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敏莉笑着报了自己学生时代的学费,直接把老太太吓得头晕眼花。
旧社会,家里没个5亩以上水田,那绝对不要想送孩子进私塾念书。
现在她瞅瞅,别说5亩水田了,就是500亩水田都养不起这样的学生。
上个学咋还花这多钱啊?
朱莉在旁边笑:“要不怎么叫贵族学校呢?光是学费就能把学生区分开来。”
听上去很残酷,但事实就是这样。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再上一个阶层的人是不愿意把时间花在下一个阶层身上的。因为和后者的交往很大程度叫做无效社交,只会浪费时间精力。
所以每个人都有圈子,会选择对自己获益最大的圈子。
贵族学校的存在,就天然为孩子创造了自己的社交圈。
老太太有点不得劲:“咋还这样呢?非得分成这样。”
周秋萍想了想,给出了解释:“这就好像以前住在单门别墅小洋楼的小孩自己抱团玩,大院里的孩子也自己玩成一块,住在巷子里的小孩又有自己的小团体一样。也没人说他们不许一块儿玩,但他们都会选择让自己最舒服最自在的方式。”
人怎么可能没圈子呢?真到那会儿,除非世界大同了。
老太太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虽然她心里犯嘀咕,可她的老农民出身让她比谁都清楚,人和人之间是有界限的。
这和人什么心态没关系,就好比《陈焕生上城》里面的县-委-书-记。
多好的干部啊,一点架子都没有,完全不把农民当外人。看到生病发烧的陈焕生,书记还特地用车子把他送去招待所,给他开了房间睡觉。
但书记完全意识不到,一间房睡一宿5块钱对农民意味着什么。领导的交际圈,领导的思维方式注定了他永远不可能真正感同身受老农民,也不会真的和他一样。
老太太过了心理关,就开始担心实在问题:“你们收这许多钱,谁家吃的消啊?干部家都掏不出这么多钱。”
1992年,南巡谈话刚开始。
在此之前挣了百万身家的个体户以及私营业主为了保住小命,基本上都把企业捐给了公家。1989年的时候,好多地方号召这样做。
如此一来,最早的一批10万元户,百万元户就被消灭殆尽了。
而现在,新起来的民营经济发展时间太短,还不足以让他们成为新贵阶层。他们就算想,也没条件实现子女进行贵族教育的梦想。
高兴同志说的是实在话。任何一件东西再好,只要不符合市场需要,它就会被迅速淘汰。
而建立贵族学校意味着要砸很多钱,倘若不能在短期内盈利,那这个开支绝对能把你活活拖死。
周秋萍笑着摇头:“我的第1步目标不是本地有钱人,而是外面的有钱人。”
老太太又糊涂了。
这可是海城,全国最有钱的地方之一。海城人都掏不起这钱,其他省市还有这大的能耐?
再说了,人家为小孩上个学,跑这么远?不现实啊,爹妈自己没事情做,坐吃山空?开玩笑哦,再厚的底子都能被吃的一干二净。
余成到底年轻,反应要比老太太快,立刻有了想法:“阿妈,秋萍说的应该是外国人家的小孩。”
政策定下来之后,海城的外籍人士明显增多了。他跟邻居聊天的时候,也听说他们的朋友还有他们的公司会增派更多人到中国。
外资企业的入驻,就带来了子女教育的困局。
跟因为工作需要,习惯夫妻分居两地几十年的中国人不一样。外国人在这方面要求很高。他们经常拖家带口,把孩子也带到国外来上学。
他们工资高,补贴多,能拿出来花的钱也多,而且他们公司还会提供子女在外国上学的教育补贴。
如果针对这些学生办学校,那肯定有市场。
正因为现在海城没有类似的学校,所以他们相当于填补了市场空白。
办个几年学,积累起了经验,海城的新贵阶层也形成了,就可以办针对中国人的贵族学校了。
朱莉已经进入角色,开始分析各种可能存在的问题:“他们会不会有意见?也就是外籍人士的子女,最早的学生和家长反对中国学生入校。”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会觉得这些人的加入拉低了学校的档次,让他们感觉不舒服。
对,很残酷,但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实。
对圈子的执着催生了贵族学校,对圈子的执着又让他们反过来对学校有更多要求。
周秋萍不假思索:“办分校,把他们分开来。”
人人都想往上一个圈层跑,而上一个圈层的人都想维护自己的资源,防止自己被分一杯羹。
想要不激化矛盾,那就让大家各安其事吧。
大人们说的热闹,小孩子们则满脸懵逼,这就连卢小明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周秋萍揉了揉小帅哥的脸,直接给出解释:“这就好比我不愿意你们去农村小学上学。你问问你们班同学的家长,让他们把孩子送去片区小学,他们肯不肯?”
