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陈错这一辈子,也受到过许多追求。奇招百出的有,俗气老土的也有。感动她的也不是没有,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这个男人将氧气罩,留给了她。陈错没有矫情推拒,她将脸埋在陆峥的消防服上,气味不算好闻,却让她非常安心。
她感觉到陆峥将绳索围着她和自己捆了一圈,然后陆峥和她说:“抱紧我。”陈错这辈子都没抱谁这么紧过,简直要将自己揉进对方身体里。究竟是因为怕和死里逃生,还是别的情愫,让她现在这样头晕脑胀,她不知道。而刚刚面对火势的冷静,都被置于脑后。
今早才拍过的索降,如今就切身体会了一把。陆峥搂着她,下降的速度倒没有那么快。几个起落,终于抵达地面。陈错脚刚贴上地面,陆峥就快速地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索。从火场突围,才觉得浑身都是冷的。她的浴巾都被她打湿了,牢牢贴在身上,形象实在算不上好,甚至过于香艳。
陆峥上下把她一看,突然拧眉:“你在这里别动,我让白田找个姑娘给你送衣服。”陈错颤抖着身子,点一点头。陆峥将绳索重新往自己身上一捆,竟然是又要上去。陈错急了:“我房间的电视不知道要不要爆炸,你进去会很危险。”可陆峥甚至没有回应她一句,就几个动作,没多久就抵达他们出来的那个窗口,翻了进去。
陈错在下方胆战心惊,不一会周眉就找到了她。周眉见她无事,就红了眼框扑了过去搂住了她。怎知她这么一搂,陈错的浴巾就掉了一半。胸前丰盈,纤细腰身,全被周眉看了个干净。陈错这当事人还没叫,周眉就惊声尖叫着红了脸,一双手捂住眼睛,视线还从指缝从探了出来:“错姐,你!你的胸!”
刚刚陆峥这么大动作,都没能把她的浴巾折腾掉。怎么周眉这一小姑娘,抱一抱就掉了呢?除非是刚刚陆峥抱着她的时候,有意识地帮她压着摇摇欲坠的浴巾。想到这里,陈错脸也有些热。但这股热意很浅,几乎看不出来,毕竟从陆峥松开她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红晕,就没消下去过。
周眉看陈错将浴巾捞了上去,听她说:“胸是真的,你不亏。”周眉脸蛋上的温度一下又飙了几个度,几乎是仓惶地把衣服丢给陈错。那是一件男士的军装外套,周眉说是白田拿给她的。陈错将外套穿好,罩在浴巾外头,然后问:“剧组其他人没事吧?”
周眉点头,剧组里的人在火烧起来的时候,就及时逃出来了。大概只有陈错比较倒霉,正好在洗澡,听不见,感觉不到。如今人出来了,麻烦不少。她的手机和单反都留在房间里全没了,幸好剧组所需的器材,因为不方便搬运,先放在车里,逃过一劫。
火势烧得快,所幸消防来得及时,没多久就控制了灾情,将火扑灭了。烧毁最严重的除了起火的房间,连带着陈错的,还有三楼的那一片。酒店负责人脸都灰了,还要承担酒店消防不合格的责任。因此一事,剧组也没办法立刻开工,尤其是陈错,得去医院一趟。
导演让制片送陈错走,陈错却没肯立刻走。而是等到消防员一个不落地出来,看着陆峥和队里的人,在车旁边脱下消防衣,用水冲走高温。那群消防员,其实都没多大,陆峥在里面已经算成熟的,年纪轻的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男生被凉丝丝的水一冲,脸上的脏污都被冲了下来,就露出了笑脸。
陈错看着心痒,这太适合拍下来了,可惜她现在手上什么也没有。陆峥脱了消防服,只穿了个迷彩背心,身上被水冲得痛快,眉眼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大概是感觉到了陈错的视线,便跟着望过来。这时制片便催促她了,这个大火烧得所有流程都乱了,他得赶紧把这个姑奶奶送走,然后再回来重新加班赶工。
