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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接蒙莱和马尔多纳的河流下方有大量地热,在严寒的冬季也能永不结冰,尽管如此,白昼顺着一路向北越来越少,希雅能感觉到自己逐渐加重的嗜睡和疲惫。
  极夜已然到来,她透过船舱的玻璃去看甲板,上面覆盖一层厚厚的积雪,经验丰富的船员已经选择了最好走的一条道路,但失去阳光的生活和时不时敲击在窗户上的飞雪仍然让希雅的心越来越沉。
  前路如此未知,马尔多纳是另一个她未曾前往的前殖民地,阿比尔想让她打起精神,语气欢快地提及那里才是真正的热带,要比蒙莱更像她的故乡。
  漂泊的人一生都在寻找故乡的影子,这个像,那个也像,哪里流浪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故乡的缩影,恨不得一口饭,一个经幡,都是童年。
  希雅将自己的头发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但什么都不是。
  她想念兰泽尔,想念自己可以把那些乱七八糟没有逻辑的感伤说出来,将军会同她说伊塔星的旧事,说自己那只银质手枪的由来,他是如何报复了将他家洗劫一空的村民,又是如何找回了父亲留给他的东西。
  他永远都这样安定,好像所有的事情到他那里都有一个惩恶扬善的结局,他不制定律法,但他维护公平,让人觉得和这样的人站在一起,这世上的困难都不过是通往一个更好的道路,他们会一步步踏上旋转楼梯,连美好结局的奏乐都有人谱好。
  他能不能再次出现?就像过去那样,在每一次她落单的时候,来救她?
  而她再也不是个落单的公主。
  她有了自己真正的簇拥着,力量和权势让她怎么也不会是被抛弃那个。
  门外,有大臣低低的谈话声,一开始他们每日还会讨论,可漂泊在水上,与外界失去联系,除了前行,他们也没有更多的信息去处理悬而未决的事项,同殿下的见面便只剩下每日的早餐。
  好在那几个西葡重臣被朗索克层层关押了这么久,如今这船上的生活依然算的上舒适自在,还有老友聊天,自得其乐地反倒让希雅羡慕起来。
  她能看到前方的道路会越来越孤独,不过她生下来便不是很能同人交心的性格,倒也显得没有太大的变化。在维斯敦为质的时候,如果她想,她也可以拥有更多的朋友,而不是同莱茵夫人这种主动与她走近的人相交。
  自己选择的孤独,总还能说得过去。
  但还是会觉得惶恐。
  恐惧是可耻的,起码在此刻,希雅听见有人轻声扣门的声音,理了理头发,从窗前站起,然后坐回到书桌前。
  斐迪南进来的时候,殿下面前摆着一堆公文,她的手放在金笔的一端,瞧起来沉湎于公务。
  但他知道已经很多天没有新的事项需要她处理了。
  “再过十天我们就能上岸了,”在海上漂久了,总会有些悲观,总觉得这样的旅程永无止境,小公爵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匕首,努力显得雀跃一些,
  “我可是在床头每天都刻了痕的,外面的老家伙们都准没我清楚。”
  失去了昼夜之分,就算有时钟,也会忘记时间的流逝,斐迪南夹在一群西葡语说的飞快的老头,大多数时间只能侧耳倾听,或者将目光瞥向殿下大部分时间紧闭的房门。
  殿下知道他是好意,毕竟她自己也觉得再这么一个人呆下去,像有一只黑色的手不断拉她下坠,只怕还没有到马尔多纳,她先垮了。
  她强打起精神,
  “说起来,你去过马尔多纳。”
  她话音未落,双方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可见她的大脑运行的真的有些慢了,都忘了他在马尔多纳遇见了谁。
  倒是斐迪南先打破了尴尬,无所谓一般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那地方不错,瓜果很多,当然,蚊虫也不少,千万别把自己的血肉露出来,能被活活吃掉。”
  殿下低声嗤笑。
  小公爵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个时候他如此情热,像迷途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像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准备给他的,让他在被迫接受命运的错过以后,惊喜发现,原来他也有份。
  只可惜,都是假的。
  “虽然大家都说马尔多纳的姑娘和西葡很像,因为血统的缘故。”
  小公爵的目光微闪,
  “但我觉得,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斐迪南想,更温柔,还是温柔背后的坚韧,可以在水上市场上与人据理力争,也可以在篝火前通孩子们讲故事。
  殿下看向他困惑的眉眼,有些疲惫地开口,
  “能有什么不同呢?”
  她看向窗外,那里仍旧一片漆黑,看不见外面的水光,
  “你又认识几个西葡女孩啊。”