打算趁着自己能动也干点儿啥呢。
像秀花婶子一样,又不老,才不给儿子闺女打白工。有空闲去给帮忙行,等找到自己的营生就不去哪个儿子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