她听着制片的话,知道不好耽误,只能上车,眼神略有些不舍地从陆峥身上移开。车上有空调,一下将她冻得一个喷嚏,将外套望自己身上拢了拢。陈错在外套上摸到了一个牌,黑色长方块,印着端端正正的陆峥二字。
竟然是他的衣服,陈错一下笑了开来。可笑容刚起,她脸色又黯淡下来。本还觉得,陆峥的衣服,她都有两件了。现在倒好,烧了一件,身上只穿一件。不知道这件,陆峥会不会像之前那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陈错的伤不重,还能继续开工。然而得知陈错涉险的肖春,已经将电话已经拨至制片那里,疾言厉色地同制片交涉了一遍。大意是陈错是她手里极好的摄影师,这次住的酒店能起那么大的火,除了酒店方有过错,制片的选择上是不是也太轻率了些。别说没什么事,万一真有什么事,谁来担这个责任。
最后肖春说要中止合作,她明天就会到,将她家陈错接走。制片脸都青了,这次的宣传片是要在许多场合中展示的,投资也不少。这贸贸然换摄影师,还拍不拍了。就算能找到接替的,这剧组人耽误一天,都要给一天工资。
制片拿着手机,面有菜色地和陈错说:“陈老师,您看,这次实在是我们不对,这临时让我们上哪找像您这么专业的摄影师啊。”陈错伸手接过制片的电话,和肖春接上线。制片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谈得怎么样,愿不愿意留下,只见陈错没太多表情,嗯嗯两声,然后让肖春送她之前用的那款手机过来,接着,总算谈到正事。
她说,是她在洗澡,没能及时发现,怪不得别人。而且宣传片已经开始拍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制片总算缓了一口气,心想,谁说陈错脾气大,目中无人的,这不是脾气好着呢。而肖春则恨铁不成钢的要命,陈错这人,哪里是这么冠冕堂皇的主。
之前因为和导演的理念不合,说不拍了,那是连违约金都愿意付,就不拍的。要不是手上有真功夫,早就凉了。可惜也因为这个脾气,陈错至今都没有达到她该有的高度。肖春私底下劝了多少回,没用。陈错说,她愿意拍真的东西,那导演需要的是争议,所以让她拍假的坏的,不好的,她不愿意。
后来肖春一打听,哪里是有争议,是那导演想睡陈错,还让陈错按着他的思路拍,不需要陈错的意见,陈错就翻脸了。还拿着导演性骚扰她的短信,反过去威胁对方,闹得不可开交。
而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陈错每次和她聊天,三句不离那位叫陆峥的消防兵,还能为什么,美色误人啊。
第16章
回到局里,白田去找陆峥吃饭,顺便叨叨刚才误报的那两夫妻。他们还说要投诉白田,白田气愤极了,和陆峥说拼命救他们,那对夫妻怎么这样,没点良心。陆峥换下身上湿淋淋的背心,找出一件短袖穿上。见他穿便衣,白田疑惑道:“陆哥,你要去哪?”
陆峥将裤子穿好,找出手机看了看:“医院。”白田紧张兮兮地拉着陆峥一通看:“陆哥,你哪伤了?赶紧去找兰姐看看呀。就说你下次别那么鲁莽吧,今天都没点安全措施就敢爬楼,你真以为你空中飞人啊。”陆峥好笑地将自己的手臂从白田掌心里抽出:“废话怎么这么多,赶紧去打报告。真等人来投诉你?”
白田气恼道:“投诉就投诉,还怕他们不成!”陆峥看着白田那年轻气盛的脸,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别糊涂,仔细把事情说好了,真有什么,上头也不会怎么样你。”陆峥走到镜子前,随意抓了抓湿淋淋的头发。白田从镜子里看他,突然悟了:“陆哥,你去医院是不是看嫂子?”
