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忍不住“艹”了一声:“这不是刚才在车站的那几个人吗?”
要不要这么夸张,一下子翻了十几倍,就同在莫斯科啊。
这私有化证券的价格也太离谱了吧。
周秋萍也感觉难以置信,毕竟当初国库券在民间贬值使用,同一个地区也大差不差,有相对稳定的市场价格。怎么到了莫斯科,人家就不走寻常路呢。
他们一边摇头一边出交易所的大门,小陆笑道:“不还有人拿一头母牛换一张私有化证券吗?他们领导说了,这个一张就能换小轿车呢。买地买工厂全靠它。”
有人从他们身旁急匆匆地跑过去,直奔外面的公用电话亭,急忙打电话。
等周秋萍他们经过的时候,刚好听到他激动的声音,简直手舞足蹈了,完全没了那种忧郁又内敛的范儿。
小陆俄语水平不错,听得清清楚楚,转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神色看自己的同伴:“他老家一张私有化证券只能换一瓶伏特加!”
娘哎,那就是220卢布,直接能翻几十倍啊。
这玩意儿能不能抽到原始股不好说,倒卖认购证绝对能挣钱是真的。
当年参加过倒卖国库券活动的小陆同志瞬间热血上头了。炒股票他没经验,倒卖证券他熟啊,那会儿部队可没少靠这个挣钱。
嘿,没有伏特加,他们可有二锅头。用衣服鞋子换也行。
作者有话说:
文中写的当时证券价格乱七八糟是真的,具体参考资料就不提供了,反正我总有千百条被锁的理由。每回贴最基本的资料都能被锁。
第497章 钱在手上也愁
小陆兴奋到飞起。
一回别墅, 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机。
周秋萍瞬间警觉:“你打给谁呀?”
“当然是卢总。”
周老板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就想阻止:“你等等吧,别打扰了人家,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结果小陆同志十分笃定:“卢总这会儿肯定没睡觉, 他休息没这么早。”
北京时间才晚上10点多呢。
况且现在不打的话,那就起码得往后挪七八个小时才能打, 到时候他自己该睡着了。
周秋萍在心中哀嚎, 你个娃知道啥呀?晓不晓得什么叫做春-宵一刻值千金,什么叫做鸳鸯账暖?老房子着火,燃烧的噼里啪啦。
结果电话响了几声之后,那头便接了。
卢振军的确没睡觉,声音也很正常。他原本对俄-罗-斯的私有化证券不感兴趣,他并不看好这种改革方式。
但小陆同志提到了证券之间的异地差价, 他就瞬间有精神了。
开玩笑, 他参与过的证的最快最顺利, 效率最高的一笔钱,大概就是倒卖国库券了。
那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知道生意可以这样做。
况且老卢同志也完全不认为异地倒卖有价证券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做买卖都是低买高卖, 不然还怎么挣钱?
搞, 挣钱的买卖就得搞。
不过他还是提醒:“倒卖就倒卖,别留在手上,指望真能换到俄-罗-斯的工厂。你能想到的, 人家想的比你还快。赶紧把钱弄到手才是真的。”
小陆刚想解释,他没想留在手上啊, 他一倒卖贩子, 他留这个干啥?
然后他就恍然大悟, 哦,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领导说的是周老板。
周秋萍无所顾忌地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反正老卢也看不到,没办法叨叨叨。
她才懒得理他呢。按照他的逻辑,她到今天估计还得在宁安县卖知了猴。
老卢同志挂了电话。
正在护肤的曹敏莉不满地说他:“你怎么老给秋萍泼凉水呀?她的投资逻辑没问题。”
卢振军却摇头,十分提不上嘴的模样:“这件事成功的最基本的前提是拥有一个守信誉的政府。你觉得那是吗?”