当然不肯了。
可实际上,他们这几个娃上的机关小学属于海城最好的学校之一。学校虽然没从学费上设置门槛,但孩子父母的身份本身就是最大的门槛。
卢小明似懂非懂。
房门被敲响了,老张过去开门。
卢振军带着秋天早晨的凉意推门而入,看到他们正在热热闹闹地吃早饭,他立刻捋起袖子去盛饭:“这个好,皮蛋瘦肉粥,我好久没喝了。”
为啥了?是卢总已经艰苦朴素到连肉都不碰了吗?呵呵,那可真不叫艰苦朴素。因为东欧和俄罗斯的蔬菜都贵,人家的肉和奶酪反而便宜。
瘦肉不是问题,问题放在皮蛋上。他在国外根本吃不上皮蛋。对于外国人来说,这就是邪恶的存在。
老卢同志抱怨:“多好吃啊,他们完全没这个细胞。”
中国有句吐槽的话叫做山猪吃不了细糠。虽然很不礼貌,但他得承认,他经常在心里叨叨的,感觉对方不识货,完全不晓得什么叫宝贝。
卢振军抓起筷子,准备开动的时候,看到曹敏莉面前的山清水绿,就忍不住皱眉毛:“你就不能正经吃点饭吗?看看你,早上就一杯咖啡,你成仙啊你。”
周秋萍默默地和余成交换了个眼神。
又来了,卢老师这是啥操心的命啊。人家一个大人,早上吃什么也要管。
曹董正在节食啊。
前两天吃的太嗨,她已经胖了三磅,她当然要控制饮食。不然后面穿衣服都受影响。
曹敏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端着咖啡,慢悠悠地喝。
卢振军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恨恨地喝了一口粥,嘴里嘟囔了句:“我又管不了你。”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叨叨,“你好歹加点牛奶吧,牛奶又喝不胖。”
周秋萍又跟余成交换眼神。奇了怪了,老卢同志这两天忙得跳脚,一直在陪同黑海造船厂的工程师一行人到处参观考察,咋还有这么大的精神,管人家吃什么东西呢?
卢振军没得到回应,卑鄙地利用起小朋友:“你看青青星星吃饭多香,脸色多好看啊。”
青青是个警惕的小姑娘,没往干爸的坑里跳。
而星星就是个傻白甜,还骄傲地宣布:“老师说我吃饭最好,是好宝宝。”
她在班上年纪最小,所有人都管她叫宝宝,所以她就是宝宝。
周秋萍赶紧将剥好的鸡蛋塞给女儿:“好好好,好宝宝,你赶紧吃吧。吃完了去学校。”
不知道为啥,她总觉得怪怪的。
老卢同志曲线救国失败,只好自己继续憋着气喝粥。
反正其他人也吃的七七八八了,也就没人再继续听他叨叨。
大家吃过饭擦擦嘴,就各司其职。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周秋萍还要跟曹敏莉讨论学校的事,便和对方上了同一辆车,往浦东去。
要办学校得选址,得圈定生源,要考虑的问题特别多。
大家聊了一路,抵达目的地后,苏珊去停车,周秋萍就站在大片荒芜土地旁边,跟曹敏莉接着聊。
神差鬼使间,她问了个问题:“你跟卢老师怎么回事?他今天怎么老盯着你吃饭啊?”
真有点奇怪。
虽然老卢是好操心的命,啥都想管。但他并不是个没度的人,不至于连合作伙伴早饭吃多少都得管。
现在再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还有曹董,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曹敏莉莫名其妙生出了股心虚,下意识地清了下嗓子才开口:“我睡了他。”
周秋萍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她疑心自己听错了,或者曹敏莉表达错了。
可她还不到年老耳鸣的状态,而曹敏莉的普通话比她还标准。
断绝了她的最后一丝奢望。
可怜的周秋萍同志奄奄一息道:“你俩睡了,滚床单了?”
看到对方点头,她心中浮起哀嚎:老天爷啊,这叫个什么事儿?
对对对,食者性也,饮食男女还都是单身,进行一番身体深度交流,太正常不过了。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老卢这个人吧,还秉承着老思想,不是那种轻易可以和人滚床单的角色。
这么说吧,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无论在布达佩斯还是在莫斯科,永远少不了漂亮女人自荐枕席。
在海外华人中,这种临时搭伴过日子的方式极为常见。
因为人总有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需要,人的本质害怕孤独。
而女人因为在身体素质上的劣势和她们千百年来接受的教育,又让她们习惯于寻找一个强大的依靠对象。
显而易见,卢振军是个很好的对象。
老卢真没和哪个女人牵扯不清。在这方面,他可以说是个老古董了。
这就意味着,他和曹敏莉的床单滚得非同寻常。
曹董下意识地叹了口气:“他可真是个实在人。”
9月份她去了一趟布达佩斯,为了生意上的事。结果当天气氛太好,星星又特别的漂亮,她心动了,就直接上手。
上完手之后,卢振军居然一本正经地和他深谈,说他已经结扎了,以后不会再生小孩。这对她不公平,他要向她道歉。
曹董当时就懵圈了。生啥小孩?开什么玩笑,他想干啥呀?
因为结扎的事情属于个人隐私,曹敏莉没在朋友面前提,而是掐头去尾地说了事情经过。
周秋萍了然:“你就是睡了想走,但他希望保持长期稳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