陆峥至镜子里回视白田,他脸上还有水,眉尾稍稍一动,竟挑出几分性感玩味,他说:“谁是你嫂子?”白田支支吾吾:“陆哥,我可不是嫂子,你这么撩我没用。”陆峥冷笑一声,懒得搭理白田的胡言乱语,他直起腰,抽出一张纸擦去脸上的水:“帮我带个队,我今晚有事。”
制片赶回剧组了,医院里只剩陈错。制片刚被肖春在电话里怼了一顿,只好给陈错安排了个单人病房,在医院观察一晚,确定没有大碍再回去。护士拿了套病服给陈错,然后退出病房。见人把门掩上,陈错脱了外套,解了浴巾,门被推开时,她裤子才提了一半。
她没来得及回头,门就被人重重关上了。陈错只来得及看到那门板被大力带得微微震动,充分地体现了来者被惊吓的心情。陈错也很尴尬,她想着没人会来看她,护士也才刚走,就趁势换个衣服。也是她的错,多走几步,进浴室换多好。
将病服快速穿好后,陈错小心地推开房门,将脑袋往外探。刚刚撞见尴尬一幕的人没有走,陆峥穿着黑衣牛仔裤,坚硬的靴子,抱手靠在墙边。他将脸侧到陈错这边,眼神朝她身上一落,陈错脸一下有些热,她做作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调整好心态,放软声音:“原来是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她眼神飘移,又转回来,在陆峥身上打量。陆峥衣品还算不错,穿军装帅,常服也帅,上衣圆领露出他一点锁骨,那里竟然挂着一个红布三角符,还在正中落在锁骨窝上,这东西实在不符合陆峥的气质,陈错忍不住又看了几眼。
大概是察觉到了,陆峥把那符往衣襟里一塞,挡住了。陈错拉开自己病房门:“进来坐坐?”陆峥只把她通身上下仔细看了看,见她精神也好:“不用,我先回去了。”他要走,陈错哪里肯放人。这男人竟然特地来看她,已经很让她惊喜了好不好。
她伸手一捞,竟然搂住了陆峥的腰。感觉他腰身结实,陈错还忍不住手贱,在上面揉了揉。陆峥唇角抽了抽,掰开在自己腰上作乱的手,推开几乎要贴到身上的柔软身子。陈错仰着脸,娇娇地说:“你看都看完了,便宜也占了,就这么走了啊?”
陆峥脸色一黑:“谁占你便宜了?”陈错舔舔嘴:“刚刚啊。”大概是感觉到陆峥要反驳,陈错将自己的手在陆峥掌心里一翻,反握了回去,想同人十指相扣。可惜这没情趣的男人,指缝闭得紧紧了,根本不肯让她得逞。
陈错知道自己怎样笑最好看,她不掩眸中深情,望着陆峥道:“陆队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好不好?”陆峥看了她一阵,突然讽笑道:“我救了那么多人,个个都要报恩,我收得过来?”陈错眉头一皱,酸溜溜道:“想要以身相许的只有我吧!”陆峥不答话,只冷眼看陈错作妖。
见他不同她说,陈错自己倒想得很多。她轻轻哼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然后她就看到陆峥的手指动了动,竟然下意识留了留她。这可把陈错美坏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她开开心心地说:“既然陆队长不要我,那就换一个吧,一起吃个晚饭吧,我请客。”
半个小时后,二人身处医院外的一家小餐馆。木质桌面油腻,点单的大概是老板的儿子,抱着手机玩游戏,被老板骂了几句,才懒懒散散地走到他们这一桌,问要点什么。陈错里面穿着病服,外面套着陆峥的大外套,加上因为和陆峥在一起,两颊红晕不退,更显娇媚。
刚刚还对游戏念念不忘的高中生,一下就被眼前的大姐姐给电到了,一收刚才不正劲的站姿,笑道:“你们要点什么?”然后他就跟表演似的,嘴里溜出了一长串菜名,跟相声似的,把陈错逗笑了。陆峥坐在对面,眼神渐渐有些不善,再看向高中生,就十分有压迫感了。
可怜的高中生,刚军训完,还对教练的压迫视线敏感着,顿时感觉到了陆峥身上的气息,和魔鬼教官十分相像,嘴也不贫了,眼巴巴地望着陈错,端着个小本子。他也不敢走,菜还没点呢。
陈错笑眯眯地点了几个刚刚高中生报出来的菜品,这才想起来陆峥似的:“陆队,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陆峥摇头:“你点的已经够了。”甚至有点多。陈错:“就这些吧。”小孩拿着菜单下去了,没多久就又回来了,往陈错面前摆了听可乐:“姐姐,送你的。”陈错有些惊喜,同高中生道了谢。
再看桌对面被小弟弟完全无视的陆峥,陈错坏笑道:“陆队,要不要分你一半啊,看你脸色那么差,喝点可乐消消火。”陆峥眉也不动:“消什么火?”陈错将他面前的玻璃杯拿了过去,把可乐倒了一半进去,听到他的问话,冲人眨眨右眼:“妒火。”
陆峥面无表情:“我不喝可乐。”他确实不喝,对体格的要求,长期的训练和自我克制,他不碰烟酒,也不喝碳酸饮料。基本只喝凉白开或者茶。大约是没见过这种年纪,却这么养生的人,陈错有些惊讶,然后小心道:“烟也不抽?”