曹敏莉都无话可说。当然不是,骂它流氓都不足为过,毫无公信力可言。整个政府运行效率低下,领导集团还朝令夕改。
就说休克疗法吧,前脚采取银根紧缩状态,吵完了之后又银根放松,让人真搞不清楚它到底想干嘛。
还有在俄-罗-斯投资。
说实在的,尽管秋萍积极撺掇,曹董到今天对在俄-罗-斯投资的兴趣也不大。原因很简单,缺乏强有力的政府,而且政府的信誉度又不高(从卢-布恶性贬值就能看出来),投资的风险太大了。
跟俄-罗-斯相比,曹敏莉更加青睐匈牙利、捷克这些东欧国家。
卢振军叹气,忧心忡忡:“她就是太顺了,没吃过亏。这个私有化证券的逻辑其实没问题,但它从开始构思到现在实行,社会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你这个国家财产的金额是怎么算出来的?解体前,政府各个机关都已经乱七八糟的了,好多部门根本就没办法正常运转。测算国家财产是个简单的事吗?中国搞人口普查都是个大事儿。我这几年都在俄-罗-斯,根本就没看他们过来做调查,也没听说过其他朋友接受相类似的调查。我可以100%的肯定,这个所谓的分配依据都是假的,根本不足为信!
其次,我就假设他们神通广大,用自己的办法去调查,不需要管我这个外国人,分配的数据是真的,价值就是40,000亿卢-布。但从91年到现在,卢-布贬值了多少?20倍了,都超过20倍了。那你一开始定下来的金额1万卢-布,现在真正的价值也就是之前的1/20对吧?相当于那会儿的500卢-布。你现在发下来,到底按哪个价值来呢?”
曹敏莉也被说服了。
这件事的确处处透着诡异,放眼皆是矛盾。
如果真的想通过证券来推行私有化,那么最基础的一点难道不是在这个过程实行之前维持住货币的稳定性吗?
可事实上,证券还没发下来,卢-布就已经暴跌。这种漏洞百出的私有化,从头到尾都像个笑话,让人完全无法相信。
如果不好听的话,就这种状况,推行它的政府能存在多久都难说。而一朝天子一朝臣,政策变化莫测,到时候证券到底还有没有价值当真难料。
要是它打定主意耍无赖呢?你是跟它开打还是能怎样?
当着曹敏莉的面,还有一个原因卢振军没好意思说出口。那就是他的出身与成长经历,让他太了解特-权阶层的无耻了。
他们不会跟你讲规矩,作为制定规则的人,他们可以随时肆无忌惮地撕毁规则,因为那是他们让你遵守的,不是他们自己遵守的。
解体后,俄-罗-斯目前掌权的人物90%以上都是旧-政府的官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甚至不能称之为走资本主义道路。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壳子,完成权力的继承和财富的转移。
而私有化证券正是他们推出的一种手段。这种手段存在却不可控性,它的存在意味着只要有钱就能进来分一杯羹,趁机发大财。
可这是掌权的人希望看到的吗?当然不是。
80年代个体户似乎存在感很强,但真正挣钱的是哪些人呢?谁都知道,是官倒,是特-权阶层。前者被挤压,甚至后者可以用法律条文的形式明确规定,直接断了你的生产原料。想夺走你的财产,也有一堆的招。
不管披上什么主义的皮,特-权阶层所求都相同。而且因为曾经同属于一个阵营,卢振军甚至可以猜测到后面新贵们到底会怎么做。
废除所谓的私有化证券,把国家财产直接以承包之类的名义重点或者是象征意义上地卖给换了张皮的特-权阶层们。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不可能发生的呢?他们完全可以控制舆论,让大众相信私有化证券侵犯人民的权利,所以必须得废除。
国家的大企业怎么能这样交出去呢?厂长必须得还是那个厂长,经理也继续是那个经理。只不过他们从代行国家权力的管理者变成了真正的财富所有者。
他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
曹敏莉看他沉默,问道:“那你干嘛不跟秋萍说呢?”