她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将里面的一根晃了出来:“从来没有抽过?”陆峥眯了眯眼:“年轻时候不懂事,戒了。”陈错嗯的一声点点头:“那你以后可以随身带一个打火机。”陆峥疑惑道:“为什么?”陈错愉悦道:“好男人该随身带着打火机,给自己女人点烟啊。”
陆峥愣了一瞬,突然松了自己的身子,朝椅背上一靠。他神情有些微妙,隐隐有股不羁的气势。他笑了笑,眼睛深深地将陈错望着:“你是我的女人?”他声音很哑,陈错一时间,都快误会对方是在勾引自己了,她也不避开视线:“会是的。”
第17章
店面的格局不大,厨房离他们落座的位置很近。厨师将锅颠起,轰隆隆地响。在嘈杂的背景音中,陈错与桌对面的陆峥对视着,看他眸底明明暗暗,像想了许多,又似什么都没想,只是很单纯地看着她而已。
然后陆峥便笑了,不是多和善的笑容,他说 :“你知道做我的女人,是什么意思吗?”陈错扬眉,能是什么意思,交往、接吻、做爱,或更深一步,就是结婚。但显然,现在陈错对陆峥肉*上的需求较重,精神上的,或更进一步,还得经过时间的磨练。
陆峥看她面带疑惑,将双手至桌下抬起,十指交叉扣握,一副要公事公办谈话的模样。陆峥说,你该不会以为我没交过女朋友吧。陈错当然不会这么以为,毕竟年纪都到了,陆峥长得这么俊,不可能一次都没谈过,就和她一样。
陈错将茶壶里的茶倒进碗中,清洗餐具。然后她润着双手,将洗好的餐具,推到陆峥手边,抬眼:“谈过怎么了,我不介意。”陆峥被气乐了:“你觉得我会在意你介不介意?”陈错配合道:“行吧,那你还有什么犹豫的,一次性说出来。”她态度坦荡,语气直白,好比在哄一位磨磨叽叽的小姑娘答应同她恋爱的渣男一般。
她本以为,陆峥会有许多要求。例如不许她抽烟,又或者不能穿得太过暴露,毕竟几次接触下来,她感觉到陆峥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却不成想,陆峥说的是,不能哭。陈错有些错愕地睁大眼,搞不明白不许哭是什么意思。
不能哭,知道他可能会出事,或者已经出事,不能哭,要坚强。也许赚不了多少钱,也没法很快升职。也许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能立刻赶到,因为当时他有可能还在救别的人。平时交往,因为工作,大概很少能够见面。他给不了女人所需要的安全感,所以就算交往了,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陈错皱眉,她将烟盒掏出来,摇出一根:“介意吗?”陆峥摇头,让她随意。陈错有些焦躁,她没料到陆峥想得这么长远,提出的条件,对于恋爱中的女人来说,可以算得上相当苛刻了。她现在确实非常喜欢陆峥了,但陆峥如果这么认真的话,她有把握摘下了这朵高岭之花后,拿回家,会好好对待吗。过了这样的一个暧昧期,她会保持热情吗?
其实她也有过不少恋情,但几乎没有更深一步,陈错就提出了分手。那些男人无一例外,都被她伤得彻底。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爱无能,每一段爱情的保鲜期只能够维持在暧昧时段。
就在陈错沉默的时候,菜被端了上来,陆峥见陈错久久不语,面上浮过一丝果然如此。他低声道:“先吃饭吧。”陈错夹着烟,隔着缭绕白烟,眯起眼,很认真地问陆峥:“可是我很想睡你,怎么办?”陆峥嘴里还含着饭,差点咳了出来。他死死地捂着嘴,好半天才压下那股呛咳的冲动。
他恼了,瞪着陈错:“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陈错从善如流地同他道:“想你的脸,你的肌肉,你抱着我的时候,给我的强烈安全感,非常迷人。”陆峥重重搁下筷子,抱起手,面色严肃,看起来就像陈错初中时候的教导主任。她赶紧抬手喊停:“好吧,是我错了陆队,开个玩笑。”陆峥盯着她:“没有这么开玩笑的。”他拿出钱包,取出两张纸币,压在桌面。他起身,朝外走去,陈错垂眸,没有挽留,他亦没停。
第二日,肖春带着她的手机和重新收拾过的行李,赶到医院。刚一推开门,本以为是陈错就算没有受惊过度,怎么样都要面目憔悴一些。哪知道病房里没有人,她喊了几声陈错名字,就听到病房浴室的门被推开了,陈错敷着一张面膜,慢悠悠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她如此悠闲,撕下面膜,更显嫩白。不像在住院,像度假。肖春一直吊在高空的心,总算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她把新手机递给陈错,陈错用的是苹果,有自己的账号。登陆上以后,里面的电话号码基本没事,就是可惜了那些短信。
陈错拿到手机后,就埋头折腾起来。她大早上的不止敷面膜,还洗了澡,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很诱人。肖春看着她湿润的头发,突然想起那消防员,难免以打趣的口气,问起进度如何。毕竟能抗拒陈错的男人可不多,虽然在陈错口中,那男人实在难搞。
听她这么一问,陈错便抬起脸来,面上即不是春风得意,也不是志在必得,而是有些难过,甚至埋怨地看着肖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倒在床上,任由一双长腿从浴袍里支了出来,轻轻地晃了晃:“我和他完了。”
肖春也不知陈错是从哪搞到这明显不属于医院的浴袍,她叨念道:“头发还没干呢,别躺床上。”陈错在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浴袍垮了,露出一点锁骨,半点酥胸。肖春把毛巾砸到陈错脸上:“把衣服拉好!”
陈错嘟囔着有什么关系嘛,但还是把衣服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毛巾揉着自己的头发:“他是个很认真的人,我不想伤了他。”肖春眼睛微微一睁,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她心想,陈错自己不知道,当她能说出不想伤了对方这种话时,她已经开始认真了。
如若不然,按陈错以往的性子,只要想要,就必须得到,哪里会这么瞻前顾后的。如果陈错每次恋爱,都能想那么多,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她真的不建议陈错在这种时候谈恋爱,而且还是和一个消防员。
任谁都知道消防员是个高危职业,收入也不高,虽然她是不知道陈错口中的那位叫陆峥的人,有多优秀。但陈错收入实在不低,往长远看,这两个人是真的不合适。陈错眼里只有手机,自然错过了自己经纪人眼里的欲言又止。
肖春老话重提,还是希望她不要再继续拍下去。陈错这次大概是和这个剧组八字不合,身上的伤就没有停过。前些时间还差点中暑,太糟蹋人了。可惜陈错不听她的,嘴上说着不想伤陆队长的心,手上却让许家将陆峥的电话号码发来,也不管许家手机里到底有没有。
好在许家这几日,也和拍摄的消防官们建立了些许感情,通过别人,将陆峥的手机号码要到了。在发之前,他犹豫地问:错姐,你要陆队的电话做什么?陈错收到这条短信时,略一挑眉,然后快速回道:要到了?许家:要到了。陈错:发来。
至于做什么,到底是没有说。许家发来一串号码,陈错拿着手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肖春在旁看她折腾,见她还穿上了一件军装外套,自拍起来,不由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不想伤了人家心吗?”陈错停了动作,然后有些委屈地皱起眉:“我只是想跟他说,他外套还在我这里,等他把外套拿回去了,我就真的不再招他了。”
说完她突然放下手机,问肖春要了根口红,仔细抹了,再拍照。肖春冷眼看她,心道,就陈错现在这个模样,谁信。