虽然秋萍在投资上的运气好到吓死人,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但做大生意的人最需要的不是冒险精神,而是学会谨慎的评估风险系数。
在一穷二白的时候,豁出去不成功便成仁无所谓。可资产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掌握资产的人都不能随心所欲了。作为企业家,你必须要对自己的股东,自己的员工负责。
所以,很有必要跟秋萍提一提。
卢振军顿时没好气:“我是过时的老古董,赶不上你们新潮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怎么说我。”
当他看不出来吗?他行军打仗的人,这点眼力劲没有?
曹敏莉笑着拉他的睡衣领口,凑上去,眼神跟拉丝一样:“你老什么呀?你年轻着呢,还是棒小伙子。”
按照联合国的规定,40岁以下都是年轻人,今年已经40的老卢同志是妥妥的青壮年。
他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一点。
好好享受了番的曹董还是很讲良心的,安抚辛苦耕耘的老同志:“好了,你还跟你学生别扭。我说我说,我去跟她说,行了吧?”
老卢同志没吭声,表现的还挺傲娇。
曹敏莉都想笑了,身心愉悦的那种笑。这家伙还挺可爱呀。
好在曹董在男女之事上渣归渣,但很讲究生意人的诚信。老卢同志干活卖力,她自然有奖赏。
她还真打电话跟周秋萍说了这事儿,并且给出了自己的态度:“我认为你卢老师说的有道理。不管是哪种主义,最害怕前面挂上官僚两个字,只要有这个,那神仙都搞不好。小商店小加工厂这些他们认为油水少的,估计还能让个体户干一干。至于那些家底丰厚的大单位,人家当成自己碗里的菜,的确不太可能让外人分一杯羹。你还是慎重地考虑下吧。你卢老师真是替你操碎了心。”
周秋萍第一感觉是到底谁套路谁?
老卢同志很会抓壮丁嘛。还顶着老白脸的身份呢,都已经叫曹敏莉帮他干活了。
曹董啊曹董,都说红颜祸水,你可别被霍霍了。
她的第二反应是,姜还是老的辣,最了解你的必须得是自己人。卢振军担忧的是好像还真有可能。
毕竟肉已经在人家嘴边,人家手上还有枪,人家为什么要松口,把肉让出来?
但这就有另一个问题难以解释,那就是如果不通过私有化证券,寡-头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要知道,苏联没寡-头,下了红旗的东欧也没有,唯独成了俄-罗-斯的特色啊。
如果是政府廉价打包半卖半送,那他们也该是一家一户,而不是这种形式。
曹敏莉还在分析:“我怀疑这个私有化证券是一个饵,把它炒起来了,小个体户指望靠它挣钱,结果就被当韭菜割了。就好比你知道一只股票挣钱,但是市场上你买不到,因为它从头到尾都不放出来,那你也只能干着急。秋萍,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人,永远搞不过官-僚资本。说实在的,能不能挣到钱?在那片土地上,应该就是个政策决定而已。”
她说到官僚资本,周秋萍就猛然想到了当年的法币时代。
对的,官僚资本对民族资本的掠夺。通过行政手段,肆无忌惮地掠夺,的确可以迅速完成财富转移。
但这又有个前提,那就是40年代的华夏工业化程度极低,甚至达到了一张白纸的程度。所以掠夺也快速有效。
可这个世界领土第一的国家不一样啊。在红旗飘扬的年代,它是一个高度工业化的国家,有80%的人口从事工业。可以说拥有大量的工厂,那样一个个掠夺,不得活活累死了嚒。
周秋萍想了半天都没办法逻辑自洽。她只有先答应曹敏莉:“我会慎重考虑的。”
为了活跃气氛,她还调侃曹董:“你悠着点啊,当心吃撑了!”
曹敏莉咯咯直乐,荤素不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再说他也待不了几天,又要跑去东欧了。”
周秋萍啧啧出声:“我怎么听出幽怨了啊?”
曹敏莉矢口否认:“才没有的事儿,距离产生美,你这种不会享受的人不懂。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
这就是渣女的风范啊,从头到尾贪的都是人家一口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