第18章
陆峥带完队,吃过饭,就回到宿舍。训练的时候,他不用手机。他收到了一条信息,陌生号码。只是那号码不是第一次与他对话,最新的是一条彩信,是张照片。往上滑是一场对话,关于碰到车后的赔偿讨论。陆峥手指往下拉,带出那一连串短信。
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陈错是碰了他车,还出言不逊的那位事主。毕竟同样叫陈错,也是摄影师,再结合声音一听,不算难认。他不想同陈错相认,也懒得追究,倒没想过,后来二人会有这么一番纠缠。最开始只是厌恶陈错眼中没有遮掩的感兴趣,她对他有兴趣,昨天他也知道了,何止是兴趣,还有性趣。
陆峥在删除拉黑上犹豫了一阵,还是点开了那张附带着文字的彩信。陈错头发湿答答,有几缕盘着圈,贴在她白皙的脖子上,黑的愈黑,白的愈白。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贴在了照片上脖子处的位置,轻轻摁住。陈错气色比昨日好,迎着暖阳,靠窗而立,冲镜头笑得很美,也有攻击性。
明明昨日在饭桌上,被他问得不敢吱声,现在似收拾好心情,又能重新春光灿烂,全当无事发生。图片是自拍,文字是:陆队,你衣服还在我这里。陆峥编辑了一阵,最终还是关上窗口,什么也没回。
陈错在医院进行最后一次复查,肖春不放心,非要她照个片子。陈错拿着手机,等待结果。同时她也在等着一条回信,她不希望陆峥对她彻底冷淡了。虽然她也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东西,那些感情,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如何能给。
她看着手机,翻来覆去,她还从未在一段感情如此被动过。也觉得自己卑鄙,明明和肖春说的很好,不会再纠缠了,但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感受,遵从内心。哪怕这段感情只是一闪而过的花火,偏偏陆峥不愿跟她来这套。陈错纠结极了,同时她发现对方正在输入,因为系统是新版,能看到小气泡。
明明是输入的,但却没有任何消息过来。陈错看着那串小气泡好一阵,最后消失,不由长叹一气。看来身上这件衣服,是还不给主人了。等拿到检查报告后,没有太大问题。她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到剧组。肖春提着饭进来,手里还接着一通电话。肖春脸色不好,疾言厉色:“那种地方我们陈错不去,你们自己找能拍的。”
陈错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疑问地看向肖春。肖春面色难看,同她交代,临近c城玉县发生6.5级地震,包括陈错这个剧组所跟的消防局,都要赶赴现场救援。导演的是意思是能够拍摄现场资料,希望能去。不会要求深入现场,只需在外面拍摄救援画面。真实灾难总能出震撼人心的画面,这些都是虚拟环境拍摄,所拍不出来的。而肖春知道陈错之前遇难过,不管导演说什么屁话,她也不会让陈错去的。
果不其然,陈错刚听到地震这个消息,脸色就白了,像陷入回忆一般,眼底没了光。肖春还在生气,拒接导演电话。可没想到,陈错突然开了口:“去吧。”肖春不敢置信:“什么?”陈错抬起脸,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我可是要拍遍世界的摄影师,不能怕。”
c城玉县多是老旧建筑物,基本不达标,导致震时大面积垮塌,同时灾区人口密集,截止今日16点四十分,已经造成了1.34万人受灾。这些消息是陈错从手机上的新闻速报看来的,她正坐在回往消防营地的车上,肖春在前方开车,满脸不情愿。
刚刚他们已经在医院就这个问题争吵过了,肖春争不过陈错,只好气得面黑脸青,还要开车捎她一程,专门去看看那位蛊惑自家摄影师的消防兵。陈错换上了肖春带来的衣服,她把陆峥的外套好好地收进了衣袋里,这次她倒没有搞什么花样了。
她觉得她以后的态度要端正一些,毕竟陆峥都同她这么掏心掏肺地说过自己的苦处,她不能再瞎撩撩,伤人心了。然而他们俩都没能够看到陆峥,其实也算看上了,是陈错看到的。她看到陆峥坐在军车上,带着帽子,脸朝她这边侧着,却没看她,而是蹙眉抿唇,很严肃的模样。
明明只是一闪而过的人,两辆车交叉相错,车上也有许许多多其他消防兵,可陈错就和命中注定一样,从人群中将陆峥认了出来。就像陆峥在她眼里,是会发光似的。她下意识想降下车窗,呼喊的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很尴尬。
她想,她在做什么呢,跟演偶像剧一样,让人尴尬。她这样会给陆峥添麻烦的,明明陆峥已经说过,在人前,不要太放肆。当时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俩正走向小饭店。陈错闻言,侧眼挑眉,笑得有些妖:“那人后呢?”
陆峥面无表情地答:“人后也老实一点。”陈错真是爱死陆峥这幅命令她的样子,很有吸引力。她乖乖点头,作听话状。陆峥看她垂下睫毛,一脸乖巧,唇边含笑,就知道陈错心里指不定在想什么歪点子。他却没再多言,只意味不明地略一勾唇。陈错没瞧见,她在忙着看地上一长一短的影子,他们俩呀,连影子都那么登对。
陈错将车窗调上,对前方的肖春说:“开快一些,第一批救援队已经走了。”三年前她也经历过这样的灾难,当时她只是迷恋当地的景色,毕竟名导在那里拍过著名电影,那片湖是每一个摄影师,都必须来踩一趟的点。
陈错预定了一家客栈,打算住上半个月。早上上山,晚上和客栈老板喝酒。而灾祸往往就是一瞬之间,当时还是中午,那天从早上开始,陈错就心慌难受,眼皮跳个不停。出门的时候,她调整镜头,挂在脖子上的手机绳突然断裂,她忙着接手机,结果镜头也跟着手机一起碎了个整全。
这下陈错什么上山的心情都没有了,她回到客栈二楼,披一条丝巾,靠在栏栅上抽烟。紧接着,便是强烈的地动山摇。她脚下一空,整个人便陷了下去。从明亮到漆黑,从坠落的失重感到浑身上下,无一不疼。她被许许多多东西埋在了下方,只有小小的一个,由破碎的建筑物,所构成的小空间,透出那么一点光来。
地震了,而她被埋在下面,无处逃生。那真的是最漫长,难熬的时间了。刚开始,她要喊救命,后来她就不敢喊了,她怕人来了,她喊不出声来。从刚开始的惊慌劲熬过了,她就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伤口,背很疼,也是麻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饿,很饿,她想起了以往的每一顿,她剩下的食物,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将那些端到她面前,让她做什么都可以。被困在碎石堆的一个小空间里,她没办法挪动,她害怕她一动就导致那些本就不够结实的木桩石头通通往她身上招呼。
不能动太难受了,她还渴,却不敢盼望着下雨。下雨容易山体滑坡,那她就真没命了。幸好不知地震时,哪里的水管被砸破了,还是有淅淅沥沥的水,顺着一块石头的纹路流进来。她舔着那块石头,水的滋味从她的舌尖散开,她甚至能产生一种这水是甜的幻觉。
那是绝望又漫长的三天了,她时睡时醒,她太累了。梦里总是无数次看到有人撬开了石头,将她救了出去。然后她进了医院,肖春会唠唠叨叨的骂她,问她还敢不敢作,然后给她喂粥。陈错含着那口粥,就开始哭。肖春问她哭什么,陈错摇摇头,说太好吃了,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只是一碗粥,都那么好吃。
她睁开了眼,病房里的一切明亮都如潮水褪去,四周还是那如囚牢一般的乱石堆。她身上有些痒,实际上她已经很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了,睡眠不能缓解她身体的疲惫。只有胃里那股子饿得焦心的滋味,足够磨人。然后有虫子顺着她的脸爬了过去,她想到了粥的滋味。
虫的味道很奇怪,也很恶心。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味道的。陈错不害怕虫子,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害怕极了,也怕黑,甚至没办法出门。再后来,她瞒着肖春,去了战时国家,一次次从死到生,脱了层皮,也成了人。不再是那被困在石牢中,无法见光的鬼。
其实被救的记忆也不太清晰了,被困的时候,她经常出现幻觉,幻觉里太多次她被救出去了,而真正的救赎来时,她甚至无法分得清,到底是真是假。她当时已经没有太多办法出声了,只能非常微弱地,喊着救命。那声音大概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吧